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总是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其实有很多事情还是明白的。
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又不是青春期的笨蛋。
“啊呀,你就不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些千速的消息吗?”
“我打听那个干什么。”
“欸?可是,松田不是喜欢千速吗?我以为是这样你才总是跑过来和我打好关系的呢。”
毫无自觉的是另一个人才对吧。他有时想。那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的。
最后说出口的只有、
“啰嗦,要你管。”
“啊——臭松田!”
那天,班长喝醉后坦白出来的话,最后其实也没真的忘掉。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个问题松田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对他来说,有感情就是有感情,和她本身是个怎样的人没有关系。
况且似乎也没什么在一起的希望……所以他又有什么立场去置喙她的做法。
要是感情不曾存在或许要轻松很多。
可是看着她站在那里,又没办法真的放着不管。
无论是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午休时睡过去的模样,留宿在办公室里漫不经心说男朋友死了的模样。
都像个笨蛋一样撒着以为别人看不穿的谎言。
没有揭穿是尊重她的隐私,要是早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别说什么疏远后想通了再回到她身边,干脆无论她什么反应都要硬是和Hagi一起把她拉出来——这不是笨是什么啊?明明可以坦白出来让大家一起分担的,却非得自己一个钻牛角尖。
她没来上班的第三天,到脱黑和班长闲聊的第二天,打不通她电话的第二天。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抬头时诧异地看到探个头的诸伏和跟在后面降谷。
完全没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班长起身激动过头,椅子都掀翻了。
“你们这些家伙失踪到哪里去了啊——”
他这样大叫着上前拍诸伏的肩头,让他只能苦笑地承受下来。
降谷在后头把一直敞开的相谈室的门关上。看起来并不是要庆祝回归的氛围。
这家伙本来就黑的脸上,看起来阴云密布。
和Hagi对视了一眼,他也是皱着眉头,只有不好的预感。
“……下午三点,因公殉职。”
什么?
松田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因公是…脱黑的工作……”
萩原轻声反问,换来的是降谷低下了头。
“是我……”
他艰涩挤出声音。
“是我没能赶上,阻止她。”
“不不不不,给我等一下。”
松田笑了出来。
“你的话我从头到尾都没能理解啊混蛋?什么?殉职?你没能阻止她?”
他一步步接近,诸伏景光早有预料,在他捏紧拳头暴起打过去的那一刻就给拦了下来。
“松田!”
“诸伏!你放开我!”
“冷静点!这件事不是他的错!”
“那他这个混蛋说个什么屁话啊!”
松田猛地甩开他钳制的手。
“不是他干的他说个屁啊!”
“是我的——责任!”
降谷按住了诸伏,直直看向了松田。
“如果我能更早发现她的隐瞒的事情、来得及阻止她的话…”
“你在傲慢什么啊,降谷。”
松田的眼神冰冷。
“要这么说的话,在这里的,谁没有责任?谁不应该负责?”
空气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松田低下头,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他深吸气,屏着,来回踱步,一把捞起了自己的外套。
“怎么死的?”
萩原问。
“……带着炸弹与嫌犯同归于尽。”
诸伏轻声道。
松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骂了句脏话。
偏偏是——偏偏是——
他绕过堵在门口的两个人,拉开了相谈室的门,什么也没说就大步走了出去。伊达不是很放心,喊了他声,马上追了过来。
“喂,你要去哪?”
“天台,抽烟。”
松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很暗。
“要一起吗?”
他静不下来。他再待在那里他得窒息死。
同归于尽?他想起来上回见到那家伙的笑容。开什么玩笑——那家伙就是有预谋的自杀!
“我想她就是不想给你带来太多的罪恶感。”
天台上的风很大,伊达的声音几乎传不到他这里来。
“所以才从来不和你太过接近——”
“我才不需要她那么自作主张!”
松田大声回骂。
“那Hagi又怎么算啊!”
“怎么看萩原都比你要冷静些…”
“我想要的话,也可以冷静给她看啊!”
他咬了咬牙。
“她要是不活着,不就什么都……”
不就都,什么都看不到了。
哭出来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松田抹了把脸,把那一根烟给抽了。尼古丁在肺里进进出出,渗进血液和神经里,再吐出来朦胧的白烟。
他平静了下来。
“要是现在再说后悔,说要是想要重来一次阻止她什么,是不是太蠢了。”
“有点。”
伊达实诚地点了点头,他又说。
“但我能理解……可是松田,人死了,就没办法回来了。迈过这件事吧,她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她不希望就行了么?松田在心底嗤笑。他不希望她死呢。
“你说得对,”
他丢了烟,踩上碾灭了再捡起来,准备下楼丢掉。
“天底下又没有奇迹能让死人复活——回去了。谢了,班长。”
不过,要是有奇迹可以让他回到过去……
勾肩搭背着离开了天台,伊达在安慰什么完全没听进耳朵里。松田回头,最后看了眼青蓝得不像忌日的天空。
……如果要是有呢?
第33章 同居人.番外
诸伏景光和小田切敏郎正式见面,有些出乎意料的,其实是在伊达班长的婚礼上。
他没有站在显眼的地方,只是靠在了礼堂的边缘,看白色玫瑰的花瓣随着新娘的登场飘落一地。
诸伏景光刚看到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但其实不会忘记的。
那之后、关于她的事情,他们拼凑出来了真相。
这其中就有小田切敏郎的影子。
“……小田切部长。”
他主动上前打招呼。
本来当然不认为自己会被认出,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
“诸伏君。”
“……你认识我?”
