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穗岁丝毫不怕,小手贴在他的胸口,打了个呵欠道:“再睡一会儿。”
“你自己睡,起来!”
沈炼万万没想到自己又一次被她算计,心里既局促又恼火。气自己不长记性,一次次被她捉弄。
他腰腹用力就要坐起来,结果刚起身,腰间软肉就被人给掐了一把。
力道不重,比起疼,更多的是一种异样的酥麻。
沈炼的桃花眼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叶穗岁。
少女还晃若未查,小嘴动了动,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接着抱着他的腰满足的睡了过去。
她、她竟然还睡得着!?
沈炼甚至怀疑他先前一定是狠狠得罪过叶穗岁,才让少女哪怕赔上一生也要来报复他!折磨他!羞辱他!
腹诽之际,怀里娇软的气息渐渐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这是个好机会。
沈炼小心翼翼地捏起腰间的细细的手腕,刚想拿走,就见小姑娘瑟缩一下,往他怀里蹭了蹭。
抬眼看去,是他忘了关窗子,微凉的晨风吹了进来。
沈炼痛苦地闭上眼,唇角紧抿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她的手腕,伸手去够一边的薄被。
被子离得有些远,又怕吵醒怀里不消停的小姑娘,沈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被子够过来,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些,沈炼长舒口气,认命地躺了下去。
睡就睡吧,反正不是他吃亏。
沈炼想着,闭上了眼。
不就是睡觉吗,他也行!
这边小两口相拥着甜蜜入睡,另一边的赵氏咧着嘴,风风火火地到了安和院。
“慧慧!”赵氏激动道,“成了!文哥儿的事成了!”
柯慧一听也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么快?!”
昨日写的信,今儿柯文就被任命为大理寺左寺承,这效率未免太高了些!
赵氏上前拉住柯慧的手,眼眶红红地说:“多亏了你呀,慧慧!待文哥儿从大理寺回来,嫂子定然带着他来给你磕头!”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赵氏才终于平复下来,同柯慧一起坐下了。
她感慨地说:“没想到炼哥儿媳妇这么有用。”
赵氏顿了顿,倾身向前低声提醒,“慧慧,你可得抓紧她。”
“嫂子的意思是?”柯慧眸光闪烁两下,问道。
赵氏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她在圣上那儿这么有分量。以后求你办事的人定然是少不了的,这一来二去的...”
赵氏做了个捻钱的手势,笑着说:“这个还能少吗?”
柯慧愣了下,旋即与赵氏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宝墨堂。
叶穗岁接过丫鬟递来的香,恭敬地插进香炉中拜了三拜,这才转身到了沈老太太身边。
“祖母。”少女微微笑着,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很是娇俏灵动,“我今日带了些有意思的话本,穗岁读给祖母听呀?”
沈老太太还没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苍老的眼神中弥漫着忧愁。
她慨叹道:“郡主不用日日来的,我一个无趣的老婆子,实在不用郡主如此费心。”
叶穗岁翻书的手一顿,攥着书紧张问:“可是穗岁吵到祖母休息了?”
“这倒没有。”
说实话,自打丈夫去后,见她难过,宝墨堂上下都静默不语,宛如凝固一般。
安静,却也压抑。
只有叶穗岁来时,才响起些欢声笑语,叫人觉得屋里都亮堂了许多。
可沈老太太不明白,她一个糟老太婆,有什么值得这位小郡主费心的,只怕会委屈了人家。
见她说没有,叶穗岁才松了口气,放下书本,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怕祖母觉得日子没意思。”
“先前我祖母去时,祖父忧思过度,险些跟着祖母一起去了。后来偶然间碰到沈爷爷,跟沈爷爷一起钓鱼一起喝酒聊天,这才渐渐走了出去。”
“沈爷爷对祖父有恩,所以穗岁也不希望祖母日日以泪洗面。”
小姑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着似乎有些自责,“穗岁只是希望祖母能够尽快走出阴影,若是打扰了祖母,穗岁跟您道歉。”
这些事沈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听完之后,疏离冷淡的苍老眉眼也有所松动,“好孩子,祖母不是这意思,祖母只是怕你觉得无聊。”
“那...”叶穗岁抬起头,小心翼翼问,“穗岁以后还能来陪您吗?”
