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破了的后果是什么,你不是已经瞧见了么?”许沉霁无力又颓然。
她的爱真的太热烈,也太肆无忌惮了。
而她就像是一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鸟儿,像是高高悬挂于苍穹之上的灼灼骄阳。
撞得他措手不及,烧得他来不及喘息半分。
他很累也很疲惫。
在他得知白倾烟的身份和意图后,为了避免是有人刻意冒充,他当即就已经派了人去荆南。
白家无论如何说,都是他跟母亲的恩人。
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闹得太糟,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就把脸撕破。
况且随着母亲对白倾烟的越发看重和打心底里的疼惜和喜爱,若是突然就把事情全部揭开,母亲在备受打击的情况下,情形定不会比此刻好上多少。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只能一点点动摇白倾烟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也好在如今已经颇为有了些成效,母亲对白倾烟也不似先前的倚重与依赖。
他原本还想着,再过些时日就先跟母亲透透白倾烟的底,瞧瞧母亲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他却是知道的,许家是觉得不会让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进门的。
到时候他同白倾烟的婚事自然就可以放一放了。
却没想仍旧是被完全处于计划之外的她给打破了。
如今母亲一直昏迷不醒,此前还吐了一口血来,恐怕已经是伤了根本。
而白家的一点点血脉也就这样被逼没了。
宋篱嬅此刻才蓦的恍然大悟,可是好像已经明白的有些晚了。
她已经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了。
“你走吧。”许沉霁微微阖上了眸子,等再睁开时,那种胀痛也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
“走了就别再来了。”他心疲力竭。
他并不气她,而是气这个没用的自己,因为她的冒失,因为她的逞一时之快,让他们许家亏欠了一份恩情,让他母亲气得又发了旧疾,性命垂危。
可是尽管如此,他仍旧控住不知自己的内心,仍旧在无可救药的...爱她。
哪怕在这场感情中,他一直默默背负着来自恩情,亲情的各种压力。
他没法顺从病弱的母亲为他作出的安排,也没法违背自己的心去履行照顾白家人的承诺,甚至已经将母亲气病过几回了。
第97章 我不要离开
也不知在多少个无尽的黑夜中辗转反侧,他多怕因为他家中这些一时难断的家务事,而忧心她会将一腔热情转而投向别人,会朝着别人笑开了眼,明媚又肆无忌惮。
后来,她身边确实有了别人,又或者是她身边一直都有其他人,只不过是他一直自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哪一个,却没成想她有一天会害怕自己,而畏缩在其他人的身后。
他恨怨恨自己此刻仍旧是难以割舍的念着她,哪怕只是稍微一靠近她,只要一不稍加注意,他就会被灼烧得体无完肤。
他终究还是有些累了。
倘若此回母亲当真一病不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也再无颜面回西凉见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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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赶自己走了么。
宋篱嬅有些无措,她一直在说对不起,可是似乎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那个人仍旧站的挺拔如修竹,坚定如磐石,对她的一声声认错无动于衷。
她是真的有些慌了,这一回,她觉得许沉霁当真是铁了心不要她了。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也想得太理所当然。
她此前还不知晓白家的那一份恩情竟然得他这么看重。
面对她这么卑微的认错和哀求,他当真就这么无动于衷。
宋篱嬅心中一哽,无助的她慌张此刻将眼前的人牢牢抱住。
想要从中感受到他的温度,感受出他那怕一丝不忍的情绪。
然后什么都没有。
许沉霁紧绷的身子,硌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疼。
“我不要离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仍旧残存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似的,朝着她从头浇了下来。
她听见他嗓音嘶哑,沉重又无力。
他薄唇轻启,只说了一个滚字。
宋篱嬅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她自己记得自己的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可是她又想赶紧逃离那个地方,只为恐从他的口中再听到什么伤人的话来,活活一点点刎着她的心。
