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轻轻淡淡的鼻音,换来了叶宜年一个大拇指,“姐夫!我为你骄傲!”
以前沈炼不是没打过人,只是从没有在打架之后收到过这么一句夸赞,仿佛揍人是什么人间正道一般值得颂扬。
他有些好笑地翘了翘唇,正想提醒叶宜年不要学他,就听见少年做贼一样小声说:“姐夫,下次揍人记得先把他的牙齿打掉!”
沈炼:“?”
他记得叶家小公子叶宜年是出了名的谦和敦厚,从不与人交恶,也如其父一般光明磊落,绝不做损人利己之事。
他惊讶的目光,让叶宜年越发得意了。
瞧瞧,他姐夫这么纨绔,都不知道这个打架秘籍。
少年郎顿时得意起来,摇头晃脑的解释,“你想呀,身上的伤再重,养个一年半载总会好,但是牙齿掉了,可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说完,他就眨巴着眼睛看向沈炼,一副乖巧等夸的样子。
沈炼啧了声,抬起手,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猛敲了下他脑门。
“嘶——”对着叶宜年,沈炼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敲得叶宜年倒吸一口冷气,抱着脑袋不满地问,“姐夫!你打我做什么?!”
沈炼收回手,靠着椅背,慵懒的嗓音里带着提醒和警告。
“男人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你为打掉了他一颗牙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他余生都会因此记恨你、报复你。”
“哪有这么严重。”叶宜年被说的有些心虚,又不想轻易认怂,犟嘴道,“我才不怕他们报复。”
沈炼平静地看着他,“那你爹呢,你娘呢?还有你姐姐,你刚出生的外甥,他们怕不怕?”
叶宜年抿着唇不说话了。
沈炼也不催他,等着少年郎自己想通,当然,叶宜年也没让他失望。
“我明白了,姐夫。”叶宜年自责地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用这些阴损招数了。”
少年郎还在因自己的提议后怕和内疚,看上去蔫搭搭的,像是被暴雨淋湿的幼崽。
他这副样子,就让沈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叶穗岁。
只不过小姑娘蔫蔫的样子要比叶宜年可爱多了。
“行了,别哭丧着脸。”沈炼屈指敲了敲桌子,“仔细想想,你这个提议也不无可取之处,只是做时要格外小心。要么别让人发现是你做的,要么就强大到让那人不敢报复你。总之,注意分寸。”
听他这样说,叶宜年心中舒坦许多,他认真地点点头,“谢谢姐夫!我铭记五内!”
到底年纪小,叶宜年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功夫就又活跃起来。
他单手撑着下巴,笑容灿烂道:“姐夫,不瞒你说,其实当时姐姐选你不选沈二公子时,我还很不理解,现在看来,还是我姐姐独具慧眼!”
沈炼轻敛眼眸,黑鸦羽似的长睫遮住眸中流转的光,不在意地“哦”了声。
见他这么波澜不惊,叶宜年怕沈炼觉得自己是在奉承他,忙说:“真的!姐夫你想,若姐姐今日嫁的是沈轻鸿,她受伤了,沈轻鸿会暴揍阎良替她出气吗?”
不等沈炼回答,他就站起来一拍桌子,激动道:“他不会!他只会跟阎家人讲理,最多也就是臭骂阎家几句。”
以沈轻鸿平日营造的温润尔雅的公子形象,只怕臭骂的可能性也小。
反观沈炼。
你敢伤我媳妇,我就打你丈夫,绝不让自家人吃亏!这才解气!这才是真男人!
叶宜年眼中冒着闪亮的小星星,崇拜道:“姐夫,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夫!谁敢说你坏话,我第一个冲上去教训他!”
少年郎一脸的真挚,让沈炼压力很大。
真的。
活了二十年,他头一回被人当做正面案例,突然就有了一种要好好做人才能对得起叶宜年的想法。
回想下自己吃喝玩乐的欢快日子,沈炼头疼扶额,“别说了,你快走吧。”
“姐夫你累了?”叶宜年关切的看他一眼,乖乖地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姐夫,等姐姐手好一些了,你们记得回家看看。娘学会了你最爱吃的凤尾鱼翅,就等着你们回去,她好大展身手呢!”
“凤尾鱼翅?”沈炼的桃花眼浮现星星点点地疑惑,“我最喜欢的?”
叶宜年点点头,“对呀,上次回门宴你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说完,他瞪圆了眼睛,“你不会不喜欢吧?”
