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朔华莫名其妙,“天罚都过去这么久了,被砸坏的脑袋还没恢复好?”
灵曜“唰”地一下从树上跳下来,腰间别着的葫芦酒壶还在左右晃荡,看得出里面已经空了。
她拍拍脑袋,“到底哪个才是梦啊,师兄?”
朔华打量她几眼,“算了,还知道我是你师兄,问题应该不大——天帝派人来传你呢,说魔族最近又不□□分,让你去收拾一下。”
虽然朔华还在提天罚的事,但那已经过去很久了,只不过师门里还经常会拿来取笑灵曜,说没看出来这陨星之灵还是颗情种,敢拿这数万年天赐的修为去陪刚认识没多久的宋逸云一头栽进天罚里。
当然那都是在灵曜被师父狠罚好几顿之后。
宋逸云回来报仇的时候灵曜还昏迷着,后来也是听朔华说起,说这不要命的在杀完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神仙之后就一把剑戳到天帝的案前,用最狠的语气问天帝打算怎么处置他。
“多半是紫微大帝刚跟天帝捋清了死的那些神仙到底是什么货色,不然这宋逸云还能顶替东衡大帝的位置?”朔华在外面听八卦听多了,遇上这些事都有了自己的分析。
宋逸云这事做得冲动,但也算给天族消除了不少隐患。天帝怕这件事之后还有拎不清的神仙效仿宋逸云的做法,于是先让宋逸云在莲花池中涤荡一番,又派他去六界各处平定乱事,以抵消那一部分罪孽。再有蠢蠢欲动的,也在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被宋逸云一剑斩断。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没人再提。
误打误撞历的飞升劫把灵曜从仙童升到了正经的“元君”,哪里有动乱哪里就有她和她的孤星神剑。但她除了这些必经的历练之外,也还是和从前那样懒得额外去闭关修炼。宋逸云的修为倒是翻了一番又一番,弹指间就从上神往上跨了数个级别,变成谁见了都得尊一声的清元帝君。
朔华每想起这两人几乎相同的起跑线和最终的差距,都会像个老父亲般叹一句:“不争气——”
现在看着刚醒酒的灵曜,朔华又是一顿摇头,“不争气啊,不争气。”
灵曜:?
“你看看别人家孩……”朔华一时嘴快,赶紧朝某个方向作了一揖,“看看人家清元大帝,再看看你,你就不能好好学学?成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像了谁……”
算起来,宋逸云和灵曜是差不多同一时期来到天上的,出身相似,能力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差不多,但现在“别人家孩子”都封了帝,又分得自己的一处宅邸了,灵曜还每天在这吃老本,师门里没一个不说可惜的。
“谁没有各自的活法?”灵曜伸了个懒腰,“我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了上神,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像他那样本事大又运气好的,上古至今也才出了他这一个吧?”
朔华反思片刻,似乎觉得灵曜说的有理,想想就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找过他了?上次还是他从九幽谷把你扛回来的——这一想也不止上次了,哪次你出征打不过对手不都偷偷传信给他去收拾烂摊子。前些日子我在桥边斗蛐蛐的时候还听围观的说起这些事,大家都觉得你们两人也算神仙眷侣……”
灵曜的白眼翻上了天灵盖,“这可把我说得像个废物。一共几次啊?”
朔华掰着手指头算,“一百次里得有七八次吧,也还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忙——”灵曜拖长了声音,“这‘好长一段时间’之前,他不知从哪儿领了只狐狸回来,又给它起名字又给它挂铃铛的,把它那身毛打理得油光水滑,怎么有闲心管别的事情。”
“人家堂堂一个帝君,养只灵宠你也要管?”
“我这不没管吗。”灵曜没好气道,“再说那能是灵宠?整个就一狐狸精,哪个女神仙看了不觉得它有点问题,就你们这些男神仙说灵宠灵宠。天下乌鸦一般黑。”
朔华:?
“哎哟,这谁家醋坛子打翻了,酸味儿怎么这么浓啊。”天枢慢悠悠从不远处晃过来。
朔华老老实实行了个礼,“参见紫微大帝。”
灵曜自从被天枢捡回来之后也没少去紫微垣玩,两人就差拜把子了。这四下没外人的,她也懒得跟他讲究这些,只懒懒靠着树干一动不动。
“昨天偷听到灵宝天尊在这片桃花林埋了几坛好酒,就想着来碰运气挖一挖,没想到酒没挖着,反而碰上老陈醋了。”天枢凑到灵曜耳边,“姑奶奶,这事情都过去快百年了,敢情你们还没和好呢?”
