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她柔和笃定的目光里,陆平谦慌跳的心总算慢慢平静,“师父,你真好。”
清辞背对着他在桌边倒水喝,嘴角莫名扬起。
有个小拖油瓶也不错。
等到他在床上睡下,清辞以身为枕躺在了床边地上。
噔噔——
又来敲门了。
“师父……”陆平谦声音颤栗。
“有我在,怕什么。”
清辞起身开门,这一回,她傻眼了。
秀月抱着剑站在门口,直接问:“明白了么?”
清辞缕了缕思绪,无声叹息,“他的手是不是伸得太远?”
秀月用命令的口吻说:“收拾一下,换厢房。”
清辞眸色略深,没有动身。
秀月口气软了些:“陆平谦会有人保护,不会趁你们分房对他不利。”
“我信不过你主子,”清辞直截了当的说,“你应该明白的,有些事他脱离不了干系,而那是我的底线。”
陆平谦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又不敢插嘴。
师父这样的高手能在这里遇到熟人并不意外,只是清辞面对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大友好。
秀月沉着脸色,不容置喙道:“你总该听他解释吧,你这样断定他触碰了你的底线,是不是有些武断了,跟你对萧承书做的有什么区别?”
“扔火把进来呢,这算什么?”
“清辞,这是我一人的主意,”秀月破釜沉舟的对她说,“他不屑于这样做的,他认为他缺女人缺到要对你机关算尽的地步?”
这话倒也有道理。
清辞想了想,没错啊,她虽然被郡主那番话吓到,甚至有怀疑皇上参与了萧承书的事儿,参与了那些谎言。
可说到底,皇上哪怕对她有意思,也不可能到那个地步。他可是有后宫三千的皇帝啊,对她充其量有一点儿兴趣罢了。
“那你又为什么,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清辞看着她的眼睛叩问。
“我忠于主子,这不是应该的吗。”
清辞对天无语,亏得秀月这样理直气壮,“早这样坦白不就好了,我还能说个不字?非要搞成这样,把我徒弟都给吓坏了,你的办事能力有点差。”
她转身去柜子里拿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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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看月亮
跟着秀月走,陆平谦好几次在清辞耳朵边问:“她是谁啊?”
“别问,知道的多对你没好处。”
秀月在这儿,很有可能皇帝也在这儿。这样的纷乱之地,皇帝肯定不愿意暴露行踪的。
直到走近一个有人团团把守的四合院,陆平谦又往清辞身后躲。
秀月瞧了他一眼,调笑道:“你从哪儿找的小白脸,这样没见过世面。”
清辞沉下脸色,“你放尊重。”
秀月耸肩,“只是佩服你身边男人不断。”
“你什么意思啊你!”陆平谦嚷嚷道,“你这个丑女人酸里酸气的说什么呢!”
秀月的剑微微出鞘,清辞伸手强硬的握住她拔剑的手,把剑按了下去。
“是你的主子请我过来,你最好有点分寸。”
秀月不再说话,带路踏进了这个铜门高墙的四合院。
四个厢房正好将方方正正的白玉兰荷塘围起。
荷塘对岸,修长的白衣男子立在柳树旁,月光温柔洒在他身上,似一块遗世独立的匪玉。
秀月指了下西厢房,对陆平谦说:“呐,你住这儿。”
陆平谦看着清辞,“师父……”
“我当然会在你身边。”
清辞拉着他要进西厢房,被秀月拦了下来,“你先见见我主子。”
-
他面向着荷塘,清辞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西厢房。
“他是我弟弟,亲弟弟。”清辞先开了口。
傅景翊听明白了,她是怕他对陆平谦下手,竟给陆平谦造了这样一个身份。
“在你眼里,朕是个不折手段的人。”
“不敢。”
她说不敢,心里面却是纳闷,他没用手段能当上皇帝?装什么白莲呢。
“你怀疑朕才走的,”傅景翊苦笑,“不管你信不信,朕没有做。”
他的声音低哑平稳。
清辞道:“萧远是太医,他知道我对他干了什么,明知会死而赴死,是他真的活腻了吗。陛下,我原本想不明白,后来算是明白了。哪有那么复杂,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傅景翊转过身看她,眉心微蹙。
“清辞,你怀疑前好好想想,萧承书的父亲手中握着多少权力,剿灭秦氏朝廷元气大伤,丞相也并非与朕一心,朕会在这种时候,拿萧承书如此开罪?”
