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走廊上的江瓷却看着廊上的宫灯愣了许久,那盏宫灯和黎瑭之前送她的那盏一模一样,剔透明亮的琉璃白玉灯,就算价值不菲,对皇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小物件,只配摆在这走廊之上。
因为觉得麻烦……
江瓷挑唇冷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这才对。太子殿下就是这么不近人情的…
…就是要这样,看着他一点点染上□□才有趣。
走回房间时,冬青正将衣服放在桌上,见江瓷过来,柔声道:“小瓷姑娘先将就穿着这一套,新的宫服过几日会送到。”
江瓷:“多谢冬青公公。”
冬青点了点头:“姑娘早些休息。”
冬青自幼跟着黎瑭,也是这天下,唯一一个真心叫她姑娘的人。
江瓷笑道:“你也是早些休息。”
冬青补充道:“热水那些,都会有丫鬟送来,殿下吩咐的……姑娘不必忧心,这次选的都是心腹,不会走漏风声出去。”
江瓷道:“好的,谢谢冬青。”
一听这么亲昵的称呼,冬青也心里高兴,笑着走了出去。
江瓷走上到木箱子前,一边找衣服一边纳闷,黎瑭心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一会让她在破柴房待着,重病也不派人照料,一会又突然在她好手好脚的时候这般细心照拂……
不过……黎瑭对她态度的恶化、好转,好像都是建立在她做事是否有能力的基础之上的……
见她被一个后院的老妈子打趴下了,态度就冷硬疏远。见她重病的时候把赵嬷嬷她们收拾了一顿,态度就好了许多,今日也是,看到她收集的那么多稀世药材,明显柔和了许多。
难不成她上一世没被黎瑭看入眼,是因为没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优势和能力?
但本事这个东西,对江瓷来说,跟美貌一样不缺。
收拾完东西,江瓷换了身夜行衣,轻飘飘地翻出了窗。
除了医蛊之术,江瓷最擅长的便是易容和轻功。
这赵嬷嬷今日栽了个天大的跟斗,说不定就忍不住去找背后的靠山哭诉了。
只不过今日出去的有些晚,不知道还能不能撞见。
宫内红墙绿瓦,弦月高高悬挂,如银纱般朦胧的月光在漆黑的宫闱高墙之间,似是在密语。
一道黑影翻过一面墙,轻轻地落在赵嬷嬷院子里的树上。
等了没多久,赵嬷嬷就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赵嬷嬷拨开院内东南角的草丛,从狗洞里哼哧哼哧地钻了出去,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从漆黑的小道一路往男子所居的东护院。
行至东护院墙边,赵嬷嬷拿出哨子吹了几声,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便打开侧门将赵嬷嬷放了进去。
夜里光线不好,江瓷看不清楚,她跳下墙沿着方才赵嬷嬷走过的路来到东护院墙边,翻身跳了上去,然后轻轻地跳到窗户旁,戳开一个小洞。
屋内,身材瘦弱精干的男子吹了吹茶,神情冷淡,似乎并不欢迎赵嬷嬷的到来:“我早劝过你低调行事,你非不听,如今倒好。”
男子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神情狰狞的赵嬷嬷。
周管家?!!
江瓷有些惊讶,这东宫谁不知道周管家是皇后派来的人,而赵嬷嬷是跟着太子长大的老人,怎么会跟周管家有瓜葛?
赵嬷嬷阴狠道:“你如今说这些有何用,这东宫能帮你的只有我!”
周管家安抚道:“当然,但你也清楚,你想要在这东宫立足,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能靠的也只有我。”
赵嬷嬷咬着嘴唇,呼吸一起一伏。
周管家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何非得杀那个叫泠月的侍女不可?”
江瓷心一跳,将耳朵贴近了些。
赵嬷嬷此时亟需周管家的帮助,也知道之前编了理由瞒不过去了,所幸和盘托出:“其实并不是我想杀她,是忽然有一天,有人递了封信给我,说只要杀了泠月她就给我黄金百两。”
不是赵嬷嬷?江瓷皱起眉,泠月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中侍女,不是眼前这二位要杀她,还能是谁?
一听黄金百两,周管家顿时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当真?!”
赵嬷嬷点头,从袖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周管家面前,还拿出一两金锭来:“这封信送到时,这个便送来了。”
张管家拿过金锭咬了一口,又看了看金锭下方的文字:“这可是上好的官银啊,你可知道是谁?”
赵嬷嬷赶忙摇头:“不知道。”
周管家一反方才敷衍的态度,开始同赵嬷嬷热切地商量:“咱不知道是谁要杀了泠月,也事成之后会不会把钱拿过来,不如这样……”
周管家摸着手里的珠子,眼睛提溜转:“我也看过那泠月的长相,模样不错,这刚好有个下手重的前几天找我要人来着,咱照往常一样来,两边拿钱你看如何?”
