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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你的老公跑路了——王舟

时间:2022-01-13 09:09:52  作者:王舟
  靳溶道:“有什么好怕的?”
  郑麟淡淡道:“怕被冻死。我打从记事起,就没爹没娘,有上顿没下顿,饿极了还跟狗抢过吃的。天暖和的时候,还能凑合着活命,天一冷下来,就连个藏头的地方也没有。”
  他这么说,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眼里却藏着一丝阴沉。
  难怪他对刘远风的感情这么深。如果没有他一时兴起,带这个肮脏可怜的孩子回去,郑麟早已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靳溶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那种痛苦,道:“我明白。”
  郑麟嗤地笑了,道:“靳大旗主怎么会明白,你又没挨过冻,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靳溶淡淡道:“我也是个弃儿,当然明白那种感觉。”
  郑麟有些意外,转头看着他。
  靳溶道:“那年我八岁,师父带着清和从外头回昆仑山,小师妹手里拿着个烧饼,我跟她讨。师父看我筋骨长得好,问师妹要不要带我回来,小师妹点了点头。”
  郑麟没想到靳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些动容。
  靳溶想起从前的事,有些唏嘘。他道:“小师妹不嫌弃我一身脏污,握着我的手,说以后她就有伴了。”
  这两个人的出身相似,一个向阳,生的坦荡磊落;另一个却向阴处蔓延,长得枝杈纵横。他们看着彼此的时候,仿佛能看到另一种可能的自己。
  郑麟霍然笑了,有些自嘲的意味,道:“你的运气比我好一点,独孤意是个好师父。不过也没什么,我生来就一无所有,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他看着靳溶,道:“怪不得我一见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
  靳溶道:“所以你一直跟我过不去,有机会就找我麻烦?”
  郑麟笑了,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对靳旗主特别有兴趣罢了。”
  靳溶道:“我以前的事都跟你说了,你不必再对我好奇了。”
  郑麟抬手锤了他肩膀一记,道:“大过年的,随便聊聊,不必这么一板一眼的吧。”
  靳溶回头看他,郑麟举起酒坛子,道:“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走一个。”
  靳溶提起酒坛,跟他碰了一下。辛辣的酒滚进喉咙里,带来酣畅淋漓的快意。远处一支白色的焰火窜进夜空,砰地一声炸开。接着又是一团绿色的烟火散布在空中,放出星星点点的光。
  远处人声喧闹,有人抚掌大笑。四羽旗的兄弟们到了百十来人,聚在翰墨堂前的空地上放焰火。
  沈清和跟萧则站在门廊下,碧潭伸手指着绽放的烟花,又蹦又跳。李商陆手里举着个镶金的千里镜,想把焰火看的更仔细一些。三才散人没见过这种新奇的玩意儿,凑上来争着也要看。
  徐成披着一件貂裘,拢着袖子一派悠然,看着年轻人们。
  独孤意坐在轮椅上,谢如推着他出来,把毯子盖在他腿上,一起抬头看着夜空。一群人有说有笑,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郑麟叹了口气,有些羡慕,道:“这就是人间的热闹,真不错。”
  靳溶微微一笑,道:“嗯,确实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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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过完年,萧则又回了长恨崖练剑。沈清和准备了贺礼,打算去元弈山庄参加李秋岳和洛袖袖的婚礼。
  李商陆不急着回去,逛到了郑麟的住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聊了几回,发现这人很有意思,于是没事就来找他聊天。
  郑麟对李商陆不感兴趣,见他揣着袖子又来找自己了,道:“李道长,你又来干什么?”
  李商陆见他还没梳头,也不见外,推门进来,坐下道:“没事,你先洗漱,吃了饭咱们下棋。”
  郑麟放下梳子,回头看他,一脸不耐烦。
  “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
  李商陆徒手捏开一个核桃,道:“没有啊,反正我是来做客的,玩就行了。你不也是外客么?”
  郑麟有点烦躁不安,以前他一直喜欢逗靳溶,靳溶越是烦恼,他就越开心。
  然而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李商陆现在骚扰他的情形,跟自己骚扰靳溶没什么区别。他头疼的厉害,终于知道靳溶为什么一见自己就调头就走了。
  李商陆看着他苦恼的表情,笑呵呵的,十分愉快。
  郑麟穿上外袍,扎起腰带。李商陆喝了口茶,在一边评头论足道:“你穿红色真好看,一般男人很少能把这个颜色穿得好的。”
  他的里衣是黑的,外衫是红的,穿在身上十分明朗。他有种飞扬跳脱的气质,若是不开口,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骨子里都黑透了的小魔头。
  郑麟转头看着他,神色里带着一丝阴郁,道:“你不怕我?”
