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凌玉象当然答不上来,神色顿时变得犹豫了几分。柳激烟趁机说道:“我在金兄房里,捡到了一方手帕,上面写着邀约的情诗,证明这一切,原本就是原姑娘的计划!你只要闻上一闻,就知道我所言非虚,这就是那姑娘的手帕。”
他果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来,凌玉象随手接过,便往鼻子下方放去——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高山青却已经松开了柳激烟的手臂,站到了他的身后,注视着他的动作。
他举起了手中的白玉手杖,也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那手杖的顶端,突然弹出一截锋利的剑尖来!
第五章
高山青的手杖蓄势待发,只待凌玉象吸入迷药,便要就此刺下!
然而,恰在此时,凌玉象却骤然向后退了一步。高山青登时一愣,眼睁睁看着剑尖刺入他的身体,却意外没有血流出来——不,不对!他根本是用腋下,一把夹住了自己的白玉杖!
“不好!”他大喝一声,就势将手中长杖一挑,想要将凌玉象的整条手臂切下来,但凌玉象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腰间长剑化作一道金虹,直刺向柳激烟的心口!
长空十字剑!
柳激烟大惊失色,当即抬起烟枪迎敌。只见火光一闪,数点红光腾空而起,打向凌玉象周身要害——原来他这烟枪不仅是一件极厉害的武器,其中还蕴含着极厉害的暗器,他时时燃着烟筒,就是捏住了暗器的开关,随时都能发射出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火光,凌玉象不得不抽剑回防,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声响,落了一地寒星——而在他背后,高山青的长杖已是又一次打了过来!
正值危急时刻,却有一声暴喝声自屋外传来,正是佛门秘传的狮吼功。柳激烟本要乘胜追击,和高山青来个左右夹击,却被这一声吼得气血上涌,竟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一个人从屋外跳了进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气愤的叫道:“兀那贼子,你敢伤我大哥?!”
来者竟是本该身在城外的龟敬渊!
他气冲冲的扑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扇向高山青的头颅。他那一身硬功,有摧山倒海之能,高山青轻易不敢小看他的力气,手中长杖急点,想要先一步将他打伤——然而敞开的大门外,却忽然涌入万点寒芒,紧接着飞入一根少了数根尘尾的拂尘,却是沈错骨以手中拂尘射做暗器,紧随而来!
至于慕容水云,他不知何时已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柳激烟身后,锋利的缅刀如同鞭子一般,灵活的卷住了他拿着烟管的手,只要他再有动作,便要用自己最得意的七旋斩,将他的手臂斩成几段!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高、柳二人已被这武林四条龙团团围住,封住了动作。柳激烟咽下喉咙里的一口血,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凌兄,慕容兄,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凌玉象满面寒霜,扬了扬手里的手帕。“柳激烟,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装模作样?只怕我刚才若是闻了这帕子,此刻已是人头落地了!”
他同柳激烟身后的慕容水云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也能算作证据,方便冷四爷抓他归案!”
“那还要加上这个呢。”一个人被人从窗户外面砸了起来,重重的砸在堂中的棺木上,顿时惨叫一声,瘫倒在地。紧接着,有人飘过砸坏的窗户,落在堂中,正是那瞎眼少女原胧雪。她同样抖了抖手里捏着的帕子,笑着说道:“正可以验一验这迷药是不是出自一家,免得,他们不承认自己是同伙!”
“有劳原姑娘相助了。”凌玉象朝她抱了抱拳,态度全不似对待一个年轻无名的江湖后辈。原胧雪回了一礼,正色说道:“凌老不必客气,这也是为了我的清白,谁叫他们招惹谁不好,偏偏想要让我来背这黑锅!”
柳激烟听得这话,差点又想吐血。他哪里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娘子,居然是个不出世的武林高手,让他的整个计划功亏一篑!若是早知如此……他宁愿再等等,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招惹这个该死的女人!
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迟了,早在白日里他被原胧雪一掌打伤开始,一切就全然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看了看分身乏术、已经被龟敬渊和沈错骨联手制服的高山青,又看了看从大门走进来的冷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很好、很好……我们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让你们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的说辞?!”
闻言,原胧雪不屑的勾起嘴角,抬起手,拢了拢自己耳边垂落的碎发:“当然是因为,我有证据啊!”
冷血已然站到了庄之洞的身边,冷冷说道:“人证物证俱在,此事证据确凿,由不得我等不信。”
“呵。”柳激烟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话可不能随便说,哪来的人证?”
