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钟声敲响,青年站起身,她撑着伞消失在浓雾中,椅子上还残留着余温。
布尔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他走到河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跳河的勇气。
最后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决定回到家。
十年后,布尔商场成为英国大型连锁商场。作为商场的董事长乔西普・布尔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他中年被好友背叛,一无所有,还负债五百万。
后面他靠着经营一家连锁小超市,把生意越做越大,最后开了n多家超市,所拥有的财富是他破产之前的十几倍。
他每次采访中都提到自己那段绝望的日子。
“我当时真的想一了百了。那天晚上我坐在泰晤士河畔附近,夜里下着下雨。
但我感觉不到寒冷,我大脑被绝望填满,打算十二点的时候就跳河自杀。”
“那您为什么改变主意了?”穿着OL装的记者举着话筒问道。
“那时候浓雾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长得很俊美,恐怕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他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个是我为什么自杀,第二个是我有没有结婚,第三个是我有没有孩子。
回答完之后,我发现自己对死亡产生了恐惧,于是我放下自杀的念头回到家中,亲吻了我的妻子艾玛。”
布尔坐在单人沙发上,他采访之前花了很大功夫把自己塞到这件西装里。
台下的艾玛感动的捂住嘴巴,坐在艾玛身边的露娜小声安慰着自己母亲。
“我可以问一下,那位先生到底有多俊美?”记者苏珊忍着笑意问道。
布尔想了想,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觉得见过他的人,都会自动在大脑里断定,他就是世界第一俊美的青年。”
苏珊用着高超的职业素养才憋住笑意,她转移这个话题,开始问起来日常,“布尔先生这件西装,看起来不像是您的风格。据我所了解,您比较喜欢穿休闲的衣服。”
“噢,因为那天晚上我见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的就是这种定制西装,所以我想要穿着它采访。只不过我在定制完之后没有控制饮食,胖了一大圈。”布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台下的观众传来善意的哄笑声。采访就在这个轻松的氛围下结束了。
结束采访后,布尔带着艾玛和露娜来到博物馆,“今天你生日,一切行程都听你的。”
露娜高兴地比了个“V”字,她迫不及待地叫上自己的父母来博物馆门口排队,“爸爸,妈妈,你们快点,我要看埃尔维斯!”
布尔看着一向冷静的女儿跟陷入爱情一样,酸溜溜地说道,“那个埃尔维斯有你爸爸帅吗?”
露娜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她眼里明明白白地传递出一个信息,‘你怎么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布尔被女儿这个目光看得尴尬,他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开玩笑的。”
艾玛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父女俩斗嘴,她觉得这是一幅值得记下来的场面。
于是举起手里的相机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露娜和布尔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轮到布尔一家检票,他们看着票根上面有一个好看的花纹圆形印章。
“太棒了,这是埃尔维斯的家徽~”露娜把父母手中的两张票也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口袋里。
她一手牵着母亲,一手牵着父亲,“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女婿!”
艾玛和布尔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随着女儿去了。
布尔被自己女儿拉到一张油画面前,他端详着这幅伊顿公学捐赠的油画。
“这是埃尔维斯未成年的时候,他是伊顿公学的首席,在校期间表现优异,拿到校内所有的荣誉。”露娜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她偶像的人生履历。
布尔看着伊顿船上为首的少年,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没细想,顺着女儿的心意夸了一句,“是挺帅的。”
“我喜欢的人当然优秀!”露娜骄傲地说道,她望着人群中出众的少年,“要是我能亲眼见一见他就好了,我好想好想跟他身处一个时代。”
布尔拍了拍露娜的脑袋,把她从伤感的情绪解救出来,“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别的油画吗?”
露娜收拾好心情,带着父母来到另一张巨幅油画,“这是女王大婚的场景,她身边站着的是丹麦王子,但她眼里只有埃尔维斯。这幅画直到画师去世了才得以被展现在世人面前。”
布尔看着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揉了揉眼睛,这不就是他在雨夜遇到的那个人吗?!
