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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由凰——胡话子

时间:2022-01-13 08:05:19  作者:胡话子
  我也被一声声的“荣皇后”吼得有点把持不住了,拎着我侄女冲进了院门。
  我娘比我还急,不等我开口就拽住了我爹的袖子:“相公,这怎么回事?荣荣怎么就成荣皇后了?”
  我爹望望四处的墙头:“咱去书房细说。”
  原来那个雪夜,城中发生了神迹——不少人家晨起时,只见家门前及马路上遍布不明走兽的脚印,而在脚印的中间,混着八个冰雕大字:
  华帝兴邦
  荣后泽民
  字形一致的方正字体,横七竖八地卧在雪地里。
  于是众人奔走相告:上天降下旨意啦!太子才该继承大统呀!宋荣荣是他命定的皇后哇!
  沃——特?
  我拧紧眉头:“确定是八个字?确定是我们离京的那个雪夜?”
  我娘目光如炬朝我射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爹赶紧给我打圆场:“荣荣知晓也很正常嘛,毕竟那些个小子从不拿她当外人。”
  我娘更气了:“可她这一个多月一个字都没吐过,就看着我们干着急!”
  我举手坦白:“娘,旁的谋划我是真不知,但冰字这事……是我私下找司昉合计的,算是给小华的礼物……”
  我娘又变了变脸,苦口婆心劝我:“你可真的别再直呼新皇的名讳了……”
  “哦,听我说完嘛娘。我跟司昉只定了前面四个字,是想着待事态半明朗之时,帮小华赢一点民心,我可从未想过要替他启幕开序……”
  “你又……”
  “新皇,是新皇!”我敷衍了一声,很有点咬牙切齿,“呵,司昉这狗木匠,竟敢乱自作主张?!”
  忘了说了,司昉就是我爹那位所谓“天下第一巧匠”的学生。
  我娘还要再说什么,我爹赶在了她的前面开了口:“你跟爹说说,那些大字是怎么弄的?”
  我是真的被司昉气到了,兴致缺缺地抬眼:“爹,想想您一口能吃五个的小花点心。”
  我爹秒懂:“哦——用模子铸出来的?”
  “嗯呐。”
  “字体又是哪来的?我可从未见过谁的笔迹那般方正。”
  “额……那叫宋体……”
  “你造出来的?”
  “额……”不是宋荣荣的宋啦,不敢冒功诶。
  我爹却当我是默认,赞许地点点头:“很别致的字体,名字也不错。”
  我尬笑:“额呵呵。”
  “路面不见人的脚印,也没有车轮印,你们是怎么把冰字放满全城的?总不能真是飞禽走兽帮忙吧?”
  当然不是,非要说的话,算是低配版的“圣诞老人雪橇送礼”吧。
  只不过我们的圣诞老人是木匠,驾的是驴道夫,送的是……信仰?
  至于其他的兽类脚印,司昉号称天下第一巧匠诶,什么做不出来啊。
  我爹听我描述完,眼神里带上了一种掺杂着敬畏的无语,仿佛我是既是智者,又是沙雕。
  我摸摸鼻子:“这事有没有影响小……新皇呀?连溪嘴巴严得跟什么似的,爹您给讲讲呗。”
  这就是没有媒体的不便之处了,闭门不出就是与世隔绝。要知道在摩登时代,足不出户都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人家发现了一只死乌龟。
  我爹一点不知委婉,愁眉锁眼地吁叹:“新皇受了箭伤,因箭上带着毒,如今尚未痊愈呐。”
  心脏猛然一颤,我不由站了起来。
  我娘瞥我爹一眼,我爹这才赶忙补充:“荣荣你别急,御医说新皇早已无碍。”
  “哦。”我慢慢坐回去,又慢吞吞地开口,“夏祈瑜?还是夏德政?”
  我爹没直接回答,而是从头跟我说。
  雪中冰字一事热度正浓时,小华才骑着马进了城,但入城没走几步,不知从何处陡然飞来一支利箭,直直射入了他的胸膛。
  听到此处,我猛地抽气一声,手肘不受制地撞翻了茶具。
  我惶惶然起身,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眨着眼不让自己流泪。我想要求进宫去看看,可牙关咬得太紧,别说发声,连张口都艰难。
  我娘过来扶住我:“你看连溪都进宫回话了,瞧他那模样,可一点也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我费劲思考了一会儿才理解她的话,又慢慢坐了回去。
  我爹有些讪讪:“怪我没说清楚,新皇当时穿着什么羊毛,挡了那支箭的力度,所以伤得倒不算重,若非箭上有毒,这会儿都该痊愈了。”
  “羊毛毡?”