“哼……不知道,老夫算不算人证?”一个虚弱的声音自屋外响起,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靠了过来。听到这个声音,柳激烟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朝门外看去,却是金夫人扶着虚弱的金盛煌,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大厅。
“——你没死?!”
柳激烟的惊讶并非作假,因为,白日里是他亲自动的手,也是他亲眼所见,自己烟杆锋利的顶端,刺穿了金盛煌的胸口!
看他如此震惊,显然是笃定自己早已一命呜呼,面无血色的金盛煌冷笑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一张开嘴,却突然咳嗽不止,金夫人赶紧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还是原胧雪脆声回答道:“要不是为了救他,我白天就追出去抓你了!是我当时封住了他的心脉,令他龟息闭气,假死过去,等包好了伤口,再解开穴道,方才有一线生机。还好,成了。”
竟然又是因为她!柳激烟眼珠一转,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原胧雪偏过头,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是在笑你啊!”柳激烟道。“金盛煌这老匹夫,把你一个人叫到房间去,是想对你做什么,你难道会不知道?哈哈,世上原来真有仇将恩报之事!还是说,你看上这老匹夫的万贯家财,不介意给他当个小妾?!”
他有意羞辱原胧雪,因而把话说得极为大声。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慕容水云和沈错骨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自家兄弟,金盛煌的脸色更是乍青乍白,嗫嚅着嘴不敢说话,金夫人却是脸色大变,焦急的朝着原胧雪看了过去。
然而,迎着她的目光,原胧雪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寻常女人会有的羞耻和愤怒,反而异常的平静:“我知道,但他罪不至死。再说,你背后伤人,和他一样无耻,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高山青忽而大声道:“师兄,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我看啊,就是因为你坏了她的好事,她才这么积极的帮着这几个老匹夫对付咱们,嘿嘿,他们到底是谁约谁上楼的……那怎么说得清楚啊!”
“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柳激烟越笑越大声。以至于凌玉象恼羞成怒,拿手里的长剑抽了他两下:“你给我闭嘴,不准这么说原姑娘!”
龟敬渊则是大喝一声,对着高山青的脸砸了两计老拳,两颗带血的牙齿立刻飞了出去,他高声说道:“她救了三哥,就是俺老龟的朋友,你要是再侮辱她,我就打烂你的嘴!”
然而,在一片混乱之中,躺在地上的庄之洞,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吓得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就见他头上青筋暴起,两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脖子,不到片刻功夫,指甲便刮出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来!
在如此诡异的叫喊声中,原胧雪不紧不慢的回应道:“是,说起来,金老爷真该感谢你才是啊,感谢你……把他从我手上救了下来么。”
她笑了起来,露出嘴边一个甜美的梨漩:“否则,白日里,我便能一掌打死他,那你们想要的,不是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吗?”
——世上还有比这更厉害的羞辱吗?
柳激烟听得这句话,一口血再憋不住,骤然喷了出来。在一阵剧烈的胸闷之中,他只听得冷血的声音沉稳的响了起来:“……有劳几位,将他们送去州府伏法吧。”
第六章
金夫人把一盒全新的首饰收进包裹,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妆匣里拿了几张银票,压在首饰盒的夹层中,在上面裹上两套衣物,包好包裹,这才交给自己身边的侍女:“去,去拿给原姑娘,就说……好歹相识一场,这是我给她的饯别礼。”
她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原封不动捧着包裹回来的侍女,小姑娘期期艾艾的告诉她:“原姑娘不收,说是……恩怨皆已还,她不要您的东西。”
金夫人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总算弄明白了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她带回原胧雪来,实是一派好心,不忍见她这样的小姑娘流落在外,受人欺凌,谁知道家里的老不羞看她年轻貌美,又无依无靠,竟生出觊觎之心来,还打算趁着自己忙于寿宴事宜,先斩后奏!
——不错,尽管之前丈夫“死去”的时候,金夫人为他哭得肝肠寸断,差点背过气去,但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她立刻开始叫他老不羞了,实在是,他做的这叫什么事啊!想纳妾,同自己说就是,想要年轻姑娘,金夫人也能给他买几个回来,但强迫一个无依无靠,眼睛还看不见的小姑娘,那就是无耻。
但更阴差阳错的是,柳激烟也没把原胧雪这个盲女放在眼里,因而当着她的面击杀了金盛煌,却不想阴沟里翻船,不仅让金盛煌死里逃生,他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还牵扯进了庄之洞和高山青……不过,谁又能想到呢,这三个名动一时、各有千秋的公门高手,居然是昔日声名狼藉、无恶不作的飞血剑魔的弟子!此番柳激烟前来贺寿,其实就是做好了准备,要将武林五条龙分别杀死,以报昔日飞血剑魔的血仇!
