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列车刚好进站了,等选好位置坐下以后又变成了一副“好累不想说话”的模样。
变脸超级快。
整条车厢没几个人,都是互不干涉地坐在不同的方向,彼此之间隔了很宽的私人空间。我和五条悟坐的位置是这节车厢的角落,视野很宽阔,抬眼就能看清整个车厢的状况。
我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坐着,五条悟则是把腿叉得很开,吊儿郎当地歪头倚在座椅靠背上,并且还在有律动感地抖腿。
……说起来以前我也会抖腿,然后被老头子强制性改掉这个毛病。
好东西会被抖掉的。
他总爱这样说,而我那时候又什么都没有,所以害怕真的会抖掉什么好东西就把那个习惯改掉了,结果都是骗人的。
广播响起报站名的女声,我抬头看了一眼站点的名字,距离应该下车的地方还有五个站。余光瞟见旁边出现了一撮白毛,转头就看见五条悟离的很近还用手摩挲他自己下巴。
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想干嘛。
我不明所以地看他:“怎么了?”
他盯了我一会儿,语气夸张地抱怨:“好无聊……来玩问答游戏吧!我先来!为什么不问我更多关于咒灵的问题?”
“因为没有必要,我又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知道的差不多就行了。”
“啊,难道是因为老板不在,所以你想偷懒吗?”
“……”这人是不是从来不听别人说话?而且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我在哦】
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电子音,而五条悟一脸见鬼的表情。
“它没办法直接出来,所以会暂时呆在我脑子里。”我对他解释道,“因为建立了联系的缘故,所以你也能听到它说话……三天后你就听不到了。”
五条悟又贴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脸了,这人居然没有丝毫意识甚至还用一种惊奇的语气感叹:“厉害!我完全看不到它的痕迹,真的在你脑子里吗?”
我往后躲了一下,结果他又跟着贴近,我只好用手试图推他:“只是精神意义上的在我脑子里,是为了方便联络,它本身并不在……”
然后推他又失败了,根本没碰到他。
“你碰不到我的哦。”
“……那你倒是离我远点啊!”
“好过分,不是说喜欢我吗?”他把墨镜一摘,用那双清透冰蓝的眼睛看着我,“那现在呢?”
我立刻安静下来:“超漂亮,喜欢你。”
这双眼睛真的太惊艳了,苍蓝中带着天空的透明感,我太喜欢了。
五条悟顿时笑倒在座位上。
【……】
黑泥没有说话,但是它产生的波动被我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我恋恋不舍地看他重新戴上墨镜,突然想起他之前脱口而出的判断,问他:“对了……你之前为什么会以为我是诅咒师?”
“因为我能看到,这双六眼能够详细看到咒力。”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看见你身体里充斥了流动的咒力,再加上突然把我带到那种地方……只会认为你是诅咒师了。”
“是你主动过来的,不是我们带的。”我纠正他的说法,又问道,“可我从来没有使用过你说的这种咒力,到底是怎么样的?”
五条悟握拳抵住下颚,作思考状看了我好一会儿:“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碰上需要使用咒力的情况,也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生得术式……不清楚呢,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碰见其他世界的人啊~”
“生得术式是什么?”
“从生下来就刻入体内的术式,或者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他竖起食指抵在我摊开的掌心上,又留出了少许空间,“而我的术式就是无下限。”
“懂了,所以拥有生得术式和咒力就可以使用咒术对吧?”
“还需要有特殊的大脑构造。”
“……真麻烦。”我仰头靠在座椅上,直直盯着列车顶部红色的涂鸦,“所以我从来都没使用过所谓的咒力,是因为没有天赋吧。”
“嗯嗯,应该是这样,好逊。”
“…………”
我很认真地问他:“如果不是因为很强,你应该早就被人打死了吧。”
“这样吗?我的确是最强没错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噗嗤噗嗤笑起来,歪歪扭扭挂在座椅上,“不过认真说的话,我算是死过一次吧?——差点就真的死掉了哦。”
“会害怕吗?”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完!全!不会哦!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从心底里不断涌出兴奋的感觉,会想着——啊,这个世界果然令我无比舒畅!”