“我很喜欢!”感受到少年并不相信的目光,沈炼只好又解释一句,“我只是没想到叶...”
他抿了下唇,“没想到娘观察的这么仔细。”
他看上去不像在说谎,叶宜年又笑了起来,“那当然,一家人嘛。”
说完,他转身挥了挥手,“我走啦姐夫,不用送了,回见。”
沈炼喉间轻“嗯”了声,脑中却一直响起叶宜年方才说的话。
他甚至都已经忘记凤尾鱼翅的味道,也称不上是最喜欢,只是那菜离他最近,所以吃的才多了些,没想到这点小事都被人放在了心上。
沈炼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将“一家人”三字在唇舌间轻滚几下,桃花眸中的笑意越发浓了。
-
叶穗岁睡醒时,天边已然荡起了美丽的晚霞。
娇嫩的粉与灿烂的黄弥漫开来,占据了大半的天空,看着既浪漫又震撼。
只可惜,叶穗岁现下无心欣赏。
明明睡了一觉,她却不觉松快,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脸色瞧着也不是很好。
好在是没发烧。
朱嬷嬷赶紧督促着小厨房给她熬了补血益气的膳食,只是叶穗岁没吃多少就觉得饱了。朱嬷嬷只好又端回小厨房放在炉子上温着。
小姑娘神色恹恹,清凌凌的杏儿眼也没了往日绚烂的神采,叫沈炼看着很不舒服。
他走过去蹲在床边,“我看看你的手。”
叶穗岁乖乖将右手递过来,纱布干干净净,没有再流血。
“还疼吗?”他仰头问。
小姑娘依靠在软枕上,纤长的睫羽无精打采的低垂下来,轻轻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好。”
还好?不,是真不妙。
要知道叶穗岁向来爱跟他撒娇,就算不疼,也会哭哭唧唧说疼,要他哄才行。
眼下实话都出来了,显然人还不太清醒。
望着她发白的小脸,沈炼低头抿了下唇。
她裹着纱布的小手还在床边,小姑娘生的好,手指也如葱白一般纤细,微微鼓起的指腹透着淡淡的粉。
鬼使神差的,沈炼伸出手指碰了碰。
很软,也有些凉。
沈炼心中警铃大作,今夜...恐是不好过。
第22章 朝堂争吵
即便服下了李医正准备好的安神药,叶穗岁夜里还是烧了起来。
好在李医正提醒过,药材已经都备好,得到消息后,季夏立刻熬好汤药端了过来,朱嬷嬷拿着糖果盒也站到了床边。
沈炼隔着被子抓住小姑娘的胳膊轻晃两下,压低声音唤了声:“穗岁,起来喝药了。”
叶穗岁本就睡得不安稳,沈炼一叫她便惊醒了。
蝶翼似的长睫颤了颤,接着缓缓张开,杏儿眼朦胧又无神,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沈炼只是闻着汤药的味道,就觉得人生苦的没有盼头,更别说要让叶穗岁这个娇娇女喝下去。
他忍不住偏头问道:“是趁她还迷糊硬灌,还是慢慢哄?”
依他看,长痛不如短痛,硬灌比较好。
季夏看着他严肃凝重的仿佛要上战场一般的表情,轻笑一声,骄傲道:“少爷多虑了,我们夫人可乖呢,您瞧。”
说着,她就将药碗递过去,叶穗岁就下意识地坐起来,接过药碗,大口大口地喝光了。
她全程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让沈炼险些觉得这药其实就是闻着苦。
直到药碗见底,叶穗岁这才“原形毕露”。
她皱起小脸,张开嘴巴,像小狗似的将舌头吐了出来,好像这样就能把唇舌间的苦味驱散一般。
这时朱嬷嬷立即上前将准备好的两枚枚糖果塞进叶穗岁的嘴里,并且顺势将人给推倒在床,拉起被子将她盖好。
主仆三人动作行云流水,看的沈炼当场怔住,他完全没想到娇滴滴的叶穗岁吃药会这么乖。
见状,季夏轻声解释,“少夫人从刚生下来就开始吃药,服药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小丫鬟说嗓音逐渐低了下去,“但奴婢希望夫人没有这种本能,再好的药,终究还是苦的。”
提起这个,朱嬷嬷眼眶也酸了,她伸手拉了拉季夏,“别说了。”说完又朝沈炼行了一礼,“少爷,我们先去外面候着,有事您就我们。”
二人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沈炼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成小小一团的少女,心里很不是滋味。
面对汤药,不哭不闹、面不改色,莫说是幼年的他,就算是现在的他恐怕都难以做到。
而叶穗岁对待喝药如同喝水一般,可见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伸手拨了拨少女的长睫,沈炼低声咕哝一句,“小可怜。”
叶穗岁本就没睡熟,被他这么一碰,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相公。”
她嘴里的糖果还未化完,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沈炼只好俯下身子又问了遍,“什么?”
