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些话,大奶奶心里彻底踏实了。她本来也想着以林弱弱的脾性,量她也不敢忤逆了她的意思。
殊不知,此林弱弱已非彼林弱弱。刚才的那番话,听在大奶奶耳朵里,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理解的意思自然是按照她的安排来。
可若他日细究起来,林弱弱今日所说的话可未必就只有这一层意思哦!
见大奶奶似是放心了,林弱弱回头看看王夏兰,蹲下身子,来到床边,“大小姐……”
刚才林弱弱的话,王夏兰自然是全听到了,这时候心里的憋闷也稍微缓解了一点,仿佛开了扇门一样。
此时望着林弱弱,顿时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好感,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此前多年,自己是否误会了这个丫头,原来她对自己竟这样忠心。
至于王大奶奶,其实心里已经把陈大公子当个死人看了。
之所以把林弱弱叫过来当着王夏兰的面来谈这件事,其实就是哄孩子的伎俩而已。
而她所说的如果陈大公子好起来就再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的说法,万中有一真有这种可能,那她女儿也没什么损失,林弱弱说到底就是个替嫁的丫头而已。
而林弱弱之所以心里不痛快,不是因为她有多看重国公府大少奶奶的地位,更不是嫉妒自己这个还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另娶他人,而是在她一贯的认知里,他们这种行为是对她人权的一种极度践踏,对她人格的无视和侮辱。
此时,话说开了,三人心里各有各的想法,却谁也不会说给谁听。
林弱弱回到房间之后,秋水为她烧水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妆容,这过程中林弱弱一声不吭,心里一直在反复推敲着这件事的始末以及将来的变数。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接亲的日子就到了。
一大早,寅时刚过,王家上下在王大奶奶和赵管事的张罗下,就都早早起来了。
林弱弱也早就醒了,只是没急着起床,在床上考虑着这个重要日子里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对策。直到秋水来叫她,她才起来穿衣服、洗漱。
喜婆以及负责给她梳妆的人已经到齐了,都在外屋里候着。
张妈预想中林弱弱告密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几天,张妈都尽量躲着林弱弱。
好在她作为主母的奶娘,岁数大,身份高,也没人使唤她。大奶奶因为忙着应付即将到来的婚事,也没空多留意她。她就这么吃不香睡不着,战战兢兢地熬着时日,终于林弱弱大婚的日子到了。
张妈一早就起来了,跟在大奶奶身边,帮忙料理各色事宜。担心的事这会没空想,因为事情太多了,大奶奶不放心安排别人,对自己的奶娘还是很放心的。
张妈正忙着,忽然秋水跑过来说,林弱弱想让张妈过去给她穿喜服,别人她不放心。
大奶奶到是没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妈正在喝水,一口水呛了出来,喷得旁边的丫鬟一身水,弄得十分狼狈。大奶奶以为是张妈忙的有点分心,也没多想,就说:“你去吧!这边有我的,反正穿喜服也用不多长时间。”
这下没法推脱了,张妈只能随着秋水过去。一路上张妈步子迈得很小,走的要多慢有多慢,心里想着,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多好!
然而,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用不上五分钟就到了。
好几个丫鬟婆子正围着林弱弱给她梳妆。林弱弱从镜子中一见张妈到了,便和声对大伙道:“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让张妈再帮我检查一下喜服,看有没有什么缺漏。”
下面人听了自然从命,毕竟时间尚早,肯定来得及。
秋水最后一个出去的,把门给关严实了才走。大早上的,天没那么热,房间也没开窗户。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妈尽量保持镇定,但是心脏还是像大鼓一样咚咚咚的敲打着。
林弱弱没有急着说话,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发式,用眼角余光瞥见张妈的鸡皮老脸肌肉都有点发抖,心里不禁冷笑:“老家伙,敢做坏事,这会到是别哆嗦啊,真让老娘瞧不起你!”
半晌,林弱弱面无表情地对站在门口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老妇道:“张妈,您过来检查一下吧!”声音清清冷冷。
这老太婆原以为林弱弱这回借机想办法为难她,至少要说些让她为难的话。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让她过来帮忙检查喜服的?
张妈心里犯嘀咕:“不,这不可能!这丫头跟我有仇,没道理非让我来给她检查喜服,再说,这都是大奶奶亲自安排人准备的,有什么可检查的!”
心里在胡思乱想,就见张妈楞在那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林弱弱扭头看着她,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张妈?怎么还不动手?”
