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令上官渊冒冷汗的原因。
还有一点令他想不通,指挥官着实不至于为了一搜军舰生气。这艘星舰毁了,不管是对于联邦来说,还是对于指挥官私人来说,都谈不上任何损失,再说,这本来也不是联邦的星舰。
那,指挥官到底在气什么?
还气得理不直气不壮的,最后只能自己硬生生憋回去。
此刻,李正白确实感觉心里闷闷的,但却只能自己闷着。
他当然不是在乎一艘星舰,而是在乎安澜毫不犹豫断掉他的通讯,让他在这里担心,在乎安澜竟然改变原定计划,不顾安危回去对付黑袍怪!
她倒是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就是不知道在行动之前有没有搞清楚底细,若是因此不敌,岂不是自陷网罗!
她一点都没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想到这里他微微自嘲,他倒是放在心上了,却又不能对她有丝毫阻止。
真是越想越憋气!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预定时间内没有看见她出现时,他的心有多慌。
安澜何等敏锐的人,立即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
随着她这一声问,空气又瞬间凝滞,周围的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噤声,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指挥官被这个女人连续挂了两次通讯啊!
安澜也感觉到气氛异常,正莫名其妙,却听李正白道:“为什么改变计划?”
“嗯?”安澜不解。
李正白说:“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撤离?”
安澜顿时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改变了计划?”她记得她当时已经关闭通讯了呀。
“时间不对,”李正白道,“我估算了你们出来的时间,延迟了。”
安澜咋舌道:“这也能估算?”她们中途虽然反转,但是速度极快,最多比原计划多耽误了五分钟,这五分钟在一般的撤离计划中,也属正常范围内的变动,他怎么就能肯定他们计划有变?
这人,当真神机妙算。
她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哦,我们半路上觉得那些黑袍怪很碍眼,就想着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所以……”
“所以就干脆一把火烧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正白打断。
安澜悻然嗯了一声。
他脸色正常,但周围气场依旧不那么和善,周围的人也沉默。
安澜清了清嗓子,估摸着说:“这个,其实嘛,我一上去就已经打探清楚了,黑袍怪数量不多,我估摸着能对付才去的,并不是有意冒险。”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李正白的脸色,心想这人真不好伺候,要不是想着他们确实没有提前知会,心里底气不足,她才不会低声下气地在这里哄人呢。
李正白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却因为安澜一句解释心生欢喜。
他表情虽没动,身体却不再那么紧绷,身旁的上官渊第一个发现他的变化,松口气的同时,不由自主地看向安澜。
这个女人,对指挥官的影响不小啊。
这时,安钦原问道:“你怎么打探知道黑袍怪不多的?”他们都是通过孤少安体内的入侵系统,进入到那边的监控程序,才知道对方的防卫布兵的。
而他们刚才并没有在通讯中谈及这个话题,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安澜却神秘地说:“我自有我的办法。”她才不会告诉他是绿光在探路呢!
约旦星的时候,绿光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他们如今快要进入人界,面对一个未知世界,首先要做的就是低调。
突然,虚拟屏幕再次虚闪一下,一张被头骨遮盖的脸再次出现。
黑衣人只对着安澜说了两字,屏幕便再次指向虚无。
他说的是,很好。
他语气中满是仇恨和威胁,然而,安澜却并没有为此害怕,反而呆愣了半响道:“他怎么还没死!?”
李正白说:“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安澜转脸看去,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她不禁深深叹气,真是浪费火炎的力气!
这场战役耽搁了他们不少时间,现在结束,他们却不能休息,当即全速返回约旦星。
也不知道鲛人族如今状况如何,还是否活着?
第131章 无一生还
五人返回房间休息,然而,当安澜将房门打开的瞬间,天明带头直接窜进她的房间。
安澜眼睛一瞪,这些人不去睡觉要干嘛?
无奈,她也只能跟进去。
哪知房门一关,四只就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安澜见状被吓了一跳,她做什么了?
接着,犀清了清喉咙,安澜正准备洗耳恭听,他却转向了天明,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呵,原来不是要审她,那他们在她的房间摆出这副架势做什么,还有天明,明明受审的是他,怎么反而像审判官似的,倒是她这个房间的主人,立在他们面前,如罪人一般。
这几个,莫不是故意的吧?