  李商陆噼里啪啦地捏着核桃,细细地剥出核桃仁,道:“我怕你做什么。”
  郑麟走近他,前发垂下来遮着眼,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一身红衣又鲜明的很,就像个厉鬼。李商陆一脸平静地跟他对视了片刻,把剥出来的核桃仁塞进了他的嘴里。
  郑麟露出这种表情,一般就是要杀人了。没想到李商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但毫不害怕,还有些戏耍他的意思。
  郑麟恨的牙痒痒的,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虽然人人都怕他的一身邪气,偏偏这小道士就治得了他。
  郑麟呸地一声把核桃吐了,道:“你为什么老来烦我?”
  李商陆笑呵呵地说:“我是道士嘛,当然是来捉鬼的。”
  郑麟被他烦的不行,转身去打水洗脸。李商陆拢着袖子站在井边,看着他干活儿,活像个监工的。郑麟恶狠狠地说:“再看,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进去。”
  李商陆道:“哎呦,我好怕。要是淹死了我,我就天天趴在你背上,看着你睡觉、吃饭,就连洞房花烛夜,我也陪你媳妇等着你。到时候你一掀红盖头,就看见我坐在床上,对着你笑,头发还往下滴水,说,郑郎,井里好黑,我好冷啊——”
  他语调阴森森的,郑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干脆连水也不打了,把桶扔回井里去,掉头往屋里走。
  “你给我出去!”
  李商陆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扬声道:“郑郎,你还没洗漱呢,这样不好吧?”
  郑麟听见他说话就烦,干脆连窗户也砰地一声关上了。李商陆看他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觉得没意思,拢着袖子往外走去。
  靳溶巡山回来,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李商陆停在路边,道:“答应你的事做到了,给我什么好处?”
  靳溶前阵子被郑麟骚扰的不行,转念一想李商陆比他更缠人,于是让他去骚扰郑麟,没想到还真管用。自从用上了李商陆之后,他的日子清净了不少。
  靳溶道:“你要什么?”
  李商陆想了想,道:“一天五两银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挣个茶水钱。”
  靳溶笑了,道:“你这茶水够贵的,我包月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给李商陆。李商陆揣了钱,眉开眼笑,道:“老板大气,有我在放心,保证你一个月都不用烦恼了。”
  靳溶想了想,又道:“差不多就行了,他也没那么坏,你别太损了。”
  李商陆哈哈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李商陆收了钱,天天去找郑麟唠嗑,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直聊到三国鼎立,最近打算开个新话题,跟他谈一谈对道家养生的心得和体会。
  郑麟被他整的脸色铁青,彻底服了他的气,要不然就闭门称病,在外头一见他就跑。
  众人在昆仑山上休养了三个多月。天气回暖,积雪渐渐融化,三才散人终于把山道修完了。这天沈清和在翰墨堂看各路信报,忽然见三才散人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嘴里还大呼小叫的。
  “不得了,教主——”
  “教主,不得了——”
  沈清和微微皱眉,放下书信,道:“什么事?”
  天散人是大哥,比那两个沉稳些,跑在最后面。他扒拉开那两人,道:“教主,好事,大好事!”
  沈清和道:“说罢。”
  天散人道:“我们兄弟几个前阵子每天都去修山道,跑顺了腿儿。今天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萧护法出关了!”
  沈清和微微扬眉,道:“他出来了,剑练得怎么样?”
  地散人争着道:“萧护法在山崖上用左手使了一套凌波剑,一招一式都十分流畅,比从前右手使的还好!”
  人散人也道:“当时我们兄弟几个都看呆了,谁也不敢说话。过了好一阵子,萧护法练完了剑,回头看见了我们几个,冲我们挥了挥手,说,‘告诉她去,我练成了。’”
  沈清和仿佛也看到了萧则喜悦的神色,露出了笑容,却又不敢相信。
  “这么快?”
  三才散人道:“真的,萧护法一会儿就来,教主亲眼看了就知道了。”
  萧则从年前就开始闭关,大年三十出来陪了妻子一天,从初二起又回了长恨崖。
  萧则白天在山洞里参悟心法,入了夜便在长恨崖上练剑。如水的月色照下来,他的影子映在山壁上,就像谪仙一般。沈清和每天派人给他送饭,有时候自己去远远地看他一眼,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他修行。
  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他白天出现,看来是对剑法有所领悟了。
  这边说着话,就见萧则手持长剑,从外头过来了。他头发随便一束,满脸胡茬,与世隔绝了这段时间,变成了一副野人的模样。
  他满脸喜色,顾不上有别人在,一把抱住沈清和,在她腮上左右亲了两口,道:“我练成了、我练成了!”
