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爬梯子这件事沈舒云不后悔,不为别的,因为她发现爬梯子还挺好玩儿的!
顺着梯子爬到了树上,沈舒云随便一伸手就够到了身前的油罗子,底下的贤儿见状高兴的拍掌要跑了过来:“小姨小姨,快给我!快给我!”
沈舒云宠溺一笑,随即冲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别过来哈,让小姨先下来再说。”
她说完扶着梯子往下踏,在她刚下了两步之后,寺庙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沈舒云听罢赶紧加快了往下的速度,这一加快便有些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就“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响,摔得沈舒云七荤八素,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来不及喊疼就匆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和裙摆上的泥巴和灰尘,沈舒云赶紧迎了上去。
“昙……呃,你是?”
沈舒云那一声昙玄还没叫出口,就见面前朝她走来的是一个穿着蓝紫色锦缎,皮肤白皙,眉眼英挺,脸型刚毅的男人。
男人那双黑宝石般晶亮的眼睛仿佛黑夜里的灯,定定的落在沈舒云脸上,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
沈舒云望着他的笑,只觉得这个笑有些熟悉,想了好一会儿后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道:“李放,是你?你回来了!”
男人的嘴角勾起,眉宇间似有些失落:“是啊,不过你居然这么久才认出我啊!”
沈舒云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赶紧咳嗽着掩饰过去,随后笑了笑,道:“一别五年,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以前我见你皮肤黝黑以为这是你天生的肤色,却不想你原也是个白净的郎君,这锦缎一穿,别有一番风采啊!”
李放低头害羞地摸了摸耳朵,嘴角边是止不住的笑意,但过了一会儿当他的目光看到沈舒云身后走来的胖小子时一张大红脸募地失去了血色。
“舒云,你有孩子了?”
“嗯?”沈舒云皱眉,“李放,你说什么?”
李放的视线直直停在贤儿那张小胖脸上,动了动嘴皮木然的问道:“这个孩子是你们的吗?”
见他的注意力都在贤儿身上,沈舒云立即朝他介绍道:“这是我一个姐姐家的孩子,叫贤儿,放在我这儿养几天。贤儿,来,快跟叔叔打个招呼!”
沈舒云抓着贤儿的手,贤儿无奈,虽然他不想,但还是垮着脸冲李放不咸不淡的叫了声“叔叔好”。
李放感觉自己好像从地狱到天堂里走了一回,摸摸手心,那里面竟全都是冷汗。
太好了,这不是她的孩子,看来事情正如他预料的那样!
李放开心极了,连带着眉角眼梢都止不住的兴奋。他走过去伸手欲摸摸贤儿的头,贤儿见状直往沈舒云身后躲。
沈舒云转过身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对李放解释道:“李放你别介意啊,贤儿其实有些怕生,熟了就好了。”
她说到这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招呼别人坐,于是忙要去房间里头搬椅子端茶水,匆匆转身那间隙,李放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李放,你干嘛?!”
沈舒云有些惊住,下意识就想要甩开他,李放先一步察觉,待她要说出口前已然松了开来。
“对……对不起。”李放低着头,脸上还透着熟悉的红晕,更衬得他英俊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沈舒云后退了两步,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恶心,又有点发毛。
李放没有注意,只是看着她笑道:“舒云,不用这么麻烦,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了,然后,然后……我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沈舒云有点儿奇怪。
李放微笑着从锦缎袖子里慢慢掏出一个红褐色的长条漆盒,末了递向她道:“这个给你。”
沈舒云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扫了一眼后便反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放的脸刷一下红得像天边的晚霞,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你待会儿自己打开看看吧!”
语毕他把长条漆盒往她手上一塞,沈舒云一手还抱着贤儿呢,用一只手根本就打不开,只得再次去叫李放,而送出漆盒后的李放却不知何故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沈舒云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叫住。
李放走后,沈舒云拿着漆盒很是疑惑和无语,她身上的贤儿却很松快,小胖脸一扬,两只小脚就在沈舒云的腿上轻轻踢了踢:“小姨,贤儿的果果呢?”
他不说沈舒云都快忘了她刚才是要给贤儿摘油罗子的,见状忙放了他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掌心,顿时里面出现了好几颗像绿宝石一样泛着光泽的小青果。
贤儿笑嘻嘻的把她掌心的油罗子都夺了去,然后放在地上玩了起来。
沈舒云终于得空打开那个漆盒,可手摸到上面即将要打开时又突然顿住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她是昙玄的妻子,怎么能随便收别的男人的礼物,这事儿还是要和昙玄说说,改日再让他给李放送回去!