——白日里,金夫人进房间为原胧雪搜身的时候,原胧雪便将金盛煌未死的真相告知了她,让她偷偷叫人请了冷血和凌玉象过来,三个人达成一致,都表现出十分信任柳激烟的模样,看他会不会让同伙来将原胧雪灭口。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他们预料中一般,柳激烟轻易不会放弃自己“捕神”的身份和名声,又自信庄之洞和高山青不会让人怀疑,叫他们一齐登了门,慕容水云假做回家,将两个弟弟也带了出去,只留下了凌玉象和冷血,让柳激烟相信他们□□乏力,也是他意欲快刀斩乱麻,将凌玉象和冷血都一并杀死,便和师弟庄之洞分头行动——却正好被冷血和武林五条龙抓了个正着。
而原胧雪之所以说恩怨皆已还,是她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忽然从身边的灌木上摘下一枚叶子,屈指一弹,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金盛煌便已惨叫一声,跌坐下去。
他左手的三只手指都被那片飞叶削去了。
“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别看人家眼睛看不见,就以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原胧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对其余四条龙道。“若你们觉得不服,要为兄弟找我理论,我随时恭候。”
话音未落,凌玉象便已满脸通红的怒吼一声:“你们谁若有不满,来找我理论便是,要是谁敢去骚扰原姑娘,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翻脸不认人!”
他的确是一位十分宽和慈爱的兄长,却也不是是非不分、一味护短之人。金夫人知道他素来一言九鼎,又听包括自己丈夫在内的其余四条龙喏喏应是,这才放下心来,但心里也明白,经过此事,原胧雪是定然不会留在金府了。
果不其然,原胧雪虽然没有来向她辞行,却也叫了个丫鬟来告诉她,自己会随冷血北上,去京城见他的师父诸葛神候,看能否查出自己的过去。金夫人知道,此一别,今后怕是再难相见了,自己不能为她践行,已是愧对于她,才想着送她一些盘缠,好歹路上花用,不必要冷血施予,欠下人情。
思及此,她又让侍女再把包裹拿去,并且教了她一番话:“你不必担心,我做这样的事,那老不羞会迁怒我,我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有儿子、有孙子,没他也一样过日子,难道还会怕他不成?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救下他的命来,这是你对我的情谊,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难道你便要这样对待我的心意吗?”
这一次,包裹没有被退回来,侍女带回来的,是一枝盛开的迎春花,也不知道是原胧雪从何处摘来的,开得倒是十分别致。
金夫人为花瓶添上清水,将花枝插入其中,含笑凝望着它,透过娇嫩的花瓣,似乎又看到初见时,那个站在雨中的少女……
夜色如墨。
原胧雪牵着一匹黑马,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一路往山腰上爬去。漆黑的天幕上,明月与星河交相辉映,洒下温柔的光亮,但却被繁茂的树林所阻,连一丝光也未能落到地上。
她当然没有点起火把,一人一马包裹在浓郁的黑暗中,脚步却丝毫不乱,毕竟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有没有火光照明,又能有什么分别呢?
她在山脚下已经打听明白,这座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舞阳城,同时也是一处武林门派,却是正道巨擘,可以供人休息,因而打算在城中借宿一宿,明日再翻山过去,谁知道一直走到明月高悬,也没听到半点人声,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便是听山下的村民说起时的语气,也能感觉到这舞阳城中人在江湖中颇有地位,难道近日里,却被人灭了满门吗?
不过江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离奇古怪之事。等到了城门外,仍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原胧雪察觉本该紧闭的大门正大大方方的敞开,空气中有血、油还有火的味道,便已明白,自己很可能正好赶上了一场残酷屠杀的尾声。
她把马留在了城外,运起轻功越过城门,随即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一脚踢翻了什么东西,随后,有个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她娇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话当然不是在问原胧雪。因为随即,就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沉痛的回答:“……魔姑。”
于是,那女人的笑声越发高兴起来:“不错,我就是魔姑姬摇花!”
——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轻轻拂了一下,那个男人便从她手中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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