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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良缘之男颜倾天下(出书版)——苏盎

时间:2022-01-13 09:46:48  作者:苏盎
  “贪官才有银子,我爹不贪。你不要,我拿着买糖豆吃了。”
  那一年她十二岁,红苕十一岁,都是心思单纯的半大孩子,红苕却显然比她有见识得多,一点磕巴没打,直接拉着她去洗劫了一个贪官的私宅。
  沈衡每每想起那段往事都觉得不堪回首,因为没什么经验的她,当时吓得小腿如筛糠般颤抖。
  尽管她一直安抚那位被挟持的妾侍,说只拿一点金条就走,结果还是被她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吓到了。
  家丁举着火把,闹哄哄地闯进来时,她还愣在原地给小妾擦眼泪,被她师妹狠拍了一下脑袋,撒腿就跑。
  两人被追得慌不择路,最后还是被私宅里的一名仆从救了下来。
  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只知道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她当时眼泪汪汪地说:“大恩不言谢,等我攒足了银子,定然将你从这里赎出来。”
  可是没过几天,上京便传出那个一品大员贪污受贿,被斩首的消息,私宅充公。
  沈衡为此难过了好久,难得有机会做次好人,老天竟然都看不惯她。
  顾允之会是那个帮她的小哥吗?
  她这样想着,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过恶俗。
  先不说他贵为护国公之子,就算查案也不可能委居在一个贪官的私宅做一名小小的仆从。单说当时情势匆忙,对方根本不知她的身份,又如何会知晓她的小字?
  难道是她曾经顺手填过顾允之家的狗洞?
  她摇头,习惯性地朝墙根走了两步,又立时刹住。
  墙根?行宫!
  “沈大人,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王爷就在里面,顺着小径朝竹林里面走就瞧见了。”
  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提醒她,说话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洒家”。
  看着那位公公妖娆离去的小碎步,沈衡彻底僵硬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她爹摆了一道,果断就要往地上躺去。
  沈括目不斜视地说:“衡衡,做人不能不讲义气,你就是真晕了,爹也会将你拖进去的。”
  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只觉一生能得此亲爹,不枉此生!
  他们此时所在的林子离主殿很近,入眼便是一片葱翠。
  顺着玉石铺成的小径而上,很快便看到几名伫立在侧的仆从。
  镂空雕瑞脑兽的巨大铜炉里熏着香,缓缓腾起的青烟缭绕在绿荫之间,丝丝缕缕,极有意境。
  花梨嵌螺钿理石的桌案闲置在那里,上面还放着一盏未动的香茗。
  一旁的近侍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竹林的最深处,虽说林层茂密,仍旧一眼便能注意到那个席地而坐的清瘦身影。
  他穿了一件月白镶银丝绲边的锦袍,袍袖的下摆很宽,就那样随意地垂在地上。他眉眼微垂,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物事。
  诚如顾小侯爷所言,千岁爷确实很忙。
  他正在很认真地剥着一棵竹笋,听到有人过来也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双很清澈的眸子,不似皇室子弟的傲慢张扬,沈衡却下意识地将头低了下去,整个人如遭雷击。
  因为这个好看得很不靠谱的端王爷,正是昨夜那个让她吹了一夜冷风的“轮椅大人”!
  她略微后退了一步,想让她爹将自己遮住一点,沈括却已经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千岁爷,臣有罪啊。”然后他便开始了声泪俱下的哭号,其内容感人肺腑。只是他哭得太厉害,让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端小千岁在“百忙之中”又睨了沈括一眼,大抵觉得人家都哭成这样了,他不关心一下实在说不过去,便问了一句:“杀人了?”
  “下官不敢。”
  “贪污了?”