这般想着,沈舒云把漆盒放进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然后出来看一看贤儿,笑着对他说道:“贤儿,小姨给你做糖葫芦吃好不好?”
贤儿此刻正被一群搬家的蚂蚁吸引,拿了油罗子去堵蚂蚁洞,玩得不亦乐乎,闻言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句,然后继续和蚂蚁斗智斗勇去了。
沈舒云看着他这模样爱怜一笑,转身钻进地窖里把里面李家村人送的一些赤枣子(山楂果)拿了出来,放进木盆里一个个洗净擦干,然后又拿篾刀去削竹子做竹签,她削竹子的手法还很生疏,所以竹签没做成几根手倒是被锋利的篾刀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啊!”
沈舒云叫了一声,吃痛的扔下篾刀使劲按住自己的伤口,可伤口实在太深了,不管她怎么按都还一直往下滴血。
贤儿似也被吓了一跳,丢了蚂蚁蹭蹭蹭跑到她身边:“小姨,你怎么了?”
伤口还很痛,但见到贤儿这副关切的模样沈舒云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忍住疼痛强笑了下,说:“没事儿,小姨就是突然有点累,想进房间休息一会儿,贤儿自己在小院里玩一会儿好嘛,小姨休息好了马上就出来。”
贤儿一听说她没事,顿时就高兴的点点头,随后又跑回了蚂蚁旁边。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小脸蛋沈舒云舒了一口气,正要从凳子上站起来去房间处理伤口,这时寺庙大门“嘎吱”响了一下,沈舒云抬头,昙玄的身影随即走了进来。
进到院里,他先是扫扫沈舒云忘了放进杂物间的梯子,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和不悦,张口就想说她,待看到沈舒云不断往下淌血的手指时所有的责备都吞进了肚子里。三步并作两步疾跑过来,一把抓过她的手道:“你怎么受伤了?快,快让我看看!”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和担忧,沈舒云脸不禁红了红,慢慢松开按着的伤口给他看。昙玄看罢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也没想就拉着她进了僧房处理。
他的僧房里常年都是一股药香味,淡淡的,很好闻。他从大柜子里拿着剪刀、止血丸、盐水和干净的布过来,先倒了盐水给她清理伤口,那盐水落在伤口上如同被火烧着了,沈舒云疼得龇牙咧嘴的大叫了一声。
等她叫完,昙玄生气地扫她一眼,一边给她继续上止血丸一边道:“还知道疼?刚才怎么不见你叫!”
沈舒云撇撇嘴,有些委屈的看他一眼:“刚才太疼了叫不出来啊。”
“那现在呢?”
他手上加重了力道,沈舒云随即又叫了一声,而后两眼泪汪汪的瞪着昙玄道:“昙玄,你个出家人怎么这么坏,看我受伤了还故意欺负我,我要去告诉佛祖,让他惩罚你个坏心眼的弟子!”
昙玄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去告吧,贫僧求之不得!”
第41章 伤
“喔,昙玄,你胆大了啊,现在居然连佛祖也不怕了!”
昙玄抿一抿唇,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沈施主现在也胆大了,上房下河的,再过几年恐怕都能移山倒海了吧?”
“什么移山倒海?昙玄,你又在骂我!”沈舒云瘪瘪嘴,很不服气,要不是现在手伤着了,真想把他暴揍一顿。
上好药,两人从僧房里走了出来。
贤儿丢了油患子就向她跑来,跑到沈舒云面前伸手要抱,昙玄瞥她一眼,几步挡在了沈舒云身前率先将贤儿抱了起来。
“你手还伤着,现在先别抱孩子,贤儿交给我好了。”他在前面淡淡的说。
“可是……”沈舒云扫一眼贤儿,“会不会打扰到你?”
昙玄笑,回身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敲:“放心吧,不打扰!”
说着他就抱了贤儿去刚才沈舒云削竹签的那个凳子上,一手将贤儿放在腿上,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篾刀。用水洗去那篾刀上的血渍,继续着她刚才没做完的事。
沈舒云蹲下身在旁边给他递竹条,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张姐的腿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还好,血已经止住了,万幸没伤着骨头,不然贫僧也没有办法了。”
沈舒云听闻后松了口气,道:“没事儿就好,张姐也是个苦命人,如若身上还留下什么残疾,那就更苦了。”
昙玄赞同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加快,不一会儿就削好了一小把竹签。
“你削这些东西做什么?”昙玄好奇的问。
沈舒云凑过来捏了捏他怀里的贤儿,嘻嘻哈哈的笑着说:“给贤儿做冰糖葫芦吃,这小家伙也跟我似的喜欢吃甜,我们俩的口味还挺一致呢!”