赵嬷嬷眼睛一亮:“我觉着行!”
模样不错……下手重的……要人……
江瓷脸色铁青,手气得有些发抖。她当妹妹呵护长大的泠月,就是这么被这些人糟蹋的……
这周管家是何等的胆大包天,敢把宫里的婢女倒卖出去?!
不过周管家敢这么做,确实是有理由的,这宫中婢女万千,对婢女的管理并不十分完善,再加上婢女身份低贱,不少为罪臣之女,时而累死、被主子打死、或者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的不计其数……
像是三等宫女以下的低等婢女根本没有在内务府统一登记入册,只在各司那里有名册,而各司里面苛责低等婢女的老嬷嬷们无数,被她们罚死的就不少,要从老嬷嬷们手里做文章,拿走几个低等婢女,可简单得很。
但那封信是谁写的?
谁会去花那么多银子去杀一个低等婢女??
两人一直商量了近一个时辰,将如何倒卖的细节、分赃的细节都商量了一遍。
江瓷也在外面,盘算着如何让他们死得更凄惨一些。
*
连大夫是太医院里的二品太医,有自己的住所,但也不大,一男一女睡在一起难免尴尬,连清专门在中间安了个屏风。
不过泠月心里都是身处险境的江瓷,基本对连清帅气俊朗的面容视若无睹,看着连清回来,便要扑上去问:“连大夫,小瓷如何了?今日安奉仪她们可找上去了?”
连清推开泠月,走上前翘着腿坐下:“给我倒杯茶来。”
泠月乖巧地跑去倒茶。
泠月在他这前前后后地待了快十天了,模样乖巧,性子柔顺还有点小机灵,倒是非常讨喜的,连清都有点舍不得她走了。
泠月将茶端过来,声音软糯:“连大夫喝。”
连清非常受用地喝了一口,道:“安奉仪是去了……”
见泠月顿时眼睛通红,那眼泪一下盈满了眼眶,连清水都不敢喝,一口气说完:“但是泠瓷没事儿啊,还升为了太子的贴身侍女。”
泠月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嘿嘿傻笑,但她眼中的泪还亮着,鼻尖眼眶红红的,可爱得连清放下茶杯欲上手揉一揉。
手还没摸到,窗子忽然被人从外面破开,连清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抬眸便见江瓷跟个煞星一样走过来。
连清吓得连忙后退:“我可没干啥啊,不至于不至于。”
泠月圆圆的杏眼睁大,一把扑上去抱住江瓷:“小瓷!你没事可太好了!”
小女孩单纯又可爱,像只软软乎乎的兔子,她应该一直这般开心地活着,绝对不能瞒身伤痕地躺在枯井里……
第11章 . 虚假的姐妹情(修) 殿下大婚……迎娶……
在外面待久了并不安全,连清这住所给泠月当了这么久的庇护所也足够了。
江瓷把后面的打算跟两人说了之后,悄悄地回了凌琅阁。
凌琅阁为太子书房的全称,除了主楼还包括周围厢房。黎瑭因为经常批折子到很晚,便时常在书房歇息。江瓷轻缓地落在院内,抬眸望去便见书房里间的灯还亮着,她看着窗边的那道影子许久,才摸回房间休息。
这西厢房从书房右侧的走廊延伸而出,呈现回形,共六个房间,其余五个皆用于堆放书籍和名贵的金银玉饰,只有她住的这间不知是何时收拾出来的。这偌大的凌琅阁,只住了他们二人。
前世今生,今生前世……这一天忽然颠覆了前一世的轨迹,江瓷心中千思百绪的,到了好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泠月回了浣衣坊,拿着连清给的银两把几个老嬷嬷哄得开开心心,这些个见钱眼开的老嬷嬷便没再计较她这几天没来的事情。
而黎瑭忙完东洲一事之后总算闲了下来,清晨冬青敲门,便告知江瓷,今天便会出宫找樊姑娘。
樊姑娘是琉周国京城最出名的舞姬之一,以一支飞天堕仙舞闻名于世。也是从小教江瓷的师傅,如今自己开了一家霓裳馆,专门培养舞姬。
冬青生得清秀,丝毫没有太监的腌臜脂粉气,瞧着干净舒服。冬青将太监的衣服递到江瓷手里:“小瓷姑娘换上这个。”
江瓷点了点头,抬眸瞥见已经在书房准备用膳的黎瑭。他今日只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裳,头发简单地用儒冠饰之,那丝逼人的贵气在氤氲的晨雾之中愈发消减,却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江瓷垂眸,接过冬青递来的衣服折身回房间换上。
为了让她在颍州毫无意外地胜出,黎瑭可是花了大功夫,这支舞上一世她练了整整半个月才勉强能连贯地跳完,但这一世不行,赵嬷嬷和张管家五日后便会下手,她必须提前回来。
冬青安安静静地等待门口,门嘎吱打开,他转头看去,便望进一双过于明亮美丽的眼眸,江瓷的黑眼仁比一般人大些,瞳仁漆黑晶亮,眼眸的形状比杏眼略长,尾端微翘,不需任何装饰便已然妩媚勾人。
