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没想过,应该是火化以后中规中矩地让人念一段悼文然后下葬吧。”
他撇了撇嘴,不屑道:“你真无聊,搞这种东西。”
硝子:“都死了谁还管无不无聊啊,我又看不见。”
没管她的话,他自顾自说道:“这几天我有仔细想过。”
支出一条长腿,另一条腿弯曲起来,“来参加葬礼的所有人都必须念一段对我的夸奖作为悼念哦。”
她收拾桌面的动作停住,忍不住打击他:“那样的话大概没有人会去你的葬礼了。”
五条悟笑嘻嘻地回答:“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他突然又往后一仰倒在椅子靠背上,两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我已经把葬礼都想好了,不是说要杀了我吗,为什么直接走掉了?”
没人回答,五条悟又认真地问了一遍:“硝子,为什么她直接走掉了?”
家入硝子把挂在门边的白大褂夹在腋下:“不知道,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我先去实验室了,不要在我的办公室里发疯。”
然后走出去,又反手带上门。
五条悟肩膀一松,上半身伏在桌面上,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极为讽刺。
目光移向那盒包装漂亮的手工糖,眼神意味不明,半晌才低声自语:“……我不了解。”
被空调风吹得心里有点闷,又懒得起身拿遥控器,只好手动把空调风挡在无下限外面。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这才不情不愿地接通:“老师?”
“鸟取县?我不想去那个地方,你找别人吧。”
“无论怎样都不想去。”
“……”
“都说了不想去……”
……
……
结果他还是去了,因为的确没人能接鸟取的任务了,夜蛾老师也说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是不会叫他来的。
就差直说——我知道你的挚友和女朋友都在这里消失了,但实在是没人了。
五条悟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根本不是对鸟取有什么想法,他只是……
粗暴地清理完任务地点的所有咒灵,坐上辅助监督的车,面色冷淡:“去杰消失的村庄。”
辅助监督:“啊?哦、哦,好的……”
……
……
只是会忍不住回到那个地方。
……
……
村民们都决定放弃这里搬去隔壁的村子,所以这片废墟还是十几天前的样子,就连被他整个人砸进去的那个坑都没变。
五条悟往那边走了几步,陡然停下了,脊背微微弯曲着,认真问自己:“有必要吗?都骂你是废物了。”
又立刻理智地反驳自己:“不过是你先说了一些过分的话,还把那个东西当面扔掉了。”
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停住了:“但是她做的不是更过分吗?”
“……”沉默半晌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好放弃了,“算了,她的性格有问题你也不是才知道。”
自言自语了好半天,忽然想起背后好像还跟了个人,转头就看到辅助监督愣住的表情。
“转身背对我,在我发话之前不能转回来。”五条悟颇为核善地开口道,“否则就让你在医院里躺半年,知道了吗?”
辅助监督果断转身:“……请放心!”
有六眼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走过去蹲下.身,刨开干巴巴的泥土,露出躺在下面的菱形纽扣。
快要触碰到它时,眼前骤然闪过安娜轻蔑的眼神,伸出的手直接僵在半空,又慢吞吞缩了回来。
难得地,流露出些许茫然:“……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要做贼一样在这里干这种事?
有意义吗?
……
好吧,意义根本不重要,只是单纯觉得丢脸。
他认命地一把抓起那枚纽扣,像是自我安慰:“来都来了……”
不带点什么东西回去也太说不过去了。
回到车里,辅助监督本来是负责把他送回高专,因为快到十二点了列车只剩最后一班,赶过去也来不及换乘了。
但在经过热闹的街道时,五条悟喊停了,让辅助监督自己回家。
后者犹豫道:“但是您……”
拉开车门走下去,眼神扫过辅助监督:“我明天再回去。”
“好吧。”认命地驱车离开。
五条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约出来吃夜宵的高中女生,相互推搡着上前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不行呢,女朋友会不高兴的。”说着还翻出了相册里的照片。
尽管知道他有女朋友后有些失望,女生们还是很有礼貌地祝福他们能够感情融洽。
歪了歪头,在那堆女生走远后,五条悟才笑道:“嗯……感情融洽?好像也不行呢。”
街尾的位置有一家小小的冷饮店,主要卖的不是最近流行的果茶,而是自己家里煮的酸梅汤。
用小巧的白瓷碗盛上一小碗,丢进几块碎冰,碗壁会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
这一幕很有趣。
五条悟也走进去了,不过问了别的饮品:“您好,可以碳酸饮料加冰块吗?”
想来这样问过的人不在少数,店家习以为常地拿出一只瓶装饮料,问道:“可乐可以吗?”
“可以啊。”他单手托着脸,看着老板往白瓷碗里倒可乐,又丢了几块碎冰,不过因为气泡的缘故,碎冰没有再碰撞出当啷的声音。
五条悟忽然觉得有点可惜,连带对这家店的兴致也不高了,但他还是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打算把可乐喝完。
墙面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上面在放爱丽丝和疯帽子最后分别前的对话。
金发的爱丽丝蹙起眉问:“疯帽子,为什么乌鸦会像写字台呢?”