老太婆反应过来,忙答应了一声:“哎!这就来!”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张妈感觉自己说出来,声音都是颤的。
说完,忙不迭跑过来,喜服就挂在林弱弱身后的床边上。
这个世界的喜服,新娘的服装并不是红色的,而是青绿色,只有新郎的才是绯红色。
层层叠叠,林弱弱两辈子都没见过层数如此繁多的衣服。
材料应该是绸缎,裙装大概有六层,最靠近里面的看上去像是薄纱,非常薄,最外面的是一件稍厚实的袖口宽大的长裙。
裙装外面还有披帛,穿好这些之后,在最外面还要套一件宽大的上衣。
现在正是盛夏,这身衣服给林弱弱的观感就一个字——“热”。
张妈一层一层、一件一件从外到里检查着喜服,心里虽然慌,可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因此手上并没有因为心里紧张而耽搁。
林弱弱此时已经转过身,坐在妆凳上看着张妈检查,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半晌叮嘱一句:“张妈,小心仔细些!”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林弱弱可不是从前在厨房烧火做饭的丫头了,纵然平日里仗着自己资格老就嚣张跋扈的张妈,此时也不敢怠慢,听了林弱弱的话,小心地回应着:“哎!姑娘放心吧!”
事情似乎很顺利,马上就要检查到最后一层了。这时老太婆心里才稍稍放松些,然而,忽然一声“咝”地声音,林弱弱和张妈同时一愣,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秋水从外面进来了。
“小姐!得快些了,大奶奶打发人过来……”
第10章 来了
秋水话还没说完就楞在那了,眼睛瞪的溜圆。
林弱弱顺着秋水眼神看过去,正看见张妈一只手抓着里衣左祍,另一只手上捏着一根丝线,和衣服同色同质的丝线,也是一愣。
安静没有保持太久,就被秋水打破了,“张妈,您怎么把小姐的喜服弄脱丝了啊?!”
林弱弱起身,两步就到了近前,眼睛盯着脱丝的衣服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面露惊恐之色,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哎呀!喜服破了?!这可怎么好啊!”
说完踉跄后退几步,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呜呜呜……”
秋水见状赶紧过来安慰林弱弱,“小姐莫哭了,看把刚画好的妆哭花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这就去禀告大奶奶,得尽快解决才是正经,否则新娘子的里衣是破的,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张妈一听要去找大奶奶,本来从进到林弱弱房间来就紧张的要命,现在猛然出了这档子事,就更慌了。
没时间想别的,见秋水要往出走,一把上前拉住秋水的胳膊,“姑娘,姑娘,先别急!先看看能不能补上!要是能补……”
话还没说完,林弱弱哭的更厉害了,“张妈?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呜呜呜……”整个人瘫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
秋水直接打断张妈的话,大声嚷嚷道:“什么?你竟然要让小姐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嫁到国公府?你有这胆子,我们小姐可不能任你这么祸害。”
张妈闻言一顿,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又不知道怎么说。
随后就见秋水加大音量嚷嚷开了:“再说,你这是往谁脸上泼脏水呢?是咱们府?还是国公府?”
林弱弱痛哭流涕地对秋水说:“秋水,你去告诉大奶奶,这婚没法结了,就算我任丢人,也不能往咱们府里倒脏水,毕竟府里还有小姐们没出阁,少爷们也还年幼,都清清白白的,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让整个王家蒙尘。呜呜呜……”
张妈更慌了:“别!别啊!我……你,你……”
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辩驳。
秋水推门进来并没关上,外屋候着的人可早都听见里屋发生的事了。
从秋水说是张妈弄坏了小姐的喜服开始,就听得真真儿的,这会陆续都进来了。大门大户里做事的,哪个不是心明眼亮,用眼睛一扫就了解事情的大概。
秋水用力一甩,把张妈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甩脱,“哼!”转身飞快地朝王大奶奶房里跑去。
很快王大奶奶就从秋水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心里埋怨张妈不小心,但她深信张妈肯定不是故意弄坏的,至于秋水所讲张妈要补喜服的事,她现在也只认为是张妈果然老糊涂了,连老理儿都给忘了。
根据雄楚国的传统,新嫁娘的喜服一定要里外全新的,且周身不能有破损,尤其是贴身的里衣,代表着女子的清白。
王大奶奶果然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见过世面。
当年王家老太爷还在世,因为王家老夫人去世的早,王洪烈身为长子,王大奶奶自然为长嫂,几乎是过门就当家,时年她才十七岁。
虽然嫁女儿是头一次,可两个小叔子和三个小姑子结婚可都是她亲手操办的,所以说这套业务那是相当熟练。
这么说吧,这个社会制度下是不兴妇女抛头露面在外面谋事情,要是放在林弱弱前世,王大奶奶就靠这一手熟练的婚礼操办能力,完全可以养家糊口。
在获悉秋水告知的事情之后,王大奶奶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吃惊,更没有慌张,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这个老糊涂!”
