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再也不会一个人枯坐一夜,沉浸于思绪之中。
终于能有一个人听这位侦探的倾述并且还能跟上他的节奏。
第30章
天色一点点变黑,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刻起,白教堂都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各种底层身份的人混杂居住在这里,这个地方就像伦敦最大的毒瘤一样,成了犯罪分子的天堂。
玛丽・凯莉住的地方比较靠北区,晚上被剩下的人都是老人和孩童,外面很久才会有人路过,跟热闹的东区截然相反。
‘什么声音?’寄秋耳朵捕捉到一串细碎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她终于反应过来声音是什么了,一时面色尴尬了起来,耳垂开始发烫。
这时不得不要佩服福尔摩斯先生强大的意志力,他立在窗边左侧,黑色的大衣和后面熏黑的墙壁融为一体,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向窗外,丝毫没有被声音影响到。
“他来了。”福尔摩斯勾了勾嘴角,身子和身后的墙壁贴的越来越紧。
寄秋一下子精神了,呼吸不由自主放轻,‘终于来了。’
她偏了偏脑袋,看到格兰特医生独自一人站在玛丽・凯莉家门外。
卡尔・格兰特忽然扭头,抬头往前走了几步,眼睛望着寄秋和福尔摩斯所在的房子说道,“我看到你了,不要让我过去把你揪出来。”
他比想象的还要狡猾,寄秋想到,若不是她和福尔摩斯是两个人,她可能会认为卡尔・格兰特已经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地。
隔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出来,卡尔・格兰特才转回去,敲响玛丽・凯莉的房门。门很快就开了,他走了进去。
“我们要出去吗?”寄秋估摸了一下时间,扭头问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的福尔摩斯,受害人就在跟前,她摸不准担心卡尔・格兰特动手的时机。
“再等等。”福尔摩斯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掏出上衣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
就在寄秋按耐不住自己的时候,福尔摩斯飞速冲了出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冒出一大堆苏格兰场的警探。
‘他们啥时候来的?’寄秋有些傻眼,连忙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雷斯垂德警官?”寄秋走到玛丽・凯莉家的门口,发现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旁边站着喜气洋洋的苏格兰
场警探。
“好久不见!加里,你又长高了一点。现在的小伙子长得可真快,你说是吧,福尔摩斯!”雷斯垂德满脸笑容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您啥时候到的?”寄秋疑惑地问道。
“加里,是甜腻的小蛋糕腐蚀了你的侦察意识吗?”
福尔摩斯发出一声冷哼,“自从我们来到卡尔・格兰特的诊所,他们一直就在。”
寄秋翻了翻脑海里的记忆,恍然大悟,“那个马车夫?”
这确实麻痹了她,任谁也没想到,苏格兰场跟踪跟的这么正大光明。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们的目的不都是抓住这个侩子手吗?”
雷斯垂德控制不住咧开了嘴角,“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人的。”
随后紧跟着赶来的就是《泰晤士报》的记者,寄秋连忙闪开,没有让相机照到她。雷斯垂德接受了采访。
寄秋往屋里望了一眼,卡尔・格兰特已经被警员们带上手铐拖走,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玛丽・凯莉。
“您没事吧。”寄秋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他……他想杀了我!”
可怜的女人翕动了干裂的唇瓣,声音粗哑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
“一切都过去了。格兰特医生精神出了一些问题。”寄秋握住女人的手,不由得被冰了一下,想到停尸房另外那四个女人,玛丽・凯莉是幸运的。
她活了下来,但也是不幸,怀有身孕的她无法继续接客,而现在的英格兰不允许堕胎。
“这个孩子是魔鬼的孩子,我不能留下他!”
玛丽・凯莉神情开始癫狂,她挣脱寄秋的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福尔摩斯先生!”寄秋紧紧攥住玛丽・凯莉的手臂。
福尔摩斯大步走过来,利索地用手刀打晕了陷入疯狂的女人。
“……她会怎么样?”寄秋看着两个警员把玛丽・凯莉放在担架上,抬上马车。
“送到医院。”福尔摩斯回答道。
“然后呢?”寄秋皱了一下眉头,“她怎么生存?”
