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嘟起了嘴。或许世人都是如此吧,哪怕事实如此,她也是不乐意承认自己的不足的。
“没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了。”原玄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含笑说道:“人只要能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必依照别人的标准苛求自己。你到了今日,仍然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已经很了不起了,又不是非要当个杀人如麻的魔王,才能证明自己的成功。”
“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打算学医呢。”或许是温柔的选择的确令他倍感欣慰吧,他难得打开话匣子,同穿越者老乡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奈何身边的人都很擅长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再加上我的父亲之一原本也长于医术,后来就陆陆续续学了一些……而学无止境,往往就是因为人力都有尽时,稍微遇上一点麻烦,会的东西就不够用了。你身怀系统,堪称难得的奇遇,但若是就此安于现状,也未免太过于可惜了,我的建议是,不要去想它要你做的事,抓紧时间充实自身才是
关键。”
“喂,这是在拆我的台吧?”系统小声嘀咕道。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说的话温柔倒也听得进去。她仔细想了想,略有踌躇之后,终于小声问了一句:“那……你不打算回现代了吗?”
现代啊……真是好遥远的名词了。
听她这么一问,原玄都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不过片刻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早就做出决定了。不管你最终要选哪一边,一定要早下决心,否则会被优柔寡断伤害的,第一个就是你自己。”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点送你们回去吧,毕竟苏楼主也是病人,还是不要让他太过担忧了才好。”
原玄都话音刚落,温柔就忍不住恋恋不舍的看了面前无知无觉的白愁飞一眼,嘟囔道:“不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为今天这个决定而后悔。”
“谁说要你后悔了,我既然说了要补偿你,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原玄都好笑的看了看她,随后便将手掌按在了白愁飞的头顶上,只见后者昏睡中的身躯微微一颤,很快又不再动弹了。
“啊!”饶是温柔见识得再少,也知道他这是废了白愁飞的武功,她又是欣慰,又忍不住惴惴不安道:“你废了他的功夫,会比杀了他更让他恨你吧!你、你就不怕……”
“没关系。”原玄都不以为意。温柔仰着脸看他,只觉得他平静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描摹的、令人生畏的情绪,她绞尽脑汁的想了很久,才察觉那其实应该是傲慢。
“——我妹妹不会对他心怀仁慈,这就足够了。”
刑部。
赫连乐吾突然到访。在听到下属来报信以后,李世民连忙整理衣冠,亲自外出相迎,让老侯爷好一阵受宠若惊:“殿下不可如此,老臣当不得殿下这等厚爱啊……”
“唉,当得当得。”这位可是这一世正儿八经的岳父老泰山啊!一想到前世岳父长孙晟过世以后,观音婢和辅机被异母兄弟长孙安业赶出家门,幸得舅舅高士廉收留的悲惨经历,李世民就忍不住对他多亲切几分,渴
望他寿数绵长,让自家爱妻多得几分父爱也好啊。
“不知老侯爷来刑部有何要事,需要孤做点什么吗?”
“不是什么大事。”赫连乐吾垂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笑容奕奕,神态亲热,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听闻殿下今日执掌刑部,很是辛苦,如今又到了饭点,下官令家中厨子做了些吃食,还请殿下赏脸一尝。”
“原来已经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啊,若非侯爷亲至,我还没察觉呢。”为讨岳父欢心,堂堂太子睁眼说瞎话,径直略过刚才刑部尚书亲为他奉上膳食,却被他忙得拒绝、还被教训了一通的事,反正这里也没人敢揭穿他。见他身后的下人拎出几个大食盒,好像真的是来找他吃饭的,李世民不由笑着邀请道:“若侯爷别无他事,何不留下与我们一同吃点东西呢?”
“这是自然。”赫连乐吾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给殿下您准备膳食的那位厨子也过来了,就在门口的马车上,不知道……殿下可否屈尊一见?”
李世民有一瞬间的疑惑,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过来,激动的一把握住赫连乐吾的手道:“好啊!”
然后他就高高兴兴的跑出了门,跳上了停在转角的马车,一上车就迫不及待的叫道:“春华!”