“当然!”沈老太太笑着说,“郡主不觉得无聊便好。”
叶穗岁抿着笑摇摇头,“不无聊的,祖母还是叫我穗岁吧,叫郡主怪生分的。”
沈老太太顿了下,在少女期盼的眼神中哎了声,“穗岁。”
“嗯!祖母,那穗岁继续念啦!”
这话本是让下人从书馆买的时下最受欢迎的,讲的是穷困书生与千金小姐的爱情故事。
女子嘛,不管是何年龄,心中总会有对于美好感情的向往。
二人一念一听,到最后都十分尽兴。你来我往的交谈中,关系也拉进了不少。
在宝墨堂用过午膳,叶穗岁这才起身告辞。贴身伺候的余嬷嬷主动出来送她。
宝墨堂是个宽敞地,却只种着几颗冬青树,许是久不打理,这冬青的叶子也发了黄,看上去蔫蔫的。
打眼望去,院子里还有个小池塘,只可惜爱鱼之人已去,这小池塘也荒废了。
叶穗岁有了个想法。
她偏头对余嬷嬷道:“嬷嬷不用送了,回去照顾祖母吧。”
余嬷嬷哎了声,问:“郡主明日可还过来?”
“来的。”
听见少女的回答,余嬷嬷放心地笑了起来,“来就好!不瞒郡主说,咱们宝墨堂上上下下都盼着您来呢!您来了,老太太脸上的笑都多了。”
少女就像蓦然出现在干涸古井中的清泉,泉水甘甜又充满生机和活力,让这深沉颓靡的古井也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叶穗岁闻言羞赧地垂眸,“你们不嫌我话多就好。”
“怎会!咱们喜欢都来不及呢!”
余嬷嬷记挂着屋里的老太太,真心夸赞了少女几句后,这才行礼告退。
叶穗岁也转过身去,边走边问:“季夏,带钱没有?”
季夏眼眸一亮,兴奋道:“带了!小姐,咱们是要出门吗?”
“嗯!咱们去趟杂市!”
杂市位于城南,用来卖花鸟鱼虫以及一些宠物的地方,故而称之为杂市。
她想去那儿买些花和鱼,来装点一下宝墨堂。
杂市离将军府并不远,主仆二人步行出发,不一会儿便到了。
今儿杂市上人不是很多,免去了拥挤之苦,也能更好地挑选想要的东西。
叶穗岁一家一家看过去,挑了几盆开的正好的花,又买了些花种,让店家帮忙给送到将军府去。
“花选好了,走,咱们去那边看看鱼。”
鱼市在最里面,经过鸟市时,鸟雀们清脆好听的歌唱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些鹦鹉还比划了起来。
一只大声叫着“恭喜发财”,一只声嘶力竭地喊着“福如东海”,引得路过的游人都停下脚步,给它俩加油鼓劲,更有甚者还是赌它们两个谁会赢。
叶穗岁也觉得好玩,拉着季夏躲在树荫下看戏。
只是鹦鹉们还未分出胜负,她就先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喊了声“嫂子”。
接着她就被人一下抱住了。
圈在腰间的手白白的,手背上还有颗小小的红痣,叶穗岁弯起杏儿眼,“琪琪。”
她抬起头来,看向一袭烟墨色长衫的少年,偏头轻笑,“非言哥哥。”
第14章 没意思
少年颔首以应,剑眉下的眸光温柔,“穗岁。”
叶穗岁回之一笑,旋即低头看向抱着她的楚梦琪,亲昵地掐了下她的小脸,“琪琪,不可以这样叫了哦,姐姐已经嫁人了,这样叫别人会误会的。”
说起这个,小姑娘就不高兴地瘪了嘴,松开手,看看叶穗岁,又看看自家哥哥。
小姑娘不解地问:“穗岁姐姐为什么不嫁给哥哥呢,他虽然对琪琪凶了点儿,但是对姐姐还是很好的呀!”
以前她闯了祸,就赶紧躲到叶家去,有穗岁姐姐在,哥哥就算再生气,也只是说她几句。
楚梦琪忧伤的叹了口气。
现在呢,穗岁姐姐嫁人才一个月,她就已经被罚进小黑屋三次了。
楚梦琪同叶心慈一般大,七岁的小姑娘,还不懂什么叫儿女之情。
想不通的问题就找大人解答,在她看来天经地义,却叫两位当事人有些尴尬。
叶穗岁不知该怎么解释,求助般地看向楚非言。
楚非言也很想知道答案,可少女只是微微蹙起秀眉,淡淡的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心中艰难建起的城墙便轰然倒地,不复存在。
他低头,嗓音平直又冷厉,“楚梦琪,管好嘴。”
“哦...”小姑娘一边应着,一边往叶穗岁身后躲了躲。
见状,叶穗岁安抚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琪琪来这儿买什么呀?”