“如果你能对我用那招就好了,什么把我炸开花,哈哈哈哈我还挺期待的哦。”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露骨的视线不断从我身上扫过,和性无关,是一种更纯粹原始的野兽为了彰显实力而发出的挑衅。
“你是真的会(那招),而不是骗我的吧?”他恶意满满地说着。
我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总觉得现在他有点像幼狮加冕前高傲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样,即将扛起责任却还保留着少年意气,总想着伸出爪子招惹点什么。
好可爱,整个人在阳光下都闪闪亮亮的。
为什么之前没发现他除了眼睛之外,本身也很漂亮呢?
……
想要。
不管是眼睛,还是这个人。
我全都想要。
搁在座椅上的手指轻微动了动,感觉心里痒痒的。
“我喜欢你。”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戴着墨镜的时候这样说,“感觉你好像在发光。”
他狂妄坏笑的表情突然就僵住了,一副迷惑的样子:“啊……………啊?”
“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这样说的同时我也试探性伸出了手,想着如果被无下限挡住的话就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好了——结果居然真的碰到了?
软软的、毛茸茸的,还带了点被阳光照射后残留的温暖。
本来牢牢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了半截震惊的眼神。表情也从一开始的“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变成了“这场面我TM真没见过”,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任由我在他头上摸来摸去。
“青岛站到了,右侧的门即将打开。”
广播的提示音刚响起,五条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光速从座位上弹起,列车门刚开就立刻窜了出去,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好积极啊,没想到他对碎片反应这么感兴趣。”我对黑泥说,“他不是员工真是太可惜了,有他在肯定很快能集齐碎片的。”
黑泥不赞同我:【不,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因为感兴趣才冲出去的】
我反驳:“你又不是人类,你怎么知道?”
【这和是不是人类没关系吧!】
青岛站是日南线一个无人服务的车站,往日来旅游的人还算多,因为有一个著名的青岛神社在这里,但是今天意外的除了我和五条悟以外没有其他人。
这里到处都是棕梠树,岛屿四周亚热带植物丛生,充满热带风情。五条悟就站在车站的尽头,右手高高扬起冲我挥动、左手张开放在嘴边:“喂!——快点啦!”
我快跑几步赶上他,然后和他一起往外走。
刚才在列车上还别扭得不行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宫崎的青岛我没有来过诶,是要去神社吗?”
“土豆,是要去神社吗?”我问黑泥。
【对,碎片反应在那个方向】
“为什么它会叫土豆啊。”五条悟相当自然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问道,“黑漆漆的一团怎么看都和土豆的外形不搭吧。”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土豆就长这个样子啊,黑漆漆的一团,闻起来有奇怪的味道,摸上去还软绵绵的。”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啧了一声:“那是烂掉了吧。”
我想了想,发现他可能才是对的,但也无所谓了:“或许吧,但我小时候见到的土豆就是这样的,已经习惯了。就当它本来就长这样吧。”
“就算是特价打折也不会卖这样的土豆吧。”
“特价打折?”我困惑地歪了歪头,“没有那种东西哦,都是靠抢资源活下去的。小孩子和小孩子抢,大人和大人抢。”
忽然提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我乐呵呵地回忆:“老头子把黑色土豆送给我当生日礼物,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呢,不过没有吃,我把它藏在盒子里了。”
“对了,我还抢到过牛奶哦,虽然是过期的,但是感觉比长大后喝过的牛奶都要好喝了。”
讲述往事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相反正因为有信赖的人活在回忆里,才让我提到这些事的时候能毫无顾忌地笑出来。
不过五条悟倒是一反常态地没说什么话。
本来以为会这样安静地到达目的地,正好端端走着路,脖子倏地被一只结实的手臂勒住。我被迫抬头却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颚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这么说不是没吃过什么美味吗,不如我请你吧——怎么样,想多尝试点别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下颔骨一动一动的,我光顾着看他的骨头发呆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反应过来时距离他说完话已经过了好几秒了。
“嗯?”五条悟弯下腰,和我的视线保持水平,“怎么不说话。”
是在同情我吗?