她回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中,把月明上弦都撵了出去,任谁来也不见。
宋知行听到了些风声,也来过她院子里几回,她仍旧是犟着,连他也不见。
上弦和月明一直担心着自家小姐会做出什么犯傻的事情来,于是两人干脆商量着轮流守夜,以防宋篱嬅有事叫她们。
知道后半夜,上弦才听见屋子里传出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只能在一旁既心疼又苦恼,为不知该怎么困为她家小姐而感到犯愁。
后来宋篱嬅因为已经连着两个夜晚没合眼,于是在浓浓的疲惫之下,她终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白倾烟来找她索命。
白倾烟一直用鲜血淋漓的手指,就直至地指着她,说都是因为她害死了自己,还说要让她赔命。
好在上弦听到屋内有些动静,于是一直在拍门,才将她叫醒了。
宋篱嬅睁眼,一旁的枕头早已被她的泪水给染湿了大片。
她意识有些凝固,过了许久才动了动身,终是开了门,将月明和上弦放了进来。
昨日一日她都未进食,月明担忧她身子撑不住,于是准备了些好克化的吃食拿上来。
而宋篱嬅也都特别出乎意料的,默默吃了几口,便也就觉得索然无味。
昨天月明送太医离开的时候,听说周夫人仍旧没有转醒的趋势,连从宫里来的太医都说此番周夫人大概是要听天由命了。
昨天想了一整晚,宋篱嬅一颗心都慢慢冷了下来。
她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许沉霁对她的恨意,以及让她别再来的决绝。
他果然是恨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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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宋篱嬅去楚府找了一趟楚毓秀。
楚毓秀也不知道最近宋篱嬅都在忙些什么,反正是自打她上次从宫中回来之后,就也不同她一起出门了。
加之她最近师父云游回来,正在天医堂坐镇,她作为她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不敢在师父面前懈怠。
此外也算是能找些事情做,她倒也不至于会那么无聊。
楚毓秀的师父是一位平国的当世名医,早年就已经享誉九州,皇室多次欲刻意收拢皆是未果。
只不过此前楚毓秀的祖父同这位名医祖上也有些渊源,所以才会破格收了名弟子。
不过这位名医是个逍遥的性子,常常在外游历,只不过是她之前听楚毓秀说过她的哪位师傅要暂时回来住上一阵子,于是宋篱嬅上了个心,只希望那位名医还没有离开盛京。
楚毓秀不在宋府,宋篱嬅又匆匆去了天医堂。
楚毓秀从她口中听了个大概情况,于是也就赶忙去求着自家师傅去救人了。
好在是医者父母心,楚毓秀的名医师傅很轻而易举的便就答应去瞧瞧周夫人的病况。
宋篱嬅对楚毓秀的师傅从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如今见上了一面原来只不过是个同她们年岁相仿的清秀少年。
见人是如此轻的年纪,宋篱嬅心中不禁对他的医术大打折扣了几分,可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来得强,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无论如何,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
倘若此番能将周夫人治好,尽管许沉霁不会原谅她了,但是她也会好受些。
宋篱嬅同楚毓秀一行人来到了许府,到了门口她却止步不前了。
其实早在宋篱嬅来找她的时候,她便就瞧见宋篱嬅那双肿得像是两个鸡蛋似的眼睛,只是见宋篱嬅还在强装镇定,她便也就不再戳破。
要是换作以往,宋篱嬅到了许府必定就早早冲进门去了,又怎么会像是现在这么畏缩又顾虑的模样。
楚毓秀特别不习惯自己的好友这幅模样,只以为她只是跟许沉霁吵架了,于是便就想要充当个和事老。
结果宋篱嬅非但不进去,还叫楚毓秀说明来意的时候,别说同她有关系。
见宋篱嬅神色坚决,楚毓秀只好讪讪带着自家师傅去许府登门了。
楚毓秀只在门外说明了来意之后便就立马被请了进去。
第98章 难熬
宋篱嬅见罢,这才松了口气,只在心底里祈求希望这位年轻的名医能够将周夫人治好。
楚毓秀跟自家师傅乙白进去之后。
月明就劝自家小姐先回去好好休息,自己替她在这里守着,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消息便就回宋府同她讲。
宋篱嬅却摇了摇头,如今在哪处她都不会安心。
倒不如就在这许府门口候着,要是一会儿有什么消息,她也能知道得快些。
楚毓秀同乙白进去了好一阵,却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宋篱嬅也就在马车里干坐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宋篱嬅只听见马车外似乎是有人轻声低语,她睁开眸子,只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块小毯,却不见月明。
她轻声唤了唤月明的名字。