言下之意,她又有几分份量,值得皇帝拿一位肱骨之臣的忠心去换。
清辞道:“陛下何须开罪于他,只需旁敲侧击,他便会明白利害关系。”
傅景翊一口血差点儿呕出来。
“秦承泽亲口说的你不尽信,那你认为,他凭什么撇清了朕,独自揽下了这件事?”
“……”
“凭他与朕仇深似海?”
清辞刚想开口说还有秦玉跟秦焯,傅景翊抢先道:“秦承泽是什么人,亲生骨肉都没放在心上,更别提养父和妹妹。你若说她在意妹妹,朕难道就不在意皇姐,会逼死皇姐的心上人?”
清辞迟疑得低下了头。
脑中混乱一片,乱得她什么都想不明白,越想越痛。
“陛下何必跟我解释这些。”
“没有人愿意被误会,”傅景翊道,“朕也会委屈。”
清辞一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不过他这个受伤的样子,清辞心底莫名的生出些惭愧来。
她在得知皇上的心意之后,第一反应却是怀疑他参与了萧承书的死,怀疑秀月是受人指使,也怀疑秦承泽那么轻易的认了所有的事。
可到底都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她只是凭自己的猜测将他们区分了黑白。
说到底,她这样的武断,跟当时草率杀死萧承书又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
她道歉,“可是陛下,我说过的,我的良人不会在宫里。”
仿佛一把尖刀扎进了心头,傅景翊哑声道:“所以我从未宣之于口。”
清辞听到他这话,并没有感到轻松一些。
在感情方面她算不上一张白纸,从前秦承泽答应过只爱一人,到后来她才领悟,那都是说说而已。
她想要的,是彼此忠贞不二,而皇帝是普天之下最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男子。
所以哪怕他特别特别好,清辞也不会叫自己沦陷的。
“陛下来此处,想必是这儿有让陛下操心的事。”
“同你一样,来看看这位万华生是什么人物。”他说。
清辞愣了一下,皇上很了解她,了解她来这里一定是为了万华生。
这种了解和熟悉突如其来,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都不知道。
清辞很客套的说:“若用得上我,我愿效犬马之力。”
“比武之后别急着走,有事要你去办。”
清辞本能想问:啥事秀月办不到?
但嘴上只能应下,甚至想给自己一耳光。
“哦,好。”她打了个哈欠,“困了,我可以去睡了吗?”
等到傅景翊点了头,她往西厢房的方向走,傅景翊又制止她,“你住那边。”
他指了指东厢房。
清辞脸色复杂,重申,“陛下,他是我弟弟。”
“弟弟也不能住一间。”傅景翊一本正经的说,“他大了。”
清辞听话的往东厢房去。
陆平谦是个胆小的,在这样的地方让他一个人呆着肯定会害怕。
在东厢房里大概等了半个时辰,打开窗,准备翻窗出去,窗外一个人影突然挂下。
“姑娘,有事吗?”是皇上的人。
“看看月亮。”
清辞砰得一声把窗关上。
得了,陆平谦这么大个人了,又吓不死,不管他了。
她没脱鞋子,趴在床上倒头就睡。
-
大清早清辞一出门,傻眼了。
陆平谦手里拿了一把剑,围着皇帝一口一个“哥”。
“哥送我这么好的剑,我怎么好意思呢!”
“哥是哪儿人,我这回出来带的钱不多,等我回去一定让我爹把最好的宝贝拿出来孝敬你!”
“我爹叫陆天秦,在姑苏很有名的!”
一个欢快跳脱,一个不发一言只静立在荷塘边,任他围绕着熙熙攘攘。
眼见着陆平谦手臂要搭上皇帝肩膀了,清辞急道:“陆平谦!”
两道目光一齐向她这边看过来。
陆平谦大幅度招手臂,“我在这儿!”
