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只觉得欠了他一条命,后来,感觉他在身边,好像也不错。再后来……”想起沈破,叶恭不由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难得今天有时间,不如,我跟你讲讲那几万年里发生的事情吧。”
叶恭在讲过去经历的事情的时候,是一直笑着的,哪怕是她和沈破生离死别,在她看来,每一刻都是美好。
他是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有这般心境的人。
反倒是陆铭,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背着叶恭,悄悄用衣袖拭了下眼睛。
到了最后,陆铭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跟他生一个孩子?”
“生孩子?”叶恭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你突然这样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那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到天族做天医?”
叶恭仔细回忆了过往,想到头痛,依然寻不到陆铭所说的那段记忆。
或许是因为功力尽失,记忆也跟着变差了。
看着叶恭一脸茫然,陆铭笑了笑,“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随后,陆铭的神色凝重起来,“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我不想忘了他。”
“可是,除了涅槃之火,还有什么能对付南辰?”
“你在天族这些日子,可曾听说过七情剑的消息?”
陆铭倒吸了一口气,“被七情剑所伤之人,必须经历腐骨噬心之苦,才能寂灭,非常人所能忍受。不过是些记忆罢了,你们忘了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从头开始,你这是何苦呢。”
“他能受得,我怎就受不得。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连个男人都不如。”叶恭忽的想起些什么,抬头望着陆铭,叮嘱道,“你是三界中,唯一见过我真身的人,切莫将此事传扬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沈破。”
看她的样子,早已对沈破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陆铭曾经担心,她一世孤独,如今看来,竟是他多虑了。
她能找到这样一个,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的人,是他们两个人的福气。
陆铭应该祝福她,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些难过。
如果几万年后,战尊也会变成面前叶恭的样子,现在的陆铭,要以怎样的心情,看着她一点一点深陷感情的漩涡。
陆铭沉默,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叶恭轻轻叩了下桌子,提醒陆铭不要走神,“你要抓紧了,我可不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你,在几万年后还是一个人。”
陆铭收回思绪,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怎知道我是一个人?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将来有机会,我带她去云阙宫,让你们看看。”陆铭盯着叶恭的眸子,话头一转,淡淡道,“现在,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一会儿,我出去的时候,怎么回禀鲲王。你说,我照做。”
叶恭用中指不急不缓地叩着桌面,发出沉闷的节奏,“据实禀报。”
陆铭心中存疑,但是叶恭这样说了他照做便是。
她定有自己的打算,不必问得太清楚。
叶恭喜欢这样干脆利落的人,没有过多问题,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现在的情况,定是逃不过鲲王的眼睛,倘若陆铭偏袒,说了谎话,鲲王必会认定陆铭与叶恭关系匪浅,免不了会拿陆铭的性命相要挟。叶恭要他这样做,不仅仅是她的计划,更是为了他能够平安离开北冥。
但凡是她的朋友,她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陆铭在房间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恐怕会引起鲲王的戒心。
他该离开了。
正要推门出去,刚刚打开一条缝隙,就听到沈破和鲲王起了争执,好像是因为女人的事。
按照鲲王的秉性,理应不会与人当众讨论这种事。
除非,是故意而为。
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力,好趁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陆铭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味道极为诡异。
就在他屏住呼吸,回头准备告诉叶恭的时候,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第114章 一一四
在陆铭晕倒的同时,那股奇怪的香味蔓延到了叶恭那里。
叶恭迅速用衣袖掩住口鼻,几步来到房门前,飞起一脚踹开,扶起陆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沈破闻声回身,快步上前,帮忙搀住陆铭,关切地问叶恭,“你有没有事?”
叶恭摇了摇头,目光冷冷地望向鲲王。
鲲王一脸的茫然,仿佛全然不知情,甚至有些疑惑。
沈破将陆铭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一个人走进了天霓斋里,从房间里向外,依次打开门窗通风。
待到房间里的香味散尽以后,沈破重新来到门外,扶着陆铭进房间,诊了他的脉象。
沈破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过了半晌儿,才回过身,对大家道,“天医中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幸好他吸入不多,休息一阵儿,就会没事了。”
叶恭面色极为不善,突然间拍案而起,朝鲲王问罪,“你身为一族之首,麾下精兵强将无数,竟然任由贼人随意出入天霓斋,如入无人之境。你可知罪!”