她说到这里似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今日秀玉姐姐也来找你了,想让你帮她肚子里的孩子向佛祖祈福,只可惜你那时候还没回来,她也赶着回去,所以吃过午饭就走了。”
昙玄的动作停住,抬头有意无意的扫她一眼,眸子深处荡开一道细密的哀伤,未及,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突然转换了话题道:“我听说李放回来了。”
“啊?怎么突然说起李放了?”沈舒云没料到他把话题转得这么生硬,一时有些错愕。
昙玄不咸不淡地回:“嗯,听说他回来了,贫僧也有点儿好奇,毕竟一别五年,变化肯定很惊人。”
沈舒云闻言重重“嗯”了一句,道:“确实很惊人,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昙玄瞬间愣住,一双眼睛募然瞪大了,语气似在颤抖:“怎么,他,他来过这里?”
沈舒云颔首,接着道:“秀玉姐姐离开后不久他就来了,哦对了,他还留了个东西在这里,说是送给我的。”
“什么东西?”昙玄的话更抖更轻,像被风吹掉的落叶。
沈舒云伸掌在他额头贴了贴,而后疑惑地看着他道:“没生病啊,可昙玄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昙玄脸白了白,仓皇地抓下她的手复又问道:“到底什么东西?”
沈舒云叹了口气,起身跑去了房间把那红褐色漆盒从里面拿了出来。
“昙玄,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还没有打开过它,想着等你回来再一起看看。”沈舒云边解释边把漆盒放进了他掌心。
昙玄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那漆盒上,双手颤抖,仿佛拿着一件极为冰凉沉重的东西。在沈舒云的催促下,他慢慢慢慢打开了漆盒的盖子,霎时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在他眼前一闪,里面装着的是一支极为精致的“四蝶戏花”银步摇,步摇的最上头坠着流苏,流苏的最末端嵌了几颗小巧玲珑的宝玉,端的是华贵无匹。
“昙玄,这东西……我,我也不知道李放为什么会送这个,太贵重了!”沈舒云看到这支银步摇吓了一大跳,眼珠子慌忙往昙玄的脸看了过去。
天,这可不要闹出什么误会才好!
沈舒云额头都急出了汗,手忙脚乱的解释道:“昙玄,是真的,这个东西我……”可她话说到一半,昙玄就笑着打断了:“很好看不是么,也很适合沈施主。”
“昙玄!”沈舒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含泪,猛地摇着头道,“我不要!明日,或者等会儿你就帮我把这东西给李放还回去吧,行么?”
“为什么要还回去?这是李放施主的一片心意。”昙玄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舒云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凑上前贴近他道:“因为我是你的妻子,除了你的礼物,其他男子的我都不应该收。”
昙玄的视线凝滞在她脸上,久久,久久地没有移开,他的目光里透着莫名的哀伤和凄凉,刺得沈舒云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吸了一口气,伸手拂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静静摩挲着,眸中尽是心疼:“何必呢沈施主,贫僧不值得你这样。”
“昙玄,你怎么知道不值得?值不值得不应该是你来定义,而在于我。”沈舒云抓住他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心甘情愿。”
昙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满含泪水,他哆嗦着抽出被沈舒云握紧的双手,一字一字十分冷淡的说道:“你我只有夫妻之名,贫僧……从未对你作何他想。”
一道闷雷自耳边炸开,沈舒云张大了眼睛看着他,脸庞在那一瞬间迅速变得苍白如纸:“昙玄,你骗我对不对?你是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你怎么可能,我们……”
“沈施主!”昙玄加重了语气,沉着脸道,“是真的。还请沈施主莫要把贫僧的慈爱之心当成喜欢,贫僧乃出家人,修行至今近三十载,早已把俗世之人的男女之情隔绝在思想和生命之外,沈施主还是远离不切实际的颠倒梦想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昙玄说完,再扫一眼呆望着他泪流不止的沈舒云,然后将手里的漆盒放下,拿起一旁的竹签子便抱着贤儿去厨房了。
沈舒云哭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厨房里的身影,可那身影只顾忙来忙去,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心,在这一刻如刀绞一般,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袭来,她疼得几乎无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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