那他们之前的打算可能就白费了,须得重新筹划。若是按照原计划不更改的话, 有了和珅秉公办理的前事,和琳即便到了阿桂麾下也得不到重用,阿桂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对和珅的记恨而故意压制和琳, 那和琳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和珅自然不希望看到和琳的才能得不到施展。
阿桂对海晟的维护十分明显,和珅也不可能寄希望于阿桂会因为海晟真的杀了人而不迁怒于和琳,和珅不能冒这个险。
和琳倒是挺看得开的,他说:“若果真如此,那就不去阿桂麾下。初入军中有人提携固然是好,可若是没有,我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来。哥哥不必担心。若没有东风可借,那我就自己来做这个东风好了。”
和琳向来是很有志气的。他也很有主见,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还年轻,在国之大将麾下,固然会让他更快的得到赏识,但将来也未必没有风险。
和琳还是想像和珅这样,自成一派,只有他自己挣来的东西,才是最为可靠,谁也夺不走的东西。
和珅点点头,凝在和琳身上的目光越发柔软下来:“好,你想如何,哥哥都全力支持你。”
和琳这件事不急,兄弟二人达成一致,将来和琳的事情也好办。只是眼前之事迫在眉睫,倒是几个人都很是替和珅担心的。
他若是秉公办理此案,海晟当真杀了人,按律只怕会判罚很重,失了性命是肯定的。海晟要是死了,阿桂与和珅就是结了仇了。
“哪怕阿桂心里明白你是秉公办理没有徇私,只怕心里也会因为海晟的死而恨上你。”
“就算阿桂知道自己这是私怨,但有一条人命横亘在你们之间,只怕将来遇见什么事,他会顺水推舟,寻机报复。”
冯之溪一直听着没有说话,等他们都议论完了,冯之溪也吃好了,才慢慢望着和珅说出了她心底的担忧。
和珅一听就笑起来:“夫人说的很是。只不过,这案子落到我头上,有这样的局面便是无法避免的了。”
“我不怕阿桂如此,他要是当真寻机报复,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的。若是他闹得太过分了,皇上也不会答应的。”
说起来,他上辈子同阿桂之间的关系也不甚好。
阿桂看他不顺眼,也不喜欢他,他这边看阿桂还行,但是因为好多事儿他也没有顺着阿桂的意思来,阿桂就很不喜欢他,遇到些事情也确实是会寻机报复他。
要是换做旁人,乾隆肯定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和珅这边的,可阿桂也是乾隆非常倚重的大臣,乾隆很难做到厚此薄彼,两个人偏又关系不好,阿桂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乾隆知道两个人之际的关系缓和不了了,就只能将阿桂派往外头去打仗,尽量的不让阿桂待在京城里,两个人碰不到面,自然也就不会水火不容了。
况且,四川那边的战事也离不得阿桂,也只有阿桂在那边,乾隆才能放心些。
*
海晟的案子到了和珅手中,没用到半个月,他就将案子查清楚了。
案发当日,海晟与他妻子发生口角,盛怒之下,海晟就掐住了他妻子的脖颈,因为愤怒失控,力气过大导致他妻子窒息而亡。后来海晟惊慌怕被查出来,就做出了他妻子自缢而亡的假象。
贵宁见到自己姐姐的尸体,认为情况不对,这才报官的。和珅去亲自看过贵宁姐姐的尸首,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尸首有一定的损坏,但是还是能够辨认出脖颈上的痕迹。
这是铁板钉钉的谋杀,只是因为海晟同阿桂之间的特殊关系,才让刑部压了两个月不敢定案。
和珅将案子查清楚之后就定案了,按照律法,海晟肯定是活不成了的。
且因为刑部这两个月的不作为,乾隆也很生气,在和珅将案子查清楚后,这案子原本经手审理的几个刑部侍郎和主事都受到了处罚,而后,这案子才算是真正了解了。
这会儿离着秋后也没有几日了,最后一点暑热都已经能摸到尾巴了,这风一吹起来,都能从里头闻到一点点秋日肃杀的气味。
海晟的刑期,自然也是快到了的。
阿桂并没有放弃营救海晟的心思。斩立决还是要等到秋后。这还有些时日,阿桂总想再活动活动,他做这些事儿,也不用叫乾隆知道,毕竟从斩立决到缓决,也不是不能操作的。
待救下了海晟,回头便是被乾隆知道了,那也是过了许久的事了。至少,能够缓一缓就是要缓一缓的。
结果这事儿还是没能让阿桂赶上。海晟的事情出了结果,乾隆那边对四川的战事也做出了决断,阿桂奉旨立刻就要赶到四川去,他没有时间再留下来,也不可能抗旨留下来。
阿桂不在京城,便是他的人再如何活动,有刑部那几个侍郎与主事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私自改动海晟的事,海晟立决就是铁定的事情了。
阿桂不在军机处,没人会刻意找和珅的麻烦,之前那个把刑部公文混到军机处折子的人也没有再冒头。
但据和珅事后猜想,这个人这样做,其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挑拨他与阿桂之间的关系。
毕竟之前很多针对和珅的事情都没有动摇和珅的根基分毫,更没有让和珅在乾隆那里的地位下降半分,那么一心一意想要打击和珅的人就只能另辟蹊径,找机会让和珅与军机处中重臣结仇。