我很少遇见这样的事,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只好先问清楚:“是同情我吗?”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惊讶地往后仰了仰:“你是觉得自己应该被同情吗?”
我摇头:“没有,我不觉得那些有什么关系。”
“那不就是了。”五条悟表情无辜地摊开双手,“只是单纯请你吃饭。”
虽然接触没多久,但总感觉他就是这种想干嘛就干嘛的性格,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想点头发现被勒住动不了,只好努力把他手臂掰下来,再点头:“好的,谢谢。”
不知道我这个动作戳到他什么笑点了,他又躬着腰按住自己膝盖开始狂笑。
青岛的周围属于样貌奇特的海蚀地形,经过千百万年海岸冲刷,形成砂岩与泥岩交互堆积而成的条纹状岩石,被称为“鬼神洗衣板岩石”。
在不远处有一座橘红色大岛居,它的背后就是出名的青岛神社。通往神社的参道两侧都是洗衣板岩石,给人一种神圣中混杂了扭曲的错觉。
踏上参道的一瞬间,辽阔的海岸、起伏的潮水声甚至脚下的石板路都完全消失了,周围仅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的海水,我们就身处于海面的正中央,脚下踩着的是唯一一条蜿蜒泥泞的泥土路。
“生得领域?”
五条悟薅了一把头发,咧开嘴笑道,“居然是咒灵么?真是了不起……进来之前完全没看到任何残秽啊。”
第4章 付丧神
“生得领域?残秽?”
我一边从沿着小路往尽头走一边和他搭话,“你说的是你们世界的东西吧?这个应该不是,不过这种独立的空间我们也称之为领域。”
因为小路很窄,不足以两个人并肩,五条悟就双手插兜跟在我后面,懒洋洋的:“仔细一看的确呢,没有受害者的痕迹,也没有咒力残留的痕迹……就是有一股让人很不爽的味道。”
“没有痕迹可不意味着没有受害者啊。”
像这种能够形成领域的力量,开辟额外的空间藏匿人类简直绰绰有余。
“嗯?尽头倒是有一座神社……”他伸手抵在额前朝远处眺望,抱怨道,“不过里面什么活人也没有嘛,周围也是,只有空荡荡的海水。”
我惊讶道:“你能看到那么远吗?”
“是啊是啊,厉害吧。”
他点点头,发现我根本没回头看他,又刻意掰着我的肩膀把我转过来,双手抱胸:“厉害吧?”
……是在要夸奖吗?
我举手鼓掌:“嗯。”
五条悟骄傲地勾唇笑了一下,抬腿就往旁边的海水走去……然后稳稳站了上去。
“厉害吧?”
“厉害。”我惊叹地看着他,“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是最强嘛。”
是说因为最强所以什么都能做到的意思吗?
我想了想,觉得他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于是顺势提出请求:“可以让我也玩一下吗?”
“可以哦。”
五条悟伸手把我拽过去站在他的身边,我使劲跺了跺脚,发觉和踩在地面上没什么区别。
“我还以为踩上去会有‘啪嗒啪嗒’的水声。”
刚说完,我就感觉自己往下稍微落了一点,然后鞋底就碰到水了,故意踏脚的话会有清晰的水声。
我抬头去看五条悟的表情,他一脸“这种要求有什么难的”傲气,还冲我扬了扬下巴。
好像一只骄傲的猫咪,想摸摸头。
于是我顺应本心问了:“可以再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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