深暗的云层卷成可怖的漩涡,整个世界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开来。
但疯帽子只是微笑着,眼神透过她,像是在看当初那个六岁的孩子。
他说。
“我也没有答案。”
……
……
五条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没融化的冰块送进嘴里嚼着,情绪平平:“碳酸饮料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到达零点,他勾着嘴角拍了一张空碗的照片,点开了十几天都没碰过的那个通讯号码:「图片」
聊天气泡旁边的“正在发送”闪了好几下,最终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发送失败”。
“不能怪我哦。”五条悟收起手机,起身离开,身后小小的店面被他甩得越来越远。
忽地,他想起了被自己落在硝子办公室的那盒手工糖,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零点以后,久保沉思良久,最终决定屈服。
他拿出了手机,选择五条先生,发送了消息:[生日快乐]
几秒后,鲜红的提醒出现,“发送失败”。
久保:……我被拉黑了??
久保:五条先生,您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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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像写字台其实是作者玩的一个双关语,但我比较喜欢这个“因为喜欢你没有道理”浪漫的解释,就当是这个意思吧~
第42章 游乐场07
这里是流星街的八区, 街道环境相对后几区来说更加干净,偶尔还能看到几间垃圾处理厂,穿戴防护服的人在厂里分拣回收垃圾。
夏油杰从死斗场出来后, 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奇怪。
经常长时间地盯着一个地方, 眨眼的周期极长, 眼球几乎不转动,眼神也没什么焦距, 像是在出神。
但是在看见垃圾处理厂时, 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投去了些许注意力:“这里也有工厂吗?”
这不是废话吗?
古怪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有啊,不然垃圾怎么处理。”
“那其他类型的工厂也有吗?”
我点头,指了指流星街内区的方向:“有, 要再里面一点。”
夏油杰神色微顿,似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这里肮脏贫瘠, 所以不可能有先进的设备对吗?”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相当于是默认了。
我倒没有因为他的观念生气,毕竟他是见过十三区的环境的,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存在阶级差异的, 越往里走, 环境就越趋于正常。你不是有会飞的咒灵么?坐上去飞高一点就能看到了。”
夏油杰一愣, 忽然想起他其实是见到过的, 在刚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
当时就坐在飞行咒灵的背上往下看, 整片土地就像一个巨大的圆,越靠近圆心的位置垃圾越少、街道更干净。
我总结道:“越有实力和权力的人就越往内区走,相应的也会得到越好的环境, 很公平。”
经过一堵矮墙时,突然从另外一边窜出两个尖笑追打的小孩,跑在前面的那个孩子根本不看前路,只知道回头盯着自己的同伴。
眼看就要撞到我身上了,直接单手拎住他的后衣领,往上一提:“小鬼,看路。”
被拎起的孩子四肢垂在空中,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势,发现我甚至懒得警惕他以后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好的。”
五指一松,小鬼掉到地面上后立刻一个前滚翻,和同伴一起跑远了,边跑还边回头看我。
“不长记性。”我冲那个小鬼做了个鬼脸,吓得他扭头就跑。
夏油杰注意到这一幕,迟疑着问我:“我以为……你会威胁他?比如再有下次就杀了他?”
唔,是觉得我态度太友善了么?
把挡住视线的碎发撩开,我说道:“我会威胁古里是因为他在挑衅我,但这个小鬼不是,更何况他身上穿的是福利院的衣服。”
“这里也有福利院吗?”
“有,专门照顾小鬼,但是只到六岁。六岁以后就会被赶出福利院独自生存。”
夏油杰神情染上惊愕:“六岁?在这种地方独自生存?”
“有什么问题吗?”我疑惑地看着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而且大部分成年人都不会和孩子争抢食物,因为孩子是珍贵的资源。”
“……离开福利院以后他们都能活下去吗?”
“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乐得咧开嘴角,“能活1/2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流星街每年有多少弃婴吗?”
没等他回复,我就比了个数字:“六万。几乎全世界的弃婴都会被扔到流星街,还不包括残疾婴儿,因为他们根本撑不到流星街。”
夏油杰看起来想说点什么,但又没开口,只是眼神沉沉地看着那两个孩子跑远的方向。
我想着他刚才的语气,有些猜测,好奇道:“你是替那些小鬼感到悲哀吗?”
他没有回答,看来真的是这样。
噗嗤一声笑了,我开口问道:“不是吧?你也太伪善了,一边说要杀光所有普通人,一边又看不惯这种优胜劣汰的现象……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
怎么想的?
夏油杰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堆起来的深灰色的云就像他被包裹起来完全看不清的真心。
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
我没想到他会给出这种答案,纳闷道:“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说想杀光所有普通人吗——为了迎来没有咒灵的世界?”
他沉默了下,艰难开口:“咒术师是不会溢出诅咒的,但普通人会,如果没有普通人……”
“说起来那天你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我骤然出声打断他,“假如你杀光了普通人,但是身为咒术师的同伴生出的后代是普通孩子,你要怎么办,杀了吗?”
毫无波动的眼神看过来,直直盯着我,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如果同伴不愿意杀掉自己的孩子呢,你又要怎么办,把同伴也一起杀了吗?”
我是真的好奇,这个人有想过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吗?不会根本没考虑过吧。
仿佛过了几分钟,又仿佛过了几个小时,夏油杰才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打碎了眼前厚厚的屏障,流露出触手可及的茫然。
“……不知道。”他自嘲地笑了。
啊,果然没考虑过。
心里涌上一股失望,我无趣地撇开眼:“所以就是一时兴起随便定的目标啊,根本没想过以后。”
“不是兴起。”夏油杰陡然停下脚步,单手捂住眼,弓着脊背,声音沉得像是从绝望的心底挣扎出来的,“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管怎么努力都祓除不干净的诅咒,永远都死在咒灵手中的同伴,毫无感激之心的弱者……我已经看不见出路了。”
我歪了歪头,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痛苦:“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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