“这就是埃尔维斯・海德?”布尔叫出声来,他的举止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艾玛立马拍了他一下,“注意形象,亲爱的。”
“这还能是假的吗?”露娜没好气地说道。
布尔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大脑里巨大的信息量,他学生时代所学习的历史书上,这位十九世纪最伟大的英国首相的照片是一位气质卓绝的老绅士,以至于他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把青年跟首相联系到一起去。
‘所以那天晚上,我真的遇到了埃尔维斯・海德的鬼魂吗?’布尔觉得自己把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一定认为他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悄悄更新一章,诶嘿~
第225章
2018年,巴黎。
馆长阿纳托尔・杜邦送走最后一批参观者,他站在展馆大厅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抽筋了,他捂着腰自言自语道,“果然应该考虑退休的事情。”
他已经七十岁了,在乌托邦美术馆任职四十年,馆长年轻的时候一见罗希误终身,当然是对这位野兽派画家的画。
他凭借着一腔热血来到美术馆当上讲解员,每天做着相似的工作也没有磨灭阿纳托尔心中的热情,他对西蒙・罗希的生平倒背如流,熟知这位画家的每一件小事,即使是野史,他也都用看故事的态度看了一遍。
他攒钱买了几幅价格不菲的高级仿品。
这种工作状态不免受到老馆长皮埃尔的赏识。皮埃尔退休的时候不惜力排众议,让阿纳托尔当上了最年轻的乌托邦美术馆的馆长。
阿纳托尔没想到这个馆长一当就是四十年,西蒙・罗希这个名字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远远超越了他的生命。
他和自己的妻子也因为乌托邦喜结良缘,让娜热爱范德的画作,年轻的让娜在荷兰范德博物馆和乌托邦之间选择了乌托邦,她成为乌托邦范德展馆的讲解员。
让娜相信范德把罗希视为此生唯一的挚友,一定更喜欢好友的美术馆,而不是后人建立的博物馆。
阿纳托尔和让娜拥有令世人艳羡的婚姻,他们心意相通,是彼此的灵魂伴侣,养育了一双儿女。
一起在乌托邦慢慢变老,为世界各地的人介绍着这座古老的美术馆。
再加上乌托邦有各位艺术大师的亲笔认证,参观者可以体验到穿梭百年的历史,跟自己钟爱的画家一起站在他的名作面前欣赏画作。
阿纳托尔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走到角落里的垃圾桶丢掉,他抬起头发现罗希青年期的展馆里伫立着一个人。
‘流连忘返的游客吗?’阿纳托尔想到,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罗希的画总是让人们沉迷其中,一时忘了时间。
“先生已经闭馆了。”他朝着那个人说道。
“您若是很喜欢乌托邦的话,可以明天再来参观,我们周一到周五都开放。”
阿纳托尔语气友好,他注意到游客背对着他望着名为《基督山伯爵》的肖像画。
画像里的基督山伯爵气质尊贵,他穿着华丽的衣袍,眼神温柔地跟赏画的人对视。
所有看过这幅画的人都说,基督山伯爵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像中走出来。
阿纳托尔发现对方依旧没有理会自己,他大着胆子走到这个不守规则的参观者身后,“先生?”
画像前的青年转过身,声音温润清朗,“晚上好,馆长先生。”
阿纳托尔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那双罕见的金色眼睛,他大脑当场跟理智脱轨,神情呆滞地开口,“晚上好,罗希先生。”
青年微微点头,野兽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情,“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阿纳托尔・杜邦。”年迈的馆长干巴巴地说道,他平日里引以为豪的侃侃而谈在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杜邦先生……”
“不不不,请叫我阿纳托尔!”
“好吧,阿纳托尔,要不要一起喝茶?”寄秋轻声询问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阿纳托尔总算找回一些神智,他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天哪,我是在梦里吗?’
‘罗希竟然请我喝茶!’
‘我多么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寄秋来到自助咖啡机面前,她眨了一下眼睛。不一会儿,自动出来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她端着两杯红茶走到休息椅,把右手的那杯递给阿纳托尔。
阿纳托尔低声道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发现对面的青年在茶里疯狂加奶加糖,手边的调味包装袋已经堆成一座迷你的小山。
‘他这是把自助咖啡机的整盒糖包都拿走了吧?!’