本来军机处中便有些人与和珅不睦,让和珅与阿桂结仇,更能让和珅在将来在军机处中的处境变得更艰难一些。
要说这事是谁做的,和珅想,不外乎也就是那么几个看他不顺眼的人了。
和珅见福长安闲着也是闲着,这事儿起头也是从他那儿来的,那些人把东西送到福长安那里,就因为他手上没有固定的差事可以浑水摸鱼,和珅就给福长安安排上了具体的差事。
如今他历练了也快有一二年的时间了,也是可以上手了。另外,和珅还让福长安暗地里去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把那个折子浑水摸鱼送进来的。
和珅的意思,是不用着急,要细细的查,慢慢的查,不拘什么日子查出来,不能打草惊蛇,务必顺着线索查到源头去。
今年的秋天来的还挺快的,暑热刚过去没几天,天气就冷起来了。
而且今年的秋天格外的冷,秋风一吹,开的好好的花都纷纷落了,冯之溪的曾祖父,英廉的父亲在夏天的时候就因为热一直身子不舒服,卧床休养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着实很不好了,就在前几日,在睡梦中就去世了。
他们这边得知了消息,立时就赶去了冯府吊唁。
冯之溪与和珅和老人家关系都很亲近,感情也很好,听到这消息,两个人都红了眼睛,冯之溪是在灵堂里大哭了一场,和珅心疼她,陪着她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带着她去冯府她自己原来住的屋子去歇着的。
也是安顿好了冯之溪,又让人好生陪着伺候着,等冯之溪睡着了,和珅才稍稍洗了脸,忍不住自己悄悄哭了一回。
他这边刚擦干眼泪,英廉那边就派人来请他过去书房说话。
虽然冯府上下都做好了准备,知道老人家身子不好离开是迟早的事情,但突然发生了,还是会很接受不了。
英廉伤心,也跟着卧床不起,瓜尔佳氏在他身边照顾他,冯氏夫妇在任上赶不回来,这老人家的后事,就是和珅这个姑爷在府上前后操持了。
所以,他是不能倒下的,哪怕是伤心难过,也只能躲着人哭一会儿,不能自己熬坏了身体,这阖府上下,还靠他顶着呢。
第68章
英廉和瓜尔佳氏都红肿着眼睛, 但已经比前两日要好上许多了。
这两日多亏和珅在前头支撑着,他夫妇两个才能稍微休息一下,否则拖着病体再加上这么伤心还要强撑着, 肯定是要生一场大病的。
瓜尔佳氏问起冯之溪, 和珅让她放心:“之儿刚睡下了。昨夜她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前头守着,我看她精神实在不济,就让她吃了些东西, 然后哄着她睡了。我让林花雪拥守着她呢, 她睡得沉, 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
“祖母和祖父这一阵儿也没有好好吃些东西,我让厨房备了些素菜,都是您们爱吃的口味, 不若还是用一些吧。这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瓜尔佳氏扯了扯嘴角,说:“姑爷想的周到。我同你祖父刚吃了些东西, 虽不多, 但也足够了。叫你来, 是你祖父有话要同你说。我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就去前头瞧一瞧,然后便回去歇着了。回头等你们谈完了,我再过来。”
和珅本意, 是想让英廉也歇一歇的,但英廉摆了摆手,说不用。
就这么一两日的工夫, 原先就比较清瘦的老人已经瘦的两颊都凹陷下去了,但是眼神却依旧如往昔般明亮:“昨夜迷迷糊糊的睡过一会儿,醒来之后就没了困意。你祖母陪着我说了一夜的话, 晨起心里还有些堵得慌,现在已好了许多了。”
“珅哥儿,你不用担心。是人都会有这么一遭的。你们曾祖父年纪已很大了,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我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伤心。待过些时日,放下了也就好了。”
英廉让和珅坐近些,然后拉着他的手慢慢地说,“你们曾祖父离世,按规矩我是要守制丁忧的。按规矩是三年,但依着皇上的态度,只怕到不了三年。不过这一二年间,皇上还是不会叫我回去的。我身上空缺下来的职位和差事,总要有一个顶上去,也总要有一个人去办。”
英廉同和珅说这些,是想着之前那几年里,乾隆往和珅那儿已说过两回了,和珅那么聪明一个人,想来已经把乾隆的态度猜着了。
这一回英廉再同和珅谈话,那就是直接挑明了说的。
“我手上的差事,皇上不会随意就让人来办的。想来你应该也猜到了,皇上是看中了你。”
英廉说:“你在外头做生意,三番两次有人往皇上跟前说你的不是针对你,皇上都给拦下来了,都很维护你。这是为什么呢?就因着皇上瞧中了你赚钱的能力。皇上觉得你忠心聪明,人又善体上意,更重要的是,朝中能这么正经赚银子的人,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
和珅轻轻点头,说:“我都明白。”
英廉可不知道和珅是重生而来,对乾隆的心思企图看的透透的,他只当和珅只晓得乾隆的用心,却对如今的境况不甚清楚,为了和珅接下来能更顺畅的完成他的差事,英廉同和珅推心置腹的谈起了大清如今的财政状况。