“祈和我提到过你。”
现在再听到了那个名字,心中还是会刺痛。
“您会来,也是因为……”
“伊达君找到我,说这场婚礼是她的期盼。希望我能代替她来参加。”
小田切敏郎远视着和新娘牵手的伊达航。
“她在天上也会高兴的吧。”
“……一定会的。”
就是想着大家的幸福,所以才自己走向了末路。
要是这样她都不高兴,那实在是太任性了。
景光苦涩一笑。
这场婚礼举办在葬礼的一周后,伴随而来的还有伊达航的升职。
他成为了脱黑call的室长,而为了避免重蹈因为人少而让脱黑在未知中走向不可控的方向的覆辙,人事课派去了几名新人帮忙。
作为契机,伊达航有了久坐办公室的机会,可以多些时间陪妻子待产,所以举办了婚礼。
伊达的人缘不差,大家都在笑着祝福,妻子那边也有不少亲朋好友。
这其中,有几个人心情格外的复杂。
“祈她父母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伞屋夫妇吗?”
“连姓氏也知道了吗,降谷零还真是优秀的人才啊。”
“我替他谢过您的夸奖了。只是……即便做到了一步,我们也还是没能阻止她。”
“你们已经…很努力了。”
小田切苦笑。
“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下来吧。不然也不会选择那种方式走向那个世界。”
小田切望着伊达航敬酒的身影,恍惚间,似乎也能看到二十几年前,好友的婚礼的现场。
伞屋夫妇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伴郎。
他和伞屋晶是警校的同期,但后来结婚后,伞屋晶辞职了警察的工作,和妻子伞屋夏奈迁居到了美国,在当地一个教堂当牧师。
那以后许久未联系……最后一次联络,是晶忽然打来了电话。
他含糊其辞,没有表达清楚,小田切唯一知道的,是他在求助。
然而大洋彼岸,他难以伸手,只希望好友能尽快回来。
没想到,就连死讯,也是在雪夜里看到那个小女孩之后才得知的。
那么小一个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她是怎么自己回到日本的?
小田切不顾家里儿子的闹腾,收养了这个孩子。通过她手中捏着的信件得知了前因后果,也咬咬牙把这孩子的名字改了。
小学到中学都是请家教上的,就是不希望她在外面引起别人注意。幸好的是,祈是个很乖的孩子,从来没有提出过任性的怨言。
他实在放心不下,为了她能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高中还是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走向了社会。
没想到,这么一去,便给了她复仇的机会。
诸伏景光静静听着他述说着关于过去的故事。这位一向严苛挺拔的刑警部长,现在也露出了些疲态。
“即便是收养的,您也一直把小祈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大的吧。”
“是我在教育上太失败了。儿子成了那样有教无类的模样,女儿也一意孤行。”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景光犹豫了片刻,可能不合时宜,但还是发出了邀请。
“……之后我要去扫墓,您去吗?”
“一起吧。”
作为父亲的男人笑了笑。
“我也想听听看,和你相处的时候她是怎样的模样。”
让景光回忆起她,比起小田切记忆中那个乖巧的女儿、过分优秀的部下,伞屋祈显然更为鲜活一些。
尽情地撒娇,尽情地任性。
“小祈最擅长的可是撒谎了。总能把实话说得像是谎言。”
“哈哈,那也算是撒谎吗?”
“大家不也因此都被她骗了吗?”
走进寂寥的墓园,写着伞屋的碑前站着另一个漆黑的人影。
景光和小田切停下脚步,前者认出了这人。
“…莱伊。”
“苏格兰。”
尽管那个组织在大厦将倾后,马上如沙堡被海浪扑灭般溃不成军,现在只剩寥寥余党在逃跑中。他们还是习惯用那个名字互相称呼。
景光给他们介绍了彼此的身份,看了眼碑前的花。
“我以为你早就回美国去了,FBI那边不需要你吗?”
“有些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我还需要留下来问朗姆。”
“然后顺便来看她?”
“……”
景光记忆里,赤井和祈的关系并不算差。
虽然她总是抱怨赤井管太多,没有人情味,但他看来,赤井并没有她认为的冷情。
小田切上前放下刚买的花束,用手帕擦了擦碑沿,低声问道。
“你认识那孩子很久了吗,赤井君。”
“在出事以前,我和她一起长大的……出事以后我们家想收养她,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这样啊……”
“后来在学生时期她有重新来过联络,断断续续到了高中左右。”
那之后,祈就开始了自己的策划。
“再次见面,她已经在组织里了。”
赤井点燃了一根烟。
他可以说是,除了被寻求支持的小田切以外,第一个察觉到她的计划的人。
因为了解她爱逞强的性格,也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是万万没想到祈比他预想中大胆了太多。
太早进入了组织,太早得到了地位,太早触及了那些、她在保护下不应该触碰到的黑暗。
可是祈的心智还不够成熟。
无论她怎么伪装,面对信赖的对象时无意识流露出来的脆弱和求助都让人无法忽视。
与是否会暴露身份无关,只是单纯的…这孩子明明无法承受那样的罪恶感,却又逞强了。
暗示过,也直白地劝过。
既然依赖的话就依赖得彻底一点,何必自己一个人全部都背负起来?
尽是说着朋友越多越好的话,这不正是她还找不到可以交付心的朋友的证明吗。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在组织里交了几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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