紧接着就对秋水说:“你回去告诉小姐莫慌,事情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遣人去把新的同款里衣送过去,让婆子们该梳头梳头该化妆化妆,除了穿衣服之外,别的事按既定顺序进行。时间来得及。”
秋水有点不甘心:“那张妈她……”
刚一开头,大奶奶就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叫张妈回来,今天事情多,正事要紧。”
秋水见当家人都这么说了,心里虽然有不满但也没再坚持,道了声“是”,就告退回去了。
回到房间,把大奶奶的话原原本本地告知林弱弱,秋水口角伶俐,记性也好,回话滴水不漏,丝毫不差。
林弱弱听完秋水的回话之后,面上不动声色,但在心里对王大奶奶不免高看一眼。
在这以前,虽然有身主的记忆,但这段记忆中王大奶奶也就是个高贵的美妇人,喜欢管事,家里一手遮天。别的就没有太多了。
经过这次的事,林弱弱不禁感叹,这王大奶奶也是女中强者啊,可叹生不逢时!
没时间在这里做无谓的感叹,林弱弱赶紧收拾好情绪,按照大奶奶的话接着准备上骄前的一应事宜。不过还是用眼角瞥了一眼灰溜溜出去的张妈。
林弱弱心里很清楚,以张妈在王家的地位和时间,以及与当家主母之间的关系,想一次性就扳倒她,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以现在自己的条件,根本是不可能。
她所能做的就是在王家的主子们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让他们对这个老太婆的评判要么是给主子添麻烦,要么就是太老了不中用了。
退一步讲,能像今天这样让她心里不得安生也算是收回点利息。总之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因此今天的事对于张妈的结果,林弱弱一点都不意外,意外的是王大奶奶的段位比她预想的要高一些。
其实林弱弱本来也不是喜欢算计的人,没办法孤身一人来到这么个地方,夸张点说“虎狼环伺”,要是凡事不多想一点,还不得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她深深地感受到身为控制链底端的悲哀。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要怂了,迎接你的就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今天这婚是一定得结,没悬念,再说对她来说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嫁给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摆脱控制,获得自由。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眼下的“嫁人”,是达成这一目的的一个理想跳板。
因此林弱弱虽逢场作戏说“这婚她不结了”,可实际上心里是不排斥这门亲事的。
简单点想,在王家,不管怎样,她始终都是做杂事的丫头出身,这里的人虽然现在嘴上叫她“小姐”,但作为拥有二十九岁灵魂的林弱弱心里清楚的很,他们,尤其是那些下人是怎么看她的。
可嫁到国公府就不一样了,不管出身怎么样,她都是名正言顺被从大门抬进去的大少奶奶。就算陈大公子真的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身份。虽然林弱弱不怎么看重这个身份,但别人看重啊。
有了这个身份,别人就不敢小瞧她,她也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当然分在谁面前。这是后话。
总之,两害相权取其轻,以目前的状况看,嫁到国公府是最佳选择。
基于这些考虑,林弱弱非常配合婚礼,让干嘛干嘛。
很快,头发梳好了,妆也画好了。王大奶奶果然雷厉风行,不一会就遣人送来了新的里衣,这样一来,喜服也一件件地穿上了。
这些事情都忙完已是巳时初刻,距离男方家定的接亲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按照老规矩,结婚当天早上,新娘子是不能在娘家吃饭的,说是吃饭的话,将来娘家的日子不好过,会变得越来越穷。
但是林弱弱实在太饿了,瞧着丫鬟婆子们出去的空档,她把秋水也支出去。之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烧饼,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小声嘟囔:“吃穷你们活该!”
林弱弱对王家一点好感没有,从穿越过来这几天看,除了秋水,这里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算计她。
秋水是两年前到府上的,也在厨房做事,比林弱弱小两岁,今年十四岁了,跟身主一起烧火、切菜做杂事,人还算单纯。
之前两人虽然谈不上有交情,但也没过节。最主要的是主子们并不十分待见她,总说她说话声太大又太快,吵得慌。于是在决定让林弱弱替王夏兰嫁人之后,林弱弱就主动提出让秋水来伺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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