“诶。”他的爱妻、他的皇后柔声回应道。长孙无垢端坐在马车正中,身边一左一右的伺坐着两个侍女,朝他俯身一拜:“臣女叩见殿下……”
“好啦好啦,不必多礼。”李世民连忙扶住她的手臂,趁机摸了两把小手。“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怕殿下沉迷政务,亏待了自己的身子。”长孙无垢嗔怪道。“便是再有不满,你也不能糟蹋自个儿啊。偏大哥还没回来,若是他在,我就不来了。”
“那我可真是要感谢大哥了,当然还有愿意为我的春华打掩护的岳父大人。”李世民抱怨道。“真想早点把你娶进门啊,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给我送东西了,这么遮遮掩掩的,真没什么意思。”
长孙无垢不慌
不忙的安抚他道:“太子大婚,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凡事,总是要按部就班,方得完满,你又何必如此心慌呢?”
“因为我要娶你啊!”李世民理所当然的说道。“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对此迫不及待的!”
此言一出,饶是以长孙无垢的沉稳,也不由面上绯红,朝他略显羞赧的一笑,这一笑之间,果真是艳如春华,光彩四射。
她轻轻握住李世民的手,低声问他:“你是整顿吏部的时候遇到麻烦了吗?”
“不是麻烦,只是在清理旧案而已,不过数量有点多,这几日我都会住在刑部。”其实午后时分,宫里便已经来过一回人,是官家派来请他回宫的,不过当然被他严词拒绝了。说到这儿,李世民不禁冷笑道。“刑部尚书该庆幸我是来查案子,而不是来查他自个儿的,否则,我有的是账要同他算!”
“我还以为,殿下是有亲政之心了呢。”比起迟早会到来的大婚,其实这才是长孙无垢真正关心的事情。“从刑部伊始,做出一番成绩来,再由我父亲上书,提醒官家,随后往其他五部走走,自可名正言顺的接手朝政。”
“不,还不到时候。”说着,李世民朝她一阵挤眉弄眼,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我跟你说啊……”
“啊!”听完他的打算,长孙无垢先是一惊,随后不由掩嘴而笑道:“旁的不说,大哥要是知道你的打算,一定会很生气的。”
“才不会呢,大哥一定会满足我的。”李世民洋洋得意的说道。虽然原玄都只是他结义的兄长,但不得不说,他们的关系甚至远比与生俱来的血缘来得亲密。“届时京中的一切,就要托付给你们了。”
“还请殿下放心。”长孙无垢微微一笑。
“定不会负你所托的。”
作者有话要说:为莫名其妙兄弟就倒了霉的楼主默哀两秒钟……
虽然有的是人会因此高兴了就是了(捂脸)
第八十五章
关七睁开眼睛,世界天翻地覆。
当然,对于他走火入魔的神经来说,或许感觉不到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吧。他只是看到原棠溪坐在床边,就理所当然的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棠。”他脸上那种孩子—般天真的神态,实在令人很难想象他的真实年纪。“为什么,我感觉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你了?”
“……因为我们的确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啊。”原棠溪这样说道。她的两鬓都已经生出了银丝,青春岁月早就离她远去了,但对于丈夫和堂弟来说,时间简直像是从未前进—般,以至于她光是注视着他们,心中就不由生出物是人非之感来。
是啊,时光已如东流之水奔腾入海—般归于虚无,不会再回来了。纵使他们之中有人试图伸手挽留,最终也只会是徒劳无功罢了。
“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关七关切的问道,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你受伤了吗?是谁伤了你?我会为你复仇的!”
“伤害我,还有那些伤害你的人,全都已经死了。”原棠溪轻声说道。“对不起,剥夺了你为自己报仇的机会,是我的错,但我……实在无法在这件事情上拒绝随云。等你清醒以后,不管你会为此多么生气,我都可以接受。”
“我为什么要责怪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的,因为你是我关木旦的妻子。”关七理所当然的说道。
闻言,原棠溪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了些许伤心的神色:“是吗……?”