  “对,就是这个。”
  我眨眨眼,啊,莫非我真是福星。
  “毒是什么毒?”
  “不知,所幸新皇备有解毒丸,当时就服下了,虽不完全对症,但也缓解了一些毒性。”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家伙不会是故意往暗箭上撞的吧,否则怎么能提前准备那么充分?
  于是催着我爹说大剧情,果然发现一切都不同于我的想象,没有武装起事,也没有暴力开干,除了小华受的那一箭,整个过程可谓一场不流血的政变。
  所以什么从龙之功,什么诰命,呵,别想了。
 
 
第10章 爱你怎么能了
  小华受伤修养的时日,同样的冰字在京城之外也开始出现,这回不光有鼓吹小华和我的,还有贬低大皇子的,比如“瑕必掩瑜”,“瑜龙混杂”,“滥瑜充数”,全是谐音梗。
  狗司昉再玩下去会露馅的吧啊喂!
  舆论越来越响,太子与大皇子的过往种种也被摆到了台面,然后人们就发现,废物太子他——好可怜呜呜呜!
  爹不疼娘不在,哥哥揣着坏,朝堂少倚靠,先生无大才。为了身外物,艰难走关外,顶风冒雪归,毒箭迎面来。
  可谓群情激愤。
  很多官员虽然不敢明着站队,但敢借题发挥,纷纷上书,请求皇帝彻查太子遇袭案。
  皇帝大概也被那些冰字闹得心下惴惴,当真指派了个秉性耿直的查案高手彻查此事。
  这一查还真查到了大皇子身上。
  夏祈瑜曾叫人研制过一种毒药,并严令禁止配解药,而在毒药制成之后,他竟然在大夫身上做实验——逼着大夫服下毒药,又拿走了药方。
  但大夫有个女儿,目睹了一切,把这事跟查案高手说了。
  她留了一些毒药,御医一比对,果然是小华中的那种毒。
  她同时还透露,大皇子还让她爹研制过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目的是啥?不知道。
  要给谁吃?也不知道。
  反正皇帝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皇子倒也还干脆,认了袭击太子之罪,但理由是小华要弑父弑兄,他只是为了自保。
  皇帝失望极了,直接剥夺了大儿子的继承权,将他送到了远离京城的贫瘠封地。
  大皇子,下线。
  不过直到疯癫之前,这位大皇子都死活不承认自己给皇帝老子下了毒。
  御医也诊不出所以然,皇帝只得自己寻医问药,有民间大仙揭了榜,抓着皇帝的手一切一探,给出结论:不宜再操劳,操劳必翘翘。
  就在此时又下了一场雪,雪停之时,皇宫里也出现了兽印冰字。
  这回就一个字:禅。
  皇帝参了三天,终于顿悟——禅位太子,遁入禅门。
  皇帝,下线。
  “……”
  就这?
  “我要进宫。”我一拍桌子站起来,目光坚毅,意志坚定。
  “去做什么?”
  听故事啊,鬼才相信故事的全貌是这样的。
  为了避免被人满大街追着喊荣皇后,我乔装了一下,从后门溜了出去。
  到宫门口时,我递上小华给我的令牌,守门的将领脸上莫名漾出一丝笑意,但没太敢看我:“请稍……稍等。”
  他派了小兵往宫里跑回去,我原以为是要去禀报,但不多会儿就见几位内侍抬着一顶大轿子过来。
  “您请上轿。”
  我不懂,问将领:“这是做什么?”