寄秋拿吸管搅拌着红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口味比较偏甜,所以拿了很多糖包和奶罐。”
“您开心就好,这是属于您的美术馆。”阿纳托尔感觉看到了家里调皮捣蛋的孩子。
“不,这是属于大家的美术馆,艺术属于每一个人。”寄秋温声纠正他,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上壁画,“这是文森特的星空吧,我当时就想着把管内咖啡厅的天花板装修改造成这样,只不过当时的技术达不到我想要的要求。”
“你们把它维护的很好,已经超出了我心理的预期。”
“我从未想过自己大部分画作都能流传到后世,被大家喜爱,这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您有什么想问的吗?”寄秋撑着脑袋看着年过古稀的老馆长,她从他的身上看完了他的人生履历。
阿纳托尔心里有一堆想要问的东西,他可以连续问个三天三夜。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美术馆?’
‘你最喜欢的画作是哪一幅?’
‘你走上艺术这条道路的初心是什么?’
‘你最爱的女人真的是莫兰的女儿吗?’
‘在那个野兽派不被看好的时代,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你想对喜欢你的人说些什么?’
但最终阿纳托尔只化为一句,“您的人生,幸福吗?”
寄秋听着阿纳托尔嘈杂的心声,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句,她眉眼带着笑意,“西蒙・罗希的是个很幸福的家伙。有父亲,有知己,有目标,远远比大多数人都幸运。”
阿纳托尔心中瞬间释然了,那些历史中描写他幼年在甲板上当学徒,受人欺辱;
青年所爱的人嫁给另一个男人,终身未娶;
壮年不受赏识,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直到老年再也无法作画的时候,他的画作才被世人所承认。
他摘下眼镜,用手背抹去眼睑的泪水,“那真是太好了,只要知道您的人生是幸福的,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寄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好啦,阿纳托尔,你带着我去逛一逛吧,我还没逛过二十一世纪的乌托邦。”
阿纳托尔领着青年来到她十岁创作的第一幅画作,“这幅《画室》创作于一八三三年,由此可以看出罗希未来的画风,历史学家将这幅画定性为野兽派的起源。”
他神色激动地对寄秋说道,“罗希先生,您的眼光真的是领先整个时代!”
“呃,其实这是我的一张涂鸦,不算画作……”寄秋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她看着自己的黑历史,脚趾开始抠地了。
“怎么会呢!您在画作的背后写了一句话,野兽派的第一幅作品!”
阿纳托尔挥舞着手臂,他把上面每一个线条都夸了一遍,并且分析出罗希绘画时的心情。
他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没人比我更懂西蒙・罗希。’
“抱歉,野兽派这个词是我父亲起的。”寄秋按住他的肩膀,免得老人家不小心闪了腰,“你当过父亲,可以理解家长那种,孩子做了什么事,都想跟外人炫耀的心理吧。”
“他带着我的涂鸦去托斯卡纳公爵家做客,公爵阁下问他这幅画属于哪个画派,我父亲不想让我没面子,他随口说了一句,这幅画属于野兽派。”
寄秋想到这件事就颇为头疼,她没想到托斯卡纳公爵去世后,唐泰斯还从公爵的儿子手里花了大价钱把画买回来放到乌托邦美术馆。
“这就是……野兽派的真正由来吗?”阿纳托尔气势变弱,他长久以来构造的三观崩塌了。
“虽然很荒缪,但这是事实。”寄秋揉了揉眉心,她想到那堆乱七八糟的由来,有的说她是老虎的化身,有的说她受到雅典娜的指点,最关键是这么离谱的说法还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那这幅画呢?”阿纳托尔指着另一边的炭笔画,纸页已经发黄,但却完整的保留下来,这归功于基督山伯爵,他把罗希的画作都收集起来,包括一些废稿,直到有人整理他的遗物,才发现了这些宝贵的作品。
寄秋快要变成《呐喊》里的人物了,“这张画怎么还会流传下来?!”
“这是很有意义的画作啊,它是你人生第一幅画。只有基督山伯爵才能一挥千金用那个时代最顶级的工艺来保存一张草稿纸。这不仅是艺术,还是世界上珍贵程度排名前几名的文物。”阿纳托尔认真地解释道。
“但你们为什么把它放倒了呢?”寄秋捂着脑袋问道。
“这不是您抽象的表达吗?!”阿纳托尔惊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重塑,“这幅画是伯爵放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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