这时,小姑娘的柔软纤细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圈住了他的脖颈。
“我冷。”
冷可以多加层被子,但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柔软与灼热,沈炼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我抱?”
小姑娘软软地弱弱地嗯了声,听得沈炼禁不住舔了下虎牙尖。
罢了,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
“知道了。”
脱掉短靴,沈炼正想躺下,又想起自己染血的外衫还没来得及换,干脆又站起来,将外衫脱掉,这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练武之人的体温本就比常人要高些,对叶穗岁来说,沈炼就像个大火炉,能够驱散外面的一切寒冷。
她立即钻进了他怀里,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右手搭在他的肚子上,右腿搭在他的腿上,十分霸道的样子。
如果以前叶穗岁这样做,沈炼定要说她不知羞。
可她现在病了,沈炼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充当人肉垫子和人体火炉。
僵直地躺了一会儿,叶穗岁的呼吸逐渐平稳,又过了一会儿,她身上散发出的灼热也消散了些。
应该是药起作用了,沈炼想。
但李医正说的那么严重,沈炼也不敢睡,只能无聊地低下眼去数怀里小姑娘的睫毛。
一根、两根、十根...叶穗岁的睫毛怎么这么多。
二十根、三十根...她的嘴巴跟花瓣似的,真好看。
四...她今天还为了我跟人打架...
沉默片刻,沈炼悄悄捏了把小姑娘软软的脸蛋,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笑,“这么喜欢我吗,叶穗岁?”
...
李医正不愧是照顾叶穗岁多年的御医,一剂汤药下去,叶穗岁身上热度逐渐退了下去,到了清晨,体温已于常人无异。
窗外已经响起了嘹亮的公鸡啼叫声,夹杂着几声细碎鸟鸣,彻底打碎了夜晚带来的宁静,恢复了白日间应有的热闹。
沈炼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叶穗岁,轻手轻脚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开,看似轻松的一件事,他足足做了一柱香的时间。
确定没把她吵醒,沈炼吐出口气,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蹲在门口的季夏立刻弹了起来,看见他原本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布满了血丝,作为贴身侍女的季夏有些过意不去。
“少爷,天亮了,要不您先去睡会儿,我进去守着夫人。”
沈炼掐着眉心嗯了声,“有事去书房喊我。”
“是,少爷。”
沈炼快步回了书房,和衣躺下,渐渐进入梦乡。
却不知,此刻的朝堂之上,正因为他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
阎大人跪在大殿之上,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昨日犬子去孟府庆贺弄璋之喜,谁料却被沈家二子沈炼毒打一顿。”
“犬子被打的浑身是血,鼻梁骨断了不说,还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身上更是没一块好肉。”
想起儿子的惨状,阎大人嗓音颤抖地以头触地,大声哀求,“还请陛下为我阎家做主啊!”
他的哭腔响彻大殿,撕心裂肺的样子让不知内情的沈正青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
他怎么能生出沈炼这么个儿子!
沈正青一边在心中唾骂着,一边迈出脚,想跟阎大人道歉。
毕竟这事沈炼的确能做的出来。
谁知左脚刚踩地,就听见一声轻蔑的冷哼。
沈正青诧异地扭头看了过去。
“阎大人可真会倒打一耙。”只见楚非言笔直而立,宛如青松,一双丹凤眼蕴着薄怒,“大人怎么不跟陛下说说,沈炼是为何要打阎良。”
沈正青一听乐了。
不爱管闲事的楚非言都站出来了,莫非这事还有内幕?
他赶紧将左脚收了回去。
而跪在地上的阎大人被问的喉中一哽,心中更是冒出了三千个问号。
楚非言不是喜欢福康郡主,沈炼挨罚,他应当高兴才是,怎的现在站出来替沈炼说话?!
淦!年轻人,真难懂!
阎大人不同楚非言争执,不是不屑,主要是争不过。
他继续眼泪汪汪地看向岑帝,“陛下,当然这事我阎家也有错,永泰郡主与福康郡主闹了些矛盾,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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