这时,天明说:“约旦星被毁的时候,我确实伤了双眼,只是在前不久就恢复了。”
“前不久,是多久?”甲莎莎问。
天明却看向安澜,道:“就是在约旦星恢复原貌的时候,我受那股绿光的影响,只盘坐了片刻,眼睛的旧伤就恢复如常。”
原来如此,三只立时明了,只有安澜一人还云里雾里。
原来,当初神光不仅让约旦星复苏,还治疗了在场人的旧伤。
毕竟,哪个妖怪身上没点陈年旧病。
如今天明一说,三只自然感同身受。
安澜了然地点头,道:“这是好事。”
犀夸张地说:“这何止是好事,你不知道,就因为那次神光,我的精力完全强盛不同以往,妖力短时间内就上升了至少两个台阶,而且,我的鼻子也比以前更加灵敏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妖怪修炼本就困难艰辛,能有机缘连升两阶,确为幸事。
说着说着,犀羞涩地笑了笑:“嘿嘿,要是多来几次就好了。”
“你想得美,”甲莎莎一掌拍在他的银发上,说,“你忘了那时候安澜的情况有多凶险吗?”
犀转而道:“是哦,那还是不要了,我现在已经够厉害了,不用再厉害了。”
安澜听他们几个插科打诨,心中暖意顿生,转脸对天明开玩笑似的说:“不过,天明你的眼睛不会用来透视我们吧?”
天明连忙摆手说:“怎么会,我只有在做正事的时候才会用,平时只要不刻意,是不会看见墙后的事情的。”
安澜和甲莎莎对视一眼,道:“那就好,幸好是你,要是换做居心叵测的奸诈之徒,还不知会用来怎样做什么呢。”
众人自然明白她和甲莎莎的眉目官司,房内顿时一片笑声,让天明不禁尴尬挠头。
……
当星舰登陆的时候,这里还跟他们离开前一样,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妖界派遣来的驻守军队已经就位,安澜在登陆口看见了当初在空间站为他们引路的人,便上前打招呼。
那人看见他们返回,异常惊喜,直说还以为他们早就走远了。
几人交流了几句之后,安澜便进入了正题:“你可知道生活在约旦海的鲛人族?”
那人闻言,突然顿声,脸上表情欲言又止
五人见状不由相互看了看,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片刻,那人问道:“你们,与鲛人族是什么关系?”
天明略显急切地说:“鲛人族是我的朋友,请问你们驻守之后,有看见他们吗?”
那人避开天明的眼神,叹息道:“我们的军队到这里的时候,鲛人族已经……”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脸上的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已经怎么了?”但是,天明却固执地想要问清楚。
那人再次叹气,随后断然吐出四个字:“无一生还。”
话落,天明的身体忽然开始摇晃,火炎立马伸手扶住他。
安澜的心亦是沉落谷底,问那人道:“在哪里发现的,可有查明死因?”
那人摇头说:“就在约旦海边的沙滩上,尽皆死于妖丹损破,我们发现的时候救治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们魂飞魄散!”语气中满是叹息,似乎又回想起当日满目疮痍的情景。
安澜寻思着,按着这人所说,军队到的时候,黑衣人才刚离开不久。
转眸间,犀利的光华从安澜漆黑的眼中掠过,她问:“你们的军队是什么时候到的?”
那人回答说:“就在你们离开的同一天,约莫两个小时后,主星派遣的驻军就到了,我们到的时候,天刚亮。”
“也就说是跟我们前后脚!”甲莎莎道,“如果我们当日晚些出发,会不会就……”她收了尾音,无不遗憾。
天明道:“他竟然将鲛人族的妖丹摧毁,不留退路!到底是什么仇怨,令他如此狠毒,非要令他们魂飞魄散!”
天明的口中满是悲痛、无奈和悔恨!