她骨相极佳,皮肉紧实地包裹着,束起发冠之后露出流畅的脸颊线条和高挺细致的直鼻,又有几分难得的英气。
黎瑭看过去时,便见一个俏生生的俊公子,倒让黎瑭有些意外。
毕竟江瓷女装太过妖娆妩媚,没想到扮上男装却是清秀干净的模样。
“殿下。”江瓷行礼。
黎瑭淡淡地收回目光:“走吧。”
江瓷埋头跟在黎瑭身后,走到书房门口,前面高大的身影忽然停下,紧接着下颌被人轻轻捏住,江瓷被迫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他。
女子眼眸似天生含着一汪水,望上来的眸光含羞带怯,鼻腻鹅脂,面似桃花……
黎瑭手一顿,缓缓松开手转身道:“将头埋低些。”
江瓷柔声道:“是,殿下。”
黎瑭昂首阔步地往前走,江瓷混进冬青后面的一行小太监里,埋头走了出去。
一路埋头走到了宫门外,马车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停下,冬青这才走到江瓷身边:“姑娘,殿下让你上去。”
马车内空间还是比较宽敞,中间还摆了个小圆桌子,上面放置了不少点心。
黎瑭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江瓷安静地坐在一旁,等马车动起来之后,她脑子里默默回忆着上一世的街道脉络,等走到一处岔口一时,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
“看什么?”黎瑭的声音忽然传来。
江瓷镇定地放下车帘,答道:“许久没出宫了,想瞧瞧外面。”
黎瑭往前探出身子,伸出长手拉过江瓷方才拉过的那一角车帘看着外面。此时正行至东平街,周围不少小摊小贩卖小吃,黎瑭侧眸看着她,忽然问:“有什么想吃的?”
其实外面没有江瓷喜欢吃的东西,她口味偏辣,但琉周国京城的口味偏甜和咸。江瓷伸出玉指,声音糯糯的:“糯米糕。”
黎瑭点了点头,唤来冬青之后,开始接着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冬青便掀开车帘将糯米糕递上来,黎瑭睁开眼便见女子笑容娇美,小心翼翼地接过。
从东平街中间右转便是承安街,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界,尤其到了日落西山之后,唯有此处灯火通明,处处莺歌燕舞。
霓裳阁便坐落于此,来此处学舞的舞姬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女子,或者被家人贱卖的。
一进大门,便见中央一个巨大的原型舞台,周围纱幔围绕,一道红色的纱幔直接通向整个屋顶的最高处,此时正是清净的时候,几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提着木桶,跪着在地上擦拭着台子。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瓷抬头便见樊姑娘匆匆而来,施施然行了个礼:“殿下,已经安排好了。”
黎瑭点了点头,对身后的江瓷说:“半个月之后我来看。”
黎瑭说着往旁边一侧身,樊姑娘这才望见太子身后的江瓷。樊姑娘已经有快一年没见过江瓷,只觉得眼前一亮:“小瓷姑娘真是……生得极美啊。”
江瓷柔声道:“樊姐姐好。”
樊姑娘已年过三十,正是女人韵味儿最足的时候,举手投足都是妩媚。樊姑娘名为樊令宜,幼时被家人卖去学艺,自己闯出了一番天地,在这京城开了个如此大的霓裳馆,因自己幼时在艺馆饱受欺辱,所以待来到这里的苦出生的女子都格外的好,大家都亲切地叫她樊姐姐。
黎瑭将江瓷推到樊令宜面前:“带她去换衣服。”
冬青小步走到黎瑭身边,轻声说了什么,黎瑭轻点了一下头,看着江瓷的背影折身走了。
樊令宜赶紧点头,亲切地牵过江瓷的手,一边走一边柔声讲着:“这舞难度极高。半个月要学会恐怕有些困难,你这几日得勤快些,免得殿下看到责罚你。”
江瓷乖乖点头。
樊令宜牵着她快步走着:“可有坚持每日练舞一个时辰?”
江瓷心虚道:“这半个月病了,没练。”
樊令宜转头道:“半个月还是有点久了,跳舞的筋骨必须每天拉着才柔软,这几日啊不知为何,不少官家小姐都来此处要舞姬去府中教她们练舞,最近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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