鲲王与叶恭相识以来,见到的叶恭,一直是平静淡定,何曾见过她此番震怒的模样。
他自知理亏,施礼道,“弘毅这就派人加紧防守,捉拿贼人。”
鲲王带人匆匆而去,只剩下叶恭、沈破,以及昏迷的陆铭。
待到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外人在场时,沈破突然对陆铭道,“都走了,别再装了,起来吧。”
陆铭蓦地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确认沈破的话没有骗人以后,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揉了揉肩膀,伸个懒腰,“刚刚,差点摔死我。”
“你装的?”叶恭嘴角抽搐了一下。
陆铭点点头,认真地说,“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飞,发现窗户上有个男人的影子,那人手里拿着兵器,似乎正在找机会杀进来。我不敢声张,只能出此下策。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中毒。”
难怪沈破说不知道陆铭中了什么毒,原来,根本就没有中毒。
他进房间开窗通风,也不过是借此之名,检查下窗户附近,有没有留下杀手的痕迹。
沈破嘴角翘了翘,“不,你中毒了。”
陆铭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粉,打开给他们看,“那股香味是这个散发出来的,确实不是毒药。”
话还没说完,嘴角就流出一道黑色的血。
沈破忍不住笑了,偏过头,不去直视陆铭。
陆铭感觉到了不对劲,用手背蹭了蹭唇边,脸色立时变得不大好看。他斜睨一眼沈破,阴阳怪气地说,“你居然算计我?”
沈破不置可否。
谁让他非要和叶恭共处一室来着,孤男寡女不知道避嫌,不给他点教训,怎么能长记性。
陆铭站起身,拍了下沈破的肩,“行,你厉害。”
他来到叶恭面前,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尊上,我突然记起一件事。你说的那个七情剑,我在战尊那里见到过。似乎是……”
陆铭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回道,“司篆大人送去的。”
是苏横拿走了七情剑,转交给了战尊。
那他抢走玄冰,又是准备给谁?
叶恭和沈破互视一眼,心中不免犯疑。
陆铭需要回去向鲲王复命,不便在天霓斋多待,跟叶恭道了别,便退了出去。
叶恭沉思片刻,交代沈破,“陆铭不会法术,留在北冥,我始终不放心。你陪陆铭一道去,等他的事情办完了,就护送他回九重天。”
陆铭不会法术,可叶恭现在也没有法术傍身。
让陆铭一个人行动,叶恭会担心,但是,留叶恭一个人在北冥,沈破一样会担心啊。
沈破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是医者,不会有人会杀他。他非常安全,不需要我。反而是你,身边危机重重,我不能离开你半步。”
叶恭走近沈破,轻轻抚摸他的脸,柔声哄道,“等别人知道我的情况,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去,好不好?”
沈破最怕叶恭的温柔,对他来说,那是她最强大的武器。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她对他温言细语几句,他就会在她的温柔之中彻底沦陷。
“给点鼓励。”沈破微微嘟起嘴巴。
叶恭笑了笑,如他所愿,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勾起了沈破的冲动。
他的手探到叶恭后颈,圈住她,给了她一记深吻。
在与叶恭相处的时间里,他的吻技渐渐娴熟,不再是初识时的青涩少年。
一番纠缠之后,两人眼神迷离,衣衫都有些不整。
叶恭松开他,替他理顺发丝,“赶快去,等你回来,我好好补偿你。”
这话暧昧得紧,沈破意识到里面的暗意,脸颊一红,“好。”
叶恭为他拉上衣襟的时候,眸色停滞了一下。
她将沈破的衣领放下,盯着他肩上的一块青紫色的瘢痕,皱了皱眉。
如果没记错,最近沈破没跟人动过手,应该不会是淤青。昨夜虽未掌灯,叶恭也没发现他身上有何不同。看样子,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
沈破见叶恭盯着自己肩头出神,疑惑地往她所看的方向望去。
只是一眼,就清楚地看到了紫瘢。
很快,他脑海中记起,陆铭临别时,在他肩膀上拍的那一下。
“身为天医,这么小气,怎么治病救人。”沈破轻哼了一声,整理好衣衫,提步就往房门方向去了,“看来,今天非得再去见他一面不可。”
这浓重的酸味,堪比百年陈醋。
每当这时候,叶恭就感觉到,沈破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一点都没长大。
叶恭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叶恭还打算帮他解毒,可是,这醋坛子一旦翻起来,谁都拦不住。
只是眨眼间,沈破就从叶恭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熟读医书,想来,这点毒应该伤不了他。
叶恭渐渐心安了些。
此时恰好没有第二人在侧,叶恭迅速关好门窗,在席塌上坐定,阖上了眼睛。
黑色的烟雾慢慢升起,在她身边腾腾袅袅,萦绕不绝。
一个妩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传入叶恭的耳朵里。
“你不是一直想封印我、杀死我吗,为什么突然唤我出来,莫非,你知道困不住我了?”