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如果她没有寄秋这一份记忆,只是西格莉德・加里,那么她的下场会不会也如同这个可悲的女人一样?
“不一样。”福尔摩斯看出寄秋心中所想,“现在案件热度很大,玛丽・凯莉是连环杀 人案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在治好了之后肯定会送往救济堂,会有人给她一份工作,只要她不是好吃懒做的人。”
“那还好,不过您怎么知道我跟她不一样?”
寄秋挠了挠鼻梁,这几天为案件奔波,那里不知道啥时候长了一颗痣。
“用你的大脑思考。”福尔摩斯用手杖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想不出来,您给我一点提示吧!”
“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福尔摩斯耸耸肩,离开玛丽・凯莉的屋子。
寄秋紧跟着他的脚步,一前一后的从一层层人群包围中挤了出去。
“好想快点回221B,郝德森太太应该已经做好晚餐等我们了。”
寄秋感受到自己肚子传来一声咕噜,“您也一定饿了吧~”
“并不。”福尔摩斯又变成惜字如金的状态,全程都靠寄秋在讲话,偶尔吐出一两句回答表示自己在听,末了那句华生没有你这么聒噪都被寄秋自动忽略了过去。
“说起来你不是想委托我吗?”福尔摩斯再也不想听寄秋无聊的废话,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是啊,先生。我想请您调查詹姆斯・莫里亚蒂。”寄秋终于想起了正事,“我怀疑他也参与了开膛手杰克这个案件,这是我在卡尔・格兰特家里找到的一封书信。”
福尔摩斯接过寄秋抄写的那封希腊语书信,露出兴味的笑容,“很有趣,但这只是两个字母正好重合了而已。”
“那您是不打算接这个委托了吗?”
寄秋有些挫败,她想在莫里亚蒂教授的犯罪帝国尚未成熟前解决。
“谁说的?这封信已经让我很感兴趣。这个委托我接了。”福尔摩斯把寄秋抄写的信折了两折放进口袋里。
第31章
福尔摩斯比效率远比寄秋想象的还要高,在她还坐在客厅里吃早餐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出门了。
“天哪,这个魔鬼终于被抓住了!”
郝德森太太抚摸着胸口,发出庆幸的感慨,“今天的下午茶可以请巴泽尔太太一起尝一下我做的樱桃派。”
“那可真是太好了。巴泽尔太太一定很高兴,您请她到家里来享用您的劳动成果。”
寄秋乐于去附和这个善良的老太太,在现在的英格兰,她无法找得到比郝德森太太更好的房东了。
毕竟要接受一个女扮男装去做危险工作的人对于这个时代是个很大的挑战。
“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的下午茶?”郝德森太太得到寄秋的肯定,心情更好了。
“不了,福尔摩斯先生交代了我一些工作,我得在他回来前处理好。”
寄秋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男装大佬的身份。
她基本不去扩展社交,虽然已经做到一举一动像个男孩,任凭自己脸上的肌肤在外面风吹日晒不去保养。
但属于西格莉德・加里的脸太精致了,即使她真是一个男孩,也很容易被误认为女孩。
“好吧,我会为你留下一份樱桃派的。”郝德森太太把餐桌上的脏盘子收起来,顺手把桌子擦干净。
“我有您这样的房东真是太幸运了!”
寄秋眼睛笑得弯弯的,心中止不住雀跃,她用餐巾随意抹去嘴角的残渣,起身抱了一下郝德森太太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在福尔摩斯去追查莫里亚蒂教授的时候,寄秋自己也没有无所事事,她收集了有关数学学术的报纸,把莫里亚蒂第一次登报到最近一次登报的新闻全都裁剪下来,列出一个时间轴,这样可以推断出现在大致进行到哪个地步。
原本的世界福尔摩斯需要一个助手,跟他合得来的人只有华生,即使后面华生结婚后,福尔摩斯还是时不时去找他帮忙。
整本书都是靠着华生的视角来描写的,但她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时间线,剧情只能起个提示作用。
原本福尔摩斯正式跟莫里亚蒂教授交锋是在1891年,但现在是1885年,比原著早了六年。
‘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有 没有把我的提醒放在心上?’