“和好什么?”灵曜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又没吵起来,哪来和好不和好的。”
“啊,是没吵起来。”天枢双手环胸,“所以你也没注意到,当时宋逸云一听说你对那只狐狸有意见,就立马把它放走了。”
灵曜愣了。
“他怎么知道?”朔华好心地替他师妹发言。
“开什么玩笑?灵曜隔三差五带着常曦、九天玄女、瑶姬、洛神这姐妹几个去玄霄玉府墙外蹲着,让她们帮她分析那玉狐是个什么东西。都是天族出了名的女神,这么大动静能不知道吗。你们不会真的觉得自己的行动都是保密的吧?”
朔华:“……”
灵曜:“……”
“多少有点丢师门的脸了。”朔华拍拍灵曜的肩,语重心长道。
“刚好那天之后你们就不来了。你没去问宋逸云怎么回事,宋逸云倔脾气上来了也不想找你说些什么。玉狐被放走这件事倒真是好事不出门,这一拖竟然能拖到今天。”天枢说着就竖起大拇指,“真能憋。也得亏神仙命长,这要是凡人像你们这么闹起来,不得一辈子过去了?”
灵曜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这尴尬的局面,就有仙童匆匆来催,“灵曜上神还不动身呢?战甲和孤星都已经擦拭干净了,六翼雪狮也牵出来了,都在天门等着。而且您恐怕还要去一趟玄霄玉府……”
灵曜后退一步,像是全身都在抗拒,“我去玄霄玉府干什么?”
“天兵被西海龙王借了不少去降水妖了呀,天帝给不出多少人来,对清元大帝又还有些忌惮,就只能让您去玄霄玉府请清元大帝派些神将……”
灵曜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算盘打得好啊,仗也是我去打,借兵的人情也是我去欠,他就坐在天宫里一边看小仙娥跳舞一边等着我的捷报?”
“这事情不是只有您才能办到吗。”仙童赶紧给灵曜顺毛,“您有能耐啊。自打坐上这个位置以来救了多少人,谁不看在眼里?”
知道这点马屁灵曜听不进去,为了不让她先去找天帝讲道理,仙童又接着说:“魔族那边的动静可不是小事。他们一旦搞出什么名堂来,最先遭殃的就是人族。上神您是最看不得弱小的一方受欺负,也看不得人间生灵涂炭的场面。到底什么才是要紧事,您得分清楚啊。”
灵曜“啧”了一声,不耐烦道:“知道了。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老成。”
她也没多耽搁,驾着祥云一路来到玄霄玉府外。
天枢不说,灵曜还真没仔细算过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宋逸云。也不知为什么,离府门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抬头就见看守的侍卫给她推开了大门。
快上百年没来过了,这些人倒是都记得她。
“你们帝君呢?”灵曜压下那阵紧张,语气平淡地问。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侍卫也配合地什么都没提,“还是老样子,在殿里等着呢。”
玄霄玉府里的布局都没变,灵曜循着记忆,跨过荷花池上的汉白玉桥,绕过那几棵长高了不少的松树,最后停在殿外。
沉香应该是刚点上,那阵熟悉的气味这会儿才从殿中袅袅钻出。灵曜放轻了步子走上台阶,在门槛前探头往里瞧,就见宋逸云背对着她坐在桌旁,面前是刚泡好的两盏清茶。
“不打算进来?”他问。
“那个……”灵曜挠头,“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宋逸云不再等她,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不借。”
过了好一会儿,灵曜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借?”
“这么长时间没见,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别的以后再说。”灵曜急匆匆道,“魔族每次一有什么动静,最后闹出的乱子都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你……”
“你别插手。”宋逸云说,“回去吧。”
气氛因他冷硬的语气而变得极其尴尬。灵曜知道宋逸云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偏偏她自己也是个拉不下面子的。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竟然谁都没再开口。最后灵曜气得拂袖而去,殿中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看这位脾气素来暴躁的战神怒气冲冲地出来,门两边的侍卫也只是低着头道句“恭送”,淡然的模样在此时的灵曜眼里已经变味了,总觉得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
走出去百米远,灵曜还是忍不住回头瞪向这云雾缭绕的玄霄玉府。才刚捏紧拳头,就有一个声音从旁边花丛传出,“灵曜上神,借一步说话。”
灵曜微微眯眼,却还是不能在花枝和雾气的遮挡下看清那人的面容。
“你是谁?”