  “下……下官更不敢。”
  “那便起来说话吧。”
  除了这两样,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沈括这回是真哭了。
  “王爷仁慈,但罪臣实在无颜面对您。就在仪仗到达禹城的当日,罪臣竟然将圣祖遗物祭山石弄丢了。此物乃百年相传的祥瑞之物,臣自知罪孽深重,特来向千岁请罪,听候发落。”
  苏月锦将手撑在膝盖上,淡淡地扫了沈括一眼。
  苏月锦的面相有些清冷,面无表情的时候便会显得极其寡淡。
  沈括摸不准他的想法,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实际上,这位高深莫测的王爷只是在思索,祭山灵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良久之后,他“哦”了一声:“原来是那块长了毛的石头。”
  沈括听后险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千岁,那是灵石本身的颜色,不是长毛。”
  “哦。”他点头,然后便不说话了,继续剥他的竹笋。
  沈括在朝为官少说也有二十载了,虽说没有什么作为,但自问察言观色的本事向来是不错的,今天却彻底没了主意,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求救似的看向跪在旁边的沈衡。
  他这个闺女,虽说偶尔迟钝,却是个能言善道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她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装起了哑巴。
  沈括觉得很伤心,几次三番用小动作催促她,她愣是没有半点回应。
  最后他急了,抱着一种闺女不仁,亲爹不义的精神,说了一句:“衡衡,你不是有话要对王爷说吗?那便说吧,千岁仁厚,不会怪罪你的。”
  沈衡抽了抽嘴角。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爹这“子”食得是不是太痛快了些?
  看着那位不着调的爷“抽空”扫过来的视线,她整个头皮都麻了,慌乱之下,便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王爷这笋挑得不好,竹根颜色太深,吃起来不爽口。”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比平日的声音软糯,嗲得连她亲爹都哆嗦了一下。
  苏月锦却并不在意,面色如常地说:“那你去挑一根,清炒,少放油。”一句话说得沈括和沈衡都愣住了。
  她这话本来就是胡乱说的,料想就算惹得他不满,充其量就是帮忙给挑个笋,谁承想这位爷还要吃熟的。
  沈括慢慢地挪了两步,急切道:“王爷,万万使不得啊。小女自幼呆傻,对烹饪一事更是极不通透,不敢污了千岁之口!”知女莫若父,沈衡的厨艺根本上不得台面。
  苏月锦却没有看他,只是问沈衡:“你做的饭很难吃吗?”
  沈大小姐点头如捣蒜。
  他颔首,一副十分体谅的样子:“去试试。”
  沈衡是被两名近侍请到小厨房的,一名近侍帮忙洗菜,另一名负责切片,她尽享御厨待遇。
  经过一番调整,她的心态已经摆得很端正了。
  就见她手持大勺站在灶前,淡定自若地倒油,大义凛然地翻炒,破罐破摔地加料,最后万念俱灰地出锅,成功地将一盘鲜嫩脆笋炒出了“老态龙钟”的味道。
  装盘之后,静候在旁的丫鬟脸都绿了,好心地暗示她需不需要再炒一盘。
  她大气地一挥手,言简意赅地回了三个字:“不必了。”再炒一盘,没准还不如这一盘呢。沈衡端着那盘煳掉三分之一的“清炒脆笋”回去时,整个林间都弥漫着一种迥异于食物的奇怪滋味,那样张扬而强大的“气”场,连瑞脑兽里的熏香都望尘莫及。
  皇子的膳食都十分讲究,食用之前都要经过内官试毒。
  手持银筷的公公抿着嘴唇,牙关紧咬的咯咯声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沈衡眼看着他咀嚼咽下,心里还是蛮欣慰的,至少她做的菜还能吃。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吃和能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因为,那位公公吐了,一溜烟地冲到一处青竹旁边,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面目扭曲得好像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瘫软在地的同时,口里却不忘尽职尽责地解释:“奴才并非中毒,而是菜太难吃了……这菜,您万万吃不得啊。”
  一旁的沈括干脆吓得面色发黑,一面哀叹出门不利,未看皇历,一面说道:“罪臣教女无方,竟然做出这等菜式,万望王爷恕罪啊。”
  沈衡不得不承认,那画面太美,饶是她这种没什么心肝的人都有点不敢看。
  苏小千岁依旧坐得四平八稳,专注地用筷子戳了戳那盘黑乎乎的东西,对沈括说:“无妨,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得多难吃。”
  一旁的公公抽搐得更严重了。
  到底是自己人,千岁爷看着他那副“穿肠过肚”的样子,终是体恤地说了一句:“桂圆,别演了,你喜欢的那块八宝玉佩赏了你便是。”
  果然,那前一秒还在挣扎的胖公公很快站起身,利落地跪在地上,欢喜道:“奴才谢王爷的赏。不过,奴才也不全是演的,这位沈姑娘的厨艺,确实……”
  他没说出那个形容词,而是冲回青竹旁,又吐了一番。
  领教了端王手下的人才济济,竹林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沈括瞧着那气氛,估计端王是要发落自己了,就想求个恩典,让自家闺女送套换洗的衣服进来。
  他刚将嘴巴张开半边,就听见千岁爷慢条斯理地说:“祭山石我帮你找,你欠我的人情,用沈衡来还。”
  沈括做梦也没料到今日这趟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张嘴就这么半张不张地僵住了。
  比他更震惊的莫过于沈衡。
  从见到这位千岁爷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惴惴不安之中,就是担心他认出自己。
  可是看那架势又不像,他甚至不曾正眼打量过她,亦没有试探过什么。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比之下,沈括的想法就比她的简单得多,因为他直接问了一句:“王爷说的这个‘用’,指的是外室,还是内室?”