  其他人都有些尴尬,有的看天,有的看地。沈清和被他的胡子扎的脸疼,把他推开一点,道:“我知道了,你冷静一些。”
  萧则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哈哈大笑,又狠狠地抱了她一下,道:“我练成左手剑了!把人都叫过来,徐护法、独孤先生、还有郑麟——这次若是没有郑公子帮忙,还真成不了事!”
  沈清和十分意外,道:“怎么回事?”
  萧则道:“碧落神功是一门不破不立的功夫,要筑基,就得毁去从前学过的本事,从头再来。我练左手剑,跟这门心法的要义相合。虽然我没能找到其中的破绽,左手剑却因此打通了关窍。我参悟了这些天,忽然之间就如同醍醐灌顶,全明白了!”
  众人见他这样喜悦,也被他感染了。天散人道:“恭喜萧护法,恭喜教主。萧护法练成左手剑,咱们凤鸣派就多了一大助力,战胜鹰鹫派的妖人指日可待!”
  地散人和人散人也纷纷道:“恭喜教主,恭喜萧护法!”
  有人去叫了其他人过来,李商陆十分好奇,道:“这就练成了?”
  靳溶还是抱着慎重的态度,不相信有人的天赋能这么高。毕竟萧则练成凌波剑,花了七年的时间,如今换成左手,一切从头再来,能这么快么?
  郑麟的神色凝重,不知道碧落神功能起到多大的助力。但无论如何,萧则若是能练成左手剑,对付薛明就多了个强有力的帮手。
  徐成和独孤意等人站在翰墨堂前,都十分期待。徐成道:“萧护法,既然大家都来了,你就练来看看吧。”
  萧则豪爽道:“好——”
  他站在翰墨堂前的空地上,左手拔剑而出,长剑舒展如同白练。
  他舞起剑来,端的是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众人都十分惊讶,意识到他真的练成了,露出了喜悦的神色。独孤意从受伤到现在,一直没跟人动过手,此时见萧则舞剑,也跃跃欲试。他伸手一拂,将佩剑拔出,道:“老夫来跟你试一试。”
  他提剑朝萧则刺去,萧则闪身避开了,姿态飘忽如同鬼魅,颇似郑麟的轻功路数。
  郑麟微微蹙眉,却又笑了,道:“还说不会偷师,这才三个月,飘零步法可是练得比我还到家了。”
  一老一少在场中过招,白色的剑光交织,打的十分激烈。自从萧则的右手废了之后,独孤意与他过招时,都多有容让之处,如同师父指点弟子。
  今日独孤意要试他的深浅,使出全力跟他对打,发现萧则非但招架得住,甚至还有反制之意。
  众人屏息敛神,看的全神贯注。两人打了一炷香的功夫,独孤意纵身一掠,跃到了前方大殿的屋檐上。
  萧则提剑追了上去,两人在屋顶上腾挪纵跃,又打了一阵子。独孤意毕竟大病初愈,支撑不了太久。萧则一剑擦着他的脸庞划过,独孤意胸中真气一浊,踩踏了脚下的瓦片,整个人向下坠去。
  萧则这才惊觉打得太过投入,冒犯了独孤先生。他一跃上前,拉住了独孤意。两人在屋檐上站定了,萧则抱拳行礼道:“对不住,是晚辈冒犯了。”
  独孤意不以为意,反而注视着萧则,瘦削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不错,你练成了!”
  被独孤意这样用剑的大宗师认定了,就是真的成了。萧则也笑了,扶了独孤意的手臂,跟他一起跃下地来。
  其他人啧啧称赞,一拥而上,纷纷道:“厉害、萧护法了不起!”
  李商陆赞叹道:“阿则,我知道你天赋高。我这辈子恐怕都达不到你右手的本事,没想到你这左手青出于蓝,比从前还厉害!”
  郑麟也大喜道:“果然是不破不立。我记得师父生前对你青眼有加,看来你和他之间还真有点缘分!”
  萧则不想跟这种人有什么缘分,但碧落神功确实如同醍醐灌顶,打通了他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关窍,指引着他将右手使剑的经验全部灌输到左手上,打破了所有的桎梏。
  那么多人围着他,萧则的眼里却只有沈清和。沈清和也替他高兴,想起从前他受过的苦,一时间百感交集,眼里竟有些泪光了。她道:“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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