那边答非所问,“你想知道清元大帝为什么不肯出兵吗?”
第69章
“正因为受了偷偷回到天族的玉狐挑唆,我们灵曜上神才会一气之下大显神威,顷刻间就把一半的玄霄玉府砸成废墟。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咳,但毕竟是以天帝的名义派去的人,天帝面子挂不住,究其责任,决定贬她下凡六十年。这才有了清元帝君求情、玉狐趁虚而入、灵曜上神失去记忆……”
陆寻真刚睁开眼,就看见宽袍大袖、仙气飘飘的天枢摇着一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折扇,以说书先生的口吻讲着她梦里的旧事。看这架势,如果手边有什么长方体或是成块的东西,他可能还会抓起来当醒木拍一拍。
她不由怀疑自己梦到的这些东西都是顺着他的思路来的。
天枢讲得来劲,他唯一的听众张千珏也很给面子地没打岔,只撑着脑袋看他。以陆寻真对张千珏的了解来看,这样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即将入虎口的羔羊。
“真有这么大胃口?”陆寻真又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故事的当事人醒了。张千珏还抓住一个要点,“不对啊,他们既然一起经历过生死,按理说感情应该很深厚,为什么会被挑唆?”
“你也不想想,都多久没见了,觉得对方变得陌生也不奇怪。两人又都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问一句。先看灵曜不提玉狐,再看清元帝君本来是想关心她、让她别插手,
又硬是要用那种语气说出来,你就知道他们两个有多犟。”天枢说着幽幽叹气,“我也是没想到最后这傻子还真掉进了魔族的陷阱……”
“这傻子”干咳一声,天枢才一个激灵看向她,“哟,醒啦?”
“我们还在玄清堂吗?”陆寻真问。
天枢晃着折扇,“那不然能让你去医院吗,万一查出你有条狐狸尾巴,该怎么跟医生解释?”
“确实。在医院的话你估计也早被抓起来了。”陆寻真说着看向旁边星星眼的张千珏,“这位朋友,能不能从失了智的状态中出来一下?”
“啊?”张千珏似乎还有点懵,“哦,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陆寻真也这么问。
“我有事。”张千珏说着就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跟你在一起也太委屈了,先是被你的阴阳眼搞得心神不宁,又是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说我是嫌疑人的朋友,最后还被鬼附身……我这精神损失费你倾家荡产都不够赔。”
“……她怎么进来的?”陆寻真转头问天枢。
“宋逸云那兔崽子带你溜走的时候不是把她落下了吗,我就只能拖着她过来了。”天枢说,“还好她四柱阴阳相济,魂重命硬,才没被玉狐的妖气和那个寄生虫影响。”
“那你看她适合修仙吗?”陆寻真半开玩笑半认真。
“干什么?”天枢很警觉,“你想让我走宋逸云的老路?你做梦。”
张千珏竟然没反应过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关注的重点反而偏到了一边,“你再说一遍,你怎么把我弄过来的?”
“拖过来的啊。”天枢毫无求生欲,反而有些莫名其妙,“不然还能怎么样?抱过来?请过来?抬过来?”
张千珏一把夺过天枢手中还在晃着的扇子,收起来后就往他头上招呼,“我说我裤子鞋子怎么脏成这样。你知道这身有多贵吗?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对待过我……”
天枢以手臂护住头和脸,“不是,你自己多重你心里没数?我能把你拖回来就不错了,难不成你真想躺棺材里被抬着?”
“说什么呢?”
“别打了,要破相了要破相了……”
陆寻真被这两人吵得头疼,掀开被子穿了鞋就朝外面走去,把这阵动静关在门后。
天色已暗,玄清堂里也飘起了饭菜香。陆寻真站在走廊观望楼下端着菜盘来来往往的人,揉揉肚子,转身正要下楼,就见衡凌出现在楼梯拐角,手里的托盘上是丰盛的三菜一汤。
“醒了?”衡凌熟络地跟陆寻真打招呼。
“怎么谁都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我经常在睡。”陆寻真看看衡凌身后,“帝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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