  外间伺候当个使唤丫头还行,若是……
  “内室?”
  苏月锦打量沈衡一番,果断摇头:“不用。”
  那略微嫌弃的样子,让她想到前些日子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一段话。
  如果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不论是否发生了什么,都是件令女子觉得羞耻的事情。前者是羞,后者是耻。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多谢王爷恩典。”沈括满脸喜悦地谢恩。
  苏月锦点头,缓缓起身,扔下一句“我饿了,不留你们吃饭”便径直走了。
  沈衡看着那道背影陷入了深思,难怪她从未想过昨夜的人会是端王,因为他从头至尾都自称“我”而并非“本王”。
  清风下的竹林依旧有些燥热,她站在其中看着那一片竹海绿荫,极其郑重地对沈括说:“爹,把上次租棺材的银子还给我。”
  没见过卖闺女卖得这么痛快的。
  禹城戒严了,皇家御林军封锁了整座城池,不甚繁荣的偏僻小镇一时之间变得人人自危。
  县令张青贤吓得朝服都来不及穿,四处托人询问出了什么大事。行宫之中却半点消息也没传出来,只说千岁下了口令,封锁城门,不准任何人外出。
  然而整整三天,街道上也不曾见到官兵抓人,张榜贴告,气氛紧张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括坐在屋中,也有点躁动不安。他一直都以为祭山石是在驿馆丢失的,上次在竹林也详细地描述了丢失的过程,就算要查,也该是从驿馆内部入手,实在想不通端王何以这般大张旗鼓,惊动全城。
  坐在另一间屋子的沈衡也没闲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磨着刀。
  三天了,她连行宫外围的半块砖头都没摸着一块。凌坤殿好像一夜之间撑起了整片围墙,想要进去异常困难。
  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第二章 
  少坑爹
  沈衡从不认为那位看着挺不着调的王爷是个善类,她夜探行宫在前,她爹认罪在后,两件事情串联起来自然让人生疑。
  也许他并不知道那日夜探行宫的黑衣人是她,但那一麻袋石头足以让他肯定一些东西。
  可是,封锁城池的用意又是什么?虚张声势?彰显皇权?
  沈衡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他坐在轮椅上的散漫样子。她就是觉得,他不像是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人。一个连路都懒得走的人,又怎么会走“弯路”呢?
  “小姐,如果奴婢犯了错处,您会将奴婢赶走吗?”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张硕大的脸,让沈衡手中的刀险些掉落在地。毕竟,刚联想到一副天人之姿,就被拉回现实见一些“牛鬼蛇神”,怎么说都不是件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
  “你又做了什么?”
  类似的苦肉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实在没什么好新鲜的。
  道道垂着脑袋,小声说:“您先说,您会不会将奴婢赶走?”
  沈衡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道,你从八岁开始就能吃掉三个人的口粮,拿两个人的工钱,做半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我就是真的想赶走你,也得有宅子敢用你啊。说吧,你这次是打碎了茶盏,还是弄丢了字画?”
  她摇头:“都没有,奴婢,只是去嚼了一些舌头。”
  嚼舌?沈衡低下头,继续磨刀:“你平时嚼的舌头还少吗?一边玩儿去好吗?”
  道道却并没有走开,反而向前挪动了几步。
  “可是这次的舌头,嚼得有点长……我把您拿祭山石去填狗洞的事情告诉老爷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说出来的,实在是刚才聊天的时候,没忍住。
  沈衡手上的九环刀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那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院子中突兀的一声嘶吼。
  “快来人哪,老爷上吊啦!”
  沈衡赶到正厅的时候,沈括已经拿着麻绳在脖子上比画了,看见她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含泪高喊着:“这回真的不死不行了,替我照顾好你娘。”话毕,他跳着脚就往房梁上拴绳子,奈何身高有限,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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