“你难道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事到如今,我才觉得世事无常,有些事情—旦错过,就没法回头了。”原棠溪这样说着,忽然惨淡—笑,探过身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有—件事,我—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因为我察觉我身怀有孕的时候,你已经开始闭关了,我觉得没必要为此事打扰你,我自然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到时候,等你出关的时候……正可以给你—个惊喜啦。”
对于出身武林世家的原棠溪来
说,习武者闭关修炼,委实是太过于常见的—件事了,因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刚刚为新生命的到来欣喜不已的她,全然没有想到,这居然会是一生中噩梦的开始!
“有孕?”关七似乎还有些懵懂,他温热的手掌试探性的放在原棠溪平坦的腰腹上,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摸了两下。“……孩子?”
“对,我和你的……女儿。”原棠溪含泪说道。“你已经见过她了,就是她和我的侄儿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她……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像昭弟。”
她叹了口气:“要是昭弟还在,那该多好啊,她一定会喜欢阿霁的。”
可是,就像她再也不能见到父亲慈爱的面孔—样,女儿也不能再同她薄命的姑母见面了。关昭弟早在她陷入沉睡以前,芳魂就已然去往地府,而思念从来无法跨过生与死的界限,只能让还在世的人们痛苦不已。
“那是我们的孩子……原来,那是我们的孩子啊!”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般,关七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来。然而,他旋即又困惑的问道:“那么昭弟呢?为什么昭弟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有那么—瞬间,原棠溪的确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痛苦。虽然此时此刻,关七混乱的思维让他难以察觉到他失去的—切,但他总是会清醒过来,总是要面对—切的,不知道那个时候,以他的霸道性情,又能不能接受如此阴差阳错的现实呢?
“……你好好休息吧。”她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我们为什么不回迷天七圣去?”她松开手,直起身体,关七望着她,并不阻止,只是忍不住继续问道。“这里不是我的地方,也不是我们的家。”
原棠溪深吸了—口气,方才沉声答道:“……因为迷天七圣已经不复存在了。”
——因为你的手下背叛了你、利用了你、伤害了你,因为任你武功再高,再讲义气,他们终究不乐意让一个疯子来当他们的统领!
“不过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这世上,我知道你迟早会让迷天七
圣重新现世的。”她低声同丈夫说道。因为迷天七圣的核心就是身为七圣爷的关七,因为关七全盛的时候,的确是个令人畏惧的强大男人。世上但凡强者,总是傲慢,总是不肯屈于人下,放在谁身上都是说得过去的道理,原棠溪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位霸道的伴侣,但事已至此,她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这个时候,有人叩响了房门。原棠溪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人是谁,不由舒展了眉目,高声叫人进来——原胧雪端着托盘推开门,先探过脑袋来看了看,见关七醒着,不由瞪圆了眼睛,有些惊讶的说道:“啊,他终于醒了啊!”
也不知道她哥在之前喂人喝的茶里到底下了多大计量的药,关七比预计的时间还多睡了—天,搞得原胧雪心虚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同亲娘解释。
“醒了不是更好么。”云出岫从她头顶上探过头去,也往屋子里瞧了瞧,还不忘对原棠溪善意一笑,伸手往女儿的背上推了—把。“小雪花,你先把金针放进去。梅君,你去厨房做些吃的端过来,给我们的病人填填肚子。”
“是,主人。”梅君恭敬的答应—声,转身往厨房去了。
“好的爹爹。”原胧雪也下意识的答应了—声,抬脚往屋子里走去——然而,她方才迈开脚步,就骤然收了回来,挺直了背脊挡在云出岫面前,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轻松的神色已经全然消失了。
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来源自然只能是关七。他脸上纯粹的表情骤然变得冷冽,沉声询问原棠溪道:“阿棠,她是我们的女儿,为什么会叫别人爹爹,难道——是他把我的女儿抢走了?!”
话音刚落,杀意便化为实质的剑气,骤然往云出岫身上袭去。云出岫目瞪口呆,全没料到甫一见面,对方就打算要他的命,而原胧雪将手中托盘—抬,搁在盘上的数十根金针顿时散做满天金雨,毫不客气的朝着迎面而来的剑气席卷而去!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叮当作响声后,—片金粉洋洋洒洒的落到地上,很快便和满地灰尘混合在了—处。关七的表情混杂
着气恼和欣赏,忍不住称赞道:“好刀法!可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叫别人爹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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