  “皇上说了,若有人拿着太子令进宫,务必不可让她受累受冻。”
  “……”
  行吧,上轿就上轿。
  大概是在卢浮山庄养出的习惯,我又在轿里睡着了。
  越睡越温暖,也越睡越舒坦。
  再睁眼时,四周一片安静,而我偎在某人的怀中。
  他也在睡着,神情还算安详,但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面部的棱角也更突出,是瘦了很多的模样。
  我撇撇嘴,无声擦了擦眼角冒出的泪。
  “你变娇了。”他也醒来,鼻音里蕴满了笑。
  我没搭理他,探手一点一点轻触他的胸口,探到心脏上方时,他忽而短促地轻吸了一口气。
  “疼吗?抱歉。”我忙不及要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捉住。
  “不疼。痒。”他揽住我腰背的手提了提,然后吻下来,“心痒难挠。”
  等到终于出了轿子,我第一件事就是扒了他的龙袍。
  伤口缠着白布,渗着黑色的药汁,位置精准地横亘在心脏之上,只一眼便叫我四肢发冷呼吸不畅。
  我垂下头,任眼泪“啪嗒啪嗒”在地上开花。
  他顾不上穿衣服,上来拥住我:“别哭。昨日御医说我体内的毒已经清了,等伤口结痂落痂,就又完好如初了……”
  可任他怎么哄,我的眼泪似乎都流不尽,硬生生哭到哽咽,心里委屈极了。
  他的粗糙指腹轻柔抹着我的眼角,但被我用力攥住。
  我拿自己的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一团糊,竭力压着哭嗝控诉他:“我教过你……那么多,从来没有让你……这样自损的,你凭什么……这么做?!”
  除了以前给我哥我爹他们讲题的时候,我平常从来不发脾气,像这样的情绪外泄算是头一遭。
  但我的怒火压根没烧到该烧的人,他竟然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大话:“我底子好,这点只算是小磕碰,再来几回都……”
  “来你妹!”我踢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胡言,然后继续控诉,“我走之前,你故意……误导我,走之后你又……刻意隐瞒我,困了我……一个月,毒没解就不打算……让我回来是吗?你这种主观故意,最不可饶恕……嗝……”
  他抬脚蹭了蹭自己的小腿,装模作样地皱起了鼻子,但双眸难掩笑意。
  是一直在暖我心悦我目的笑,我却险些再也瞧不着。
  这个认知让我无尽心软,泪泉又汹涌喷薄了几次之后,我才压着嗓音慢吞吞开口:“你只说让我好好活着,可我也想要你好好活。”
  他愣了愣,终于肃了神色,捧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很认真地告诉我:“莫难过,我发誓以后都会好好活。我们一起好好活,好不好?”
  我一边抽噎,一边瘪着嘴巴点点头。
  麻麻的,他说得对,我真变娇了。
  亲过抱过哭过娇过,我们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嗯,对于恋爱来说,前面的应该也算正题吧?
  我一通发泄之后饿得很,于是边吃边听故事。
 
 
第11章 了——————
  故事大概得从几年前说起了,那时小华年纪小,心思还有点浮躁,手上一毛兵权都没有,还老爱琢磨用兵之道,天天不是这个计那个计,就是什么攻心为上。
  我比较嫌弃这种满嘴跑火车的行为,有一天讽刺他:“势均力敌之时,的确计高者胜算大。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势不均力不敌的情况呢?脑筋都来不及动,脑袋就快搬家,这时候要怎么用计怎么攻心?”
  小华懵了。
  也不能怪他理解不了,我们对武力极限的认知不一样。
  我经历过核武器的时代,又看过很多科幻作品,体会过太多实力极度悬殊的碾压式“对战”,比如二向箔对太阳系*。
  而这个世界呢,打来打去都是冷兵器,你捅我一剑,我砍你一刀,本质上没差。
  我试着给他解释。
  “比如你得到世上最锋利的刀,自以为天下无敌,可万一有人用火药与你对抗呢?
  “或许你以为自己才是用火药的一方,可假如你还在着急忙慌装药时,又有人已经用更快更准更轻便的火器对准了你,又要怎么办?
  “攻心的前提是对方给你机会去攻心。用兵养兵之外,还得技高一筹。武力强大才是硬道理。”
  大多数时候,我愿意做启发者,但不大想当引路人,所以很少言之凿凿发表自己的主观见解,怕把人带歪。
  因此当我看到小华若有所悟的模样时,就有些后悔说得太多了,于是往回找补。
  “以我之见,用兵的造极之道在于不战而胜,不管终局如何,只要流过血搏过命,都是一种输。
  “就像我之前讲过的光荣革命,仅仅是没有流血牺牲,就能被叫做光荣。为君为将,在求胜心之外,保有一份对生命的敬畏总是没错的。”
  我这边讲完就过,但小华却始终在我的话音里徘徊,以至于他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他找了能人在关外帮他研制更高级的火器,并且还成功了!
  我艰难咽下嘴里的肉,瞪大了眼睛:“所以商队是借口?”
  “也不全是借口……我是真的想帮你买羊的,哪些羊也都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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