黑衣人的狠辣手段他们早已见识过,返航之前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蓦然听闻噩耗,还是感到惊心。
氛围异常沉重,天明双手握拳,拳头青筋毕露。
安澜见状,亦无办法安慰,遂对那人点头道谢,随后拉着天明往前走。
即便他们已经得知鲛人族的不幸,依照天明的脾性,也定然要去亲自证实一番,才肯罢休的。
她料得不错,天明确有此意,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本想直奔约旦海,却被身后跟来的安钦原叫住。他说李正白吩咐调用了五驾飞行器给他们用。
临行前,安钦原对安澜说:“指挥官命我转述,让你们早去早回,他在圣女号等你们。”
他口中说着“你们”,眼睛却只盯着安澜看,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指挥官到底在等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安澜察觉到他话的怪异之处,却无暇多想。
他们各自上飞行器,熟练地定位导航,开启自动驾驶模式,随后,只见五驾飞行器同时起飞,如五条白色腾蛇,径直往约旦海而去。
当他们到的时候,这里依然海水蔚蓝,海天一色,安澜甚至能感觉到海洋中又衍生了新的生命,可惜,却没有他们熟悉的鲛人族。
天明跑到海边,脚步踉跄,双眼深深地注视着这片对他来说意义深远的大海,突然,他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有些尖利,却不刺耳,又有些醇厚,却不显低沉,给人感觉,海纳百川,是他们从未听过的。
原来,这就是属于大海的声音。
既危机四伏,又包容广大。
但凡妖怪发出异响,不是在示警,就是在召唤同伴,然而,天明吼了半响,海面还是风平浪静,连个水花都没冒一个。
这时,安澜极目远眺,突然看见了一颗熟悉的黑色头颅。
她不禁指着远方惊喜道:“看,是鲛人族,还有人活着!”
天明闻言,倏地收声看去。
第132章 恭候多时
鲛人正缓缓向他们游来,动作犹疑,像在试探。
他渐渐地靠近海岸,在距离海岸大约三百米之外停留半响,待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才加速往岸边游来。
他的双腿逐渐脱离了海水,开尾为腿,走近岸上的众人。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鲛人原来不是他,而是她。
这是一个雌性鲛人。
安澜仔细瞧了两眼,认出这是当初鲛人族中的一员,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雌性鲛人之前一直在污水潭中,并没有上岸过。
鲛人摇头打量了众人一眼,然后将视线停留在天明身上,似有千言万语。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碧眼中却逐渐积蓄眼泪,很快,眼泪夺眶而出,往下坠落,落地成珠。
这是安澜第一次见鲛人落泪,原来鲛人的眼泪,真是会变成珍珠,就是传说中的鲛珠。
鲛珠洁白无瑕,跟鲛人族漆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的皮肤黑,黑得深厚,他们的鲛珠白,也白得纯粹。
极黑与极白相映,好似世间最干净的颜色,炼净所有污迹。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鲛人落泪,竟至绝美。
安澜看着这个雌性鲛人,发现她的身量比他们之前所见的鲛人娇小,好似还未成年。
这情景令人心疼,天明缓缓上前,直到脚步触及到白沙中的珍珠才停止,他说:“你还活着。”
鲛人嘴唇蠕动,含泪点头。
原来,这个还未成年的雌性鲛人名叫示蜜,是鲛人王示每的女儿。听她说,她之所以还活着,皆因她的族人拼死相救,全力将她送入海极深处,才留下了一条性命。
她说:“当我回来的时候,父亲和族人长辈们都不见了,一个都没有。”
自然没有,他们都魂飞魄散了,又怎会留下肉身。
幸运的是,鲛人族虽然覆灭,却不至绝对,至少,还有她留存下来。
示蜜抹去了眼泪,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脚下的珍珠已经聚集成一座小山,她对天明说:“阿叔,父亲将我送走时对我说,如果你回来了,让你不必为他报仇,他说要你好好活下去。”
天明本来心灰意冷,猛然又见挚友遗珠心绪不免起伏,又听挚友遗言劝他不必报仇,害怕他枉送性命,心情顿时一言难尽。
他如何不恨,如何能不将仇恨刻在心里?
这时,示蜜问道:“阿叔,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父亲很好,族人也很好,他们并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死呢?”
天明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在场的人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对于义人来说,这个问题尚且能够寻一个答案,但对于恶人来说,杀人又需要什么理由?
有些土地,本就是为鲜血而预备的。
天明让示蜜跟他一起离开,示蜜拒绝了,她说她属于大海,她还要回到海洋深处去,也许会遇到新的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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