四周的黑色烟雾聚在一起,宛若画中的水墨,勾勒出一张女人的脸。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辰的身形渐渐清晰。
待到身形完全显现,她来到叶恭面前,坐在了对面。
叶恭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由烟雾汇聚而成的南辰,平静道,“虽然你一直被封印着,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应该看得到,也听得到吧。”
“怎么,怕我看见?”南辰向前探身,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那你就去死一死,只要你死了,我自然就看不到了。”
南辰距离叶恭不过寸余,只消重重呼一口气,便可以令黑色烟雾聚成的南辰虚体消散。
但叶恭想好好跟她谈一谈,不急着逐客。
叶恭平伸出手,掌心里骤然多了一副棋盘。她将棋盘放在她和南辰中间,又隔空取来茶水,为南辰斟满一杯。
南辰看着叶恭的动作,惊愕之情,浮现在脸上。
直到叶恭将茶水送到南辰面前,南辰才回过神来,收了神思。
南辰尽量控制住惊讶的心情,稳住神色,接过茶杯,呷了一口,“你不是将功力全部传给沈破了吗,看起来,似乎不是呢。”
叶恭将一罐黑子推到南辰手边,从自己手底的棋罐里,拈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之上。
她抬眸,笑道,“我活了一把年纪,想要骗过那帮小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南辰拾起黑子,随手落下,“既然已经骗过所有人,为何还要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叶恭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我们之间,该有个结果了。”
“你又想要我死?!”南辰轻哼一声,将拿在手里的黑子丢在棋盘上,语气不善,“你们这些做神仙的、天底下那些修仙的,心里整天想着杀杀杀,满身的戾气,却要口是心非,厚着脸皮说自己清心寡欲、慈悲心肠,真是笑话。”
叶恭淡淡道,“我似乎没有这么说过吧?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现在也不觉得。”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将你与旁人分别看待?在我眼里,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满口假仁假义的道貌岸然之徒。”
“你对我的误会,有点深呢。所以,我们一起做点事情,接触的时间久了,对我的了解多了,你是不是就能跟我化干戈为玉帛?”叶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意有所指。
叶恭的提议,完全出乎南辰的预料。
听过太多虚伪的真话,乍一听到这么诚恳的假话,反倒觉得浑身通透。
就像是被追杀习惯了,突然有天,敌人说,我不杀你,还想跟你做朋友。这对南辰来说,是何种感觉,可想而知。
南辰笑得花枝乱颤,就连周身的黑色烟雾,都跟着飘摇起来。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从棋罐里猛地抓出一把黑子,一颗一颗撒在棋盘之上,“我这态度不对。不管怎样,我都该听你说完,再和你一起笑。”
叶恭并不觉得好笑,放下手里的茶杯,正色道,“其实,你也喜欢沈破,不是吗?”
南辰的脸色骤然冷下来,一点笑意也无。
她径直盯着叶恭,看着叶恭拿了一颗白子,在棋盘的某处落下,挑眉对她道,“叫吃。”
此时的沈破,刚刚陪陆铭从飞虹殿出来,走在回九重天的路上。
沈破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天霓斋里发生的事。
叶恭突然要他送陆铭,当真是为了陆铭的安全着想吗?
依照叶恭往常的行为推断,即便是,也绝不仅仅是。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沈破想了一路,在走到天医馆的门口时,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叶恭另外一个目的,他终于想到了。
她在支开他!
第115章 一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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