“买——”
楚梦琪刚开口,就被亲哥哥无情打断。
“你来买什么?”楚非言问。
“买点花草,还想去前面买些鱼。”
楚非言点了点头,“嗯,我们也买鱼。”
“真的?”
叶穗岁不太相信的低头看向楚梦琪,却见小姑娘坚定地点点头,“真的!我们来买鱼!”
“好吧。”叶穗岁笑了下,“好巧,那我们一起吧!”
“好耶!一起去!”
许久未见,楚梦琪有许多话想同叶穗岁说,当然,最多的还是告她哥哥的状。
叶穗岁就跟着愤怒的小姑娘一起“控诉”楚非言。
楚非言呢,安安静静地走在叶穗岁的右侧,像是没听见两个小姑娘说他的坏话。
橙黄色的阳光之下,冷漠的眉眼都染了几分温柔。
见状,明镜东西都顾不上拿,撒丫子往回跑。
一口气跑到清风阁,脚还没踏进书房,明镜就急急大喊:“表哥,出大事啦!红杏要出墙啦!”
沈炼长腿搭在书桌上,连眼皮都没掀,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手里的棋谱。
叶穗岁这两日有意要回家,他赶紧命人找来棋谱好生钻研,免得被岳丈“杀”的落花流水。
见他不当回事,明镜急了,探身抢走他手里的书,快速说:“我刚刚去杂市,碰见了郡主和楚非言聊的正欢,还听见楚非言他妹妹喊郡主嫂子呢!”
像是看不到自家表哥阴冷的脸色,明镜说完还又幸灾乐祸地补充一句,“表哥,你绿了呀!”
“啊!”
刚勾起唇角,明镜就惨叫一声捂住了头,狼毫毛笔随之掉落。
沈炼站起来,“今年你生日我送你对象牙。”
“象牙?为什么?”明镜揉着脑袋疑惑问。
沈炼走到门边,睨他一眼,“因为你需要。”
“我需要?”
明镜的大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心中嘀咕道,好端端的他需要象牙干什么,他又不是...
福至心灵,一句熟悉的俗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明镜将书一摔,大叫着追了上去,“表哥!你怎么骂人啊!”
不过明镜也被骂习惯了。
跑了几步他就忘了这事,笑嘻嘻地凑近沈炼问:“表哥,你去哪?”
沈炼冷笑一声,“捉奸。”
“刺激!我也去!”
兄弟俩脚步飞快,只是刚走到一半,就见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几人有说有笑,显然没有发现他们。
沈炼揪着明镜的领子就躲进了小巷中,说话声渐渐近了。
楚梦琪吃着果腹,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哥哥,这个果腹好吃,下次多买点儿这个。”
“不能吃太多,小心吃坏牙齿。”叶穗岁严肃地说了句,又笑着伸出手,“来,姐姐替你吃一点。”
小姑娘也不小气,给了叶穗岁一大把,接着又递给季夏一些,“季夏姐姐也吃!”
三人分食着小零食,有说有笑地黏在一起,一如...
楚非言眸光轻闪,溢出了深藏其中的苦涩与怀念,一如她没嫁人之前一般。
“穗岁。”他停下脚步,轻唤一声。
少女也停了下来,浅笑着看他,“怎么了?”
楚非言努力抑制着目光里的贪婪,嗓音平静地问:“沈炼怎么没陪你一起?”
“哦,他有事要忙。”叶穗岁不以为然地笑道,“有季夏陪我呢。”
“有事要忙。”
楚非言垂下睫羽,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滚了一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拿刀狠狠戳了一下。
他不觉得疼,只替少女觉得委屈。
沈炼一个纨绔子弟,有什么事能比得过穗岁重要?!
就算季夏精通武艺,可京城鱼龙混杂,谁都不知道下一息可能发生什么。
他用尽全力呵护的小郡主,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穗岁。”再启唇时,楚非言的嗓音沙哑,望着少女的眼神囊括了千万种柔情,“桃子又长出来了,还要吗?”
触及他的眼神,叶穗岁睫羽颤了颤,然后莞尔一笑,“不用了,谢谢非言哥哥,相公说要带我去摘呢,到时候给你们送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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