她又不瞎。
清辞大步走到他面前,看清了他手中这把剑。
一步的距离,便能感受到剑中的凛凛煞气。
“寒冰剑。”
“是。”傅景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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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是你的错
三百年前,前朝皇帝得了一块极北玄铁,在佞臣怂恿之下,决定将其铸成一把旷世宝剑。
于是经整整五年打磨,浇灌了百位纯阳男子的心头血,此剑方才在江水冰冻之日出世。
因此,那位皇帝将它命名为寒冰剑。
可因铸剑大肆屠杀男子取血的行为,终究引起天下百姓愤慨。
无数义士揭竿而起,最后傅氏太祖的义军冲破皇城,将昏君拿下,在百姓的拥护下称帝,改国号为祈元。
这把剑自然而然的,落入祁元皇室手中。
所以这把寒冰剑,又名亡国剑。
清辞难以置信,“你把这剑送给他?”
傅景翊点了下头。
清辞嘴巴张开又合上。她差点就问出口,为啥不送给我?送他有毛用啊。
“师父!这是把宝剑!”
陆平谦把它拔出来,让清辞去看它锋利无比的剑刃,“这刀口,绝了!”
清辞接过端详了下,就不还他了,“你不会用剑,别玩这个,学会了师父再给你。”
陆平谦睁大了眼,巴巴得看那柄剑,小声说:“要学不会怎么办这是哥哥送给我的。”
“别乱认哥哥,”清辞义正严辞的说,“你哪来的哥哥,你只有七个姐姐。”
陆平谦撇了下嘴,突然反应过来哪儿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有七个姐姐?”
清辞一愣,“陆丹惠说的。”
“哦,那个傻子啥事都往外说,也不顾着点家里名声。”陆平谦嘟囔。
“你不想让人知道?”
“当然不想,丢人。”
陆丹惠一直趾高气昂的找他事儿,把自己妹妹被丢了的事迁怒到他头上。
陆平谦理亏,又觉得憋屈得很,这哪是他能决定的事儿?他要是能做主,肯定不让扔了姐姐,可他那会儿都没被怀上呢。
他打听过那个姐姐的下落,可家里人守口如瓶谁也不肯说。算命先生说了他两相克,还说了句:小公子命损之时,七女认祖归宗。
有了这样莫名其妙的预言,家里更不允许那个女孩回来了。
清辞看着他难过的模样,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陆平谦一下子没了跟她抢那把剑的兴致。
一个人走去了一边,把石头丢进荷塘里玩。
清辞对一直旁观的皇上说:“我就是他第七个姐姐,不过我永远不会认陆家人。”
傅景翊很意外她能主动说这个,也能懂她,她哪怕不认陆家,弟弟还是弟弟,她会保护他的。
“寒冰剑一直放在鹿血山庄,你弟弟对这东西感兴趣,朕就送了。”
他湛明的眼神似在邀功。
清辞突然想到什么,“鹿血山庄是皇家的?也就是是说,现在的庄主是陛下?”
不对啊,庄主不是叫谢昭?传闻也是位翩翩公子,刚从老庄主手里继承家业。
“鹿血山庄归顺朝廷,庄主听命于朕。”
清辞再一次感受到皇权的威严。
这一帮江湖人士,不乏自命清高对朝廷不满的人,将任何为朝廷官员效力的都被称之为“走狗”。
可到头来,还是在皇家的地盘下比武,在这儿企图证明自己的实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清辞感慨,“这次武林大会热闹了。”
“嗯,”傅景翊细数,“散人数不胜数,往年不见人影的三大门派,这一回到齐了。”
三大门派便是百鬼门,摘星楼,揽月教。
百年前也都凤光过,可如今各自的顶梁柱也都各自仙去,剩下一群不成不就的在门派里凑人数。谁敢上武林大会自毁门面呢?
可这回不同,人人都想将万华生收为己用,以振兴门派。
司覃然千两白银求见一面,旁人又何尝不想,只是没那么多钱而已。
“你应该知道,上两回武林大会的胜者都是羽国人,”傅景翊道,“万华生是假的,可你是真的。清辞,朕这一次想看祁元人赢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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