寄秋按住一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犯了偏头疼。早日解决莫里亚蒂这个不□□,伦敦犯罪率都可以下降七成。
也不知道福尔摩斯解决莫里亚蒂之后,还会不会选择去过安静的乡村生活,专注于自己的化学研究。
寄秋在草稿纸上罗列了报纸和杂志报导莫里亚蒂的生平,出身优渥的家庭,受到最高的教育,还有无与伦比的数学天赋,二十一岁就发表了一篇有关数学的学术报告,在欧洲享有盛名。
现在莫里亚蒂还没有露出马脚,依然是受人尊敬的数学教授。
在旁人眼里有着光明的前途,任谁也无法把他跟犯罪界的拿破仑联系在一起。
“谁?”寄秋的思路被敲门声打断。
房门被拧开,福尔摩斯穿着大衣伫立在门口,灰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聘请的助手,“你,究竟是谁?”
寄秋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有一瞬间提速,“您在说什么?”
福尔摩斯踏进来把门关上,但没有再前进一步,身体靠着房门。
寄秋被他的目光盯的毛骨悚然,手脚变得冰冷,她觉得福尔摩斯的目光可以穿透□□,看到她属于后世的灵魂,但还是佯装镇定的开口,“我是西格莉德・加里。”
“不,你不是西格莉德・加里。”福尔摩斯身体放松了下来,目光带着浓厚的兴味,“加里小姐可没有你这样惊世骇俗,她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
“父母双亡使人性格大变很正常吧。”寄秋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性格大变不会让人增长一大堆办案经验。”福尔摩斯漫不经心笑了笑,“灵魂……真的可以穿越时空吗?”
“。”寄秋感觉身体气血上涌,心脏承受能力快要达到极限,“……为什么?”
“你有完整的一套侦察意识,受到专业的训练,大多数时间你都依靠着那些知识来寻找线索。
但显然这个时代的技术无法跟得上你的脚步,你那个时代痕迹检测更完善,因为你下意识去寻找指纹。”
福尔摩斯嘴里快速吐出一大段话,“我来猜猜,你来到这里很快就适应下来,所有你所在的时代大概是一百年后?”
寄秋此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
位大侦探先生,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血淋淋的被揭露出来,“所以,您要把我送上火刑架吗?”
“噢,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吗?”福尔摩斯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不复刚刚的雀跃。
“既然如此,那么您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寄秋心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整个身子像面条一样摊在床上,福尔摩斯的保证她还是乐意去相信的,如果福尔摩斯都无法保密,那么她想不到有谁能更适合保守秘密。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福尔摩斯像是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人类,恨不得想把寄秋从头到尾研究一遍。
“一点也不。您知道我为啥会来到这里吗?”
寄秋知道自己可以免去一死,胆子也大了起来,想要捉弄一下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她走上前踮起脚凑到福尔摩斯耳边,“因为我恶贯满盈,罪孽深重,所以只能附身在死去的人身上苟活。”
“以前的你是个警探吧。”福尔摩斯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继续分析起来,“你还很熟知现在的历史,要你真的恶贯满盈,罪孽深重,你就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下场,也要把莫里亚蒂供出来。”
“要不要我再给你点提示?”寄秋看到话题终于转到正事,她不想让福尔摩斯主导谈话的节奏。
“不,我不需要。”福尔摩斯抬手捂住耳朵,“莫里亚蒂是我遇到唯一一个跟我旗鼓相当的人,你可以围观,但不可以插手。”
“真的?”寄秋挑眉,不过她现在确定莫里亚蒂的犯罪帝国真的没有六年后那么强大,那时的莫里亚蒂教授可是把福尔摩斯逼入绝境,甚至让福尔摩斯产生解决莫里亚蒂就回乡下种花养蜜蜂的想法。
“虽然他是个很狡诈的对手,但只要犯罪就会留下痕迹,我现在出手占得了先机。再晚几年,他的党羽势力会越来越大,即使是我也无法轻松解决他。”福尔摩斯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莫里亚蒂吸引。
“是啊,再晚几年,你们会两败俱伤……唔唔。”寄秋还想说些什么,福尔摩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想想你的小命,就当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加里。”
福尔摩斯察觉到自己失态,很快放开手,“抱歉,失礼了。”
寄秋颇为无语,“那你一开始就别说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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