英廉轻叹了一口气,才说:“如今国库并不充盈。也就是表面上瞧着还不错。但实际上内里已经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我想了很多的办法,但是仍旧改变不了将来入不敷出的局面。”
实际上,从康熙朝至雍正朝,又到了乾隆初期的时候,国库是非常充盈的,那时候的大清财政状况极好,如果乾隆时期能依旧按照康熙朝及雍正朝时期的政策施行,上行下效,国库中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好,绝不会出现入不敷出的现象。
康熙与雍正,都是励精图治的帝王,致力于给子孙留下一笔丰厚的财富。可偏偏到了乾隆这儿,这国库好不容易充盈起来了,天下富庶国泰民安,乾隆就爱上了炫耀这海晏河清的滋味。
三次南巡,动静极大,就已经将国库的底子给动起来了。
英廉都替乾隆悄悄算过了,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国库的银子迟早给掏空了。就外头进献来的那些银子,根本就不够往里填的。
而乾隆那头,已经在琢磨着要第四次南巡了。英廉这一守制丁忧,那花银子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和珅的身上了。
乾隆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很清楚,南巡花费巨大,这笔银子他不想从内库帑银中出,就只能从国库中出,可是,若是有可能,乾隆也不想从国库中出这笔银子。
说白了,乾隆就希望利用和珅赚钱的能力,把这笔银子给想法子弄出来,甚至希望和珅能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把之前花出去的银子给赚回来。
至于怎么赚如何赚,乾隆不管。但和珅心里头却明白得很,这银子还能怎么赚回来呢?连本金都不出的买卖,要把银子赚回来那不就是明抢么?
这事儿和珅上辈子可替乾隆干过不少了。那会儿乾隆南巡,和珅当真是挖空了心思想要把银子这窟窿给补上,内务府内库都不出银子,国库也不出,他就是要想方设法的从底下把银子给哄上来,然后花出去哄乾隆开心。
几次南巡,花费数百万银两,内务府帑银一分没少,还让乾隆玩的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这就是他和珅的本事。
和珅就是要在乾隆面前彰显他的本事能力,那会儿他是一心一意要讨得乾隆一个人的欢心的,别的事情一概都没有放在他的心上。
他让乾隆高兴了,而那几次南巡下来,他本人也收了下头几十万两的银子。要说他贪,那就是贪大了。
这辈子和珅一个子儿都不贪,更不可能用这种方法给乾隆敛财供他享乐。这样的搜刮民财,不出十年,底下就是民不聊生了。更会助长官场上的贪污之风。
和珅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这样干的。
和珅同英廉还是能说心里话的,他微微垂眸,淡声说:“祖父的忧虑,我能明白。只是,若劝皇上放弃南巡的念头,再休养生息几年,这银钱上就可以周转开来。也就不会入不敷出了。”
“底下人也不会总望着皇上去,到底不会那么劳动。年年要做的差事也少些,这银钱自然也就省出来了。若不节省,底下亏空愈大,国库空虚更多,到时候是想填也没办法填了。”
“你——”英廉一听和珅说要劝乾隆放弃南巡的念头,当时就急了,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他甚至抬头瞧了一会儿,想起是自己家里,瓜尔佳氏走的时候又把人都遣散了,不许让人靠近,书房这边就只有他同和珅两个人,英廉这才放下心来。
“珅哥儿,圣意裁决独断专行,你怎好劝皇上如何?”
英廉低声说,“你也算是我瞧着长大的,如今也是我的孙女婿,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句体己的话,如今的局势,便是劝什么都行,独独劝不得这个。皇上正在兴头上,打定了主意要南巡的,劝是劝不动的。你小心掉了脑袋。”
英廉生怕和珅当真直愣愣的就要冲上去劝乾隆,盯着和珅让他保证不会这般行事,得了和珅的保证后,英廉才稍稍放下心来。
和珅说:“您放心,我这话也就是同您说一说。皇上的心思我了解,要让皇上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南巡也是停不下来的。很多事情,皇上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
“但是这银钱,您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您心里很清楚,这银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来的。我做生意,素来走的都是正道。可要是走正道,这国库的银子填起来就没有那么快。便是快了,那各省的亏空就得累加。为今之计,还是得把账目肃清,而后再来谈,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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