月明随即就进到了车内。
“方才外面是谁?”她问,心中同时也不由的升起了几分期许。
月明颔首:“是天二十七。她方才来问那个李进一直在闹腾,所以来问小姐该怎么处置。”
“哦。”宋篱嬅低声应了一声,也不知自己方才为什么会有期待,他明明都叫自己别在来了,不也就说明他已经不再想要见到她了么。
“让人把李进放了吧。”她道。
反正如今人在她手里也没用了,白倾烟死无对证,许沉霁知晓内情却也是有心隐瞒。
反倒是她,被自己这么一弄,颇有些里外不是人,吃力不讨好。
到了傍晚,只见毓秀一个人从许府出来,走到拐角处宋篱嬅的马车内。
见只有她一个人,宋篱嬅蹙了蹙眉头:“你师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
楚毓秀方才进了许府,却发现院中挂着白帆,好一阵旁敲侧击之下都快被探听到的内容下了一跳。
她都不知晓自己的这么密友何时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了。
又是逼死了人家的未婚妻,又是把人家的娘亲气的命悬一线。
但是瞧那许沉霁就不知是憔悴了多少,像是一块落了尘的玉石,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意气风发。
她听罢惊叹得咂舌了许久,才平复下心情,进了周夫人的内院中去给师傅打下手。
好在她师傅出马,就没有什么救不回来的人。
周夫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只不过是这个情况还不稳定,于是乙白需要留在许府中,等周夫人身子逐渐稳定了才好离开。
楚毓秀怕宋篱嬅还等在院外,索性便直接把自己的师傅丢在许府,只说是明日再来探望。
乙白本也就不需要她的陪同,她少在这里给自己碍手碍脚的便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于是很随意的挥了挥手,把人给赶走了。
楚毓秀一出门,果然就又瞧见宋篱嬅还在外面等着,瞧着那张小脸巴巴的望着,说不上的可怜。
她径直走上了马车,让月明先架着马回去。
宋篱嬅还在等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便就一直望着她,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楚毓秀瞧见了简直是好气又好笑。
宋篱嬅居然将自己整成了这幅模样,就像是个溺在水中人,却还丝毫并未察觉自己此刻的状况,然后越陷越沉。
“周夫人算是醒了。”楚毓秀知晓她此刻是真的心急。
于是也打消了再逗弄她的心思,同她如是说到。
“因为周夫人这是刚醒,情况还不太稳定,所以师父暂时先留在师父,不过周夫人既然醒了,就应该算是暂时无碍了。”
宋篱嬅回应得敷衍,可是殊不知她此刻翻江倒海的内心,才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她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要不是楚毓秀对她了解颇深,知晓她越是在这种关心一件事情的时候,表现的就越发冷静甚至淡漠。
但是想起方才她在府中探听到的消息,只怕是并不准确。
恐怕自己这个好友,也是被误解了的。
关于她的种种流言蜚语,还是要亲口问问她,要她亲口说出来,她才相信。
“听说你把人家未婚妻给逼死了…还害的周夫人当即就吐了一口血,险些就要醒不过来了。”
楚毓秀朝着她问,随即也是心头一黯,她又哪里见过宋篱嬅这般郁郁寡欢的样子。
“别人说的什么我都不信,我只要听你怎么说。”
如果宋篱嬅当真受了委屈,她这个做朋友的自然得给宋篱嬅出出气。
听了她的话后,宋篱嬅方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像是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垂落的青丝,有些无奈道:“这次我真的玩脱了,许沉霁好像是真的不要我了。”
楚毓秀听罢嘴角扯了扯:“好像没玩脱之前他就要你似的。”
楚毓秀本是打着挤兑挤兑她的想法,她必定气不过,就会同自己回嘴,两人吵吵闹闹着,也算是转移了她一些注意力。
可没成想,宋篱嬅竟真就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跟她拌嘴的想法,听了她方才的挤兑之词后,居然当真就默默认下。
宋篱嬅仔细想了想,发现楚毓秀其实说的也并没有错。
在许沉霁回京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是一种莫名的疏远,后来在宫里的两次相遇,这种疏离之感就更甚了。
发现宋篱嬅沉默了一会儿,眼眶之中就簌簌的滴落了几滴眼泪,宋篱嬅想伸手去擦,却发现这眼泪是越擦越多,心里像是缺了一块,怎么填都填不回来。
楚毓秀自然也是瞧见了她此刻的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咋舌良久。
想不到有生之年她竟然也能有将宋篱嬅给说哭了的功力。
宋篱嬅这一晚仍旧是难熬。
本也就是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梦见了白倾烟的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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