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牢除了角落里那个用稻草铺成的床外,就没有别的陈设了。
柏夕岚木然地走向那稻草床,然后坐下。
呆愣片刻后,她张嘴大口喘着气。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自己的掌心中一片血肉模糊。
从见到徐芳懿的那一刻开始,柏夕岚便已紧张到握紧了拳头,就连指甲扎破了掌心,都不曾发觉。
在小飞虫飞出竹筒的那一刻,她更是紧张到无法呼吸。
柏夕岚用袖子轻轻地将掌心中的血擦干净,然后将脸埋在掌心中,全身都在发抖。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倒在了草床上。
她现在只希望小飞虫能够顺利地找到龙渊,然后将龙渊带到这里……
还有……柏夕岚伸手轻轻摸着自己大腿外侧的那道伤口,神情明明灭灭。
这里看不到阳光,也看不到月亮,感受不到白天,也感受不到黑夜。
柏夕岚只能通过那女子给自己送饭的频率来计算时间。
当那女子再一次将碗收走后,柏夕岚缓缓回到了草床上。
她背对着石牢的门口,动手将左腿上的机关腿拆了下来,然后掀开裤腿将缠在腿上的布条解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道伤口。
伤口上的线已经被拆了,早应该开始愈合的伤口却没有愈合,而是皮肉翻飞,触目惊心。
柏夕岚犹豫了一下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抵在伤口上缓缓用力……
因为剧痛,她额头冷汗密布,脸色也褪了一层血色。
五包薄薄的小油纸包带着血落在了草床上,柏夕岚颤抖的手拿起其中一包明显与其他四包不一样的油纸包拆开将里面黄色的药粉全部倒在了往外流血的伤口上。
此刻,她就连呼吸都在颤抖了。
她心道:徐芳懿啊徐芳懿,要是玩不死你,都对不起老娘受得这些罪!
柏夕岚将布条重新缠回腿上,将伤口绑住,将机关腿也重新绑上。
说来,如果没有小井叔做的这副机关腿,就冲着她腿现在的情况,她根本就没法走路。
现在柏夕岚只祈祷伤口千万别感染,要不然自己就该截肢了……
柏夕岚将剩下的四个油纸包收到怀中,又从下面抽了干净的草盖住滴落下来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躺下闭上眼睛用睡眠来缓解腿上的疼。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熟睡中的柏夕岚猛地惊醒。
始作俑者扔掉手中的盆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落汤鸡般的柏夕岚。
柏夕岚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水转头看去,她盯着对方仔细看了看后道了句:“原来是你啊……”
竟然是裴韵……
话说,喻沅白不是说这姑娘死了吗?怎么就站自己面前来了?
裴韵见柏夕岚盯着自己看,便皮笑肉不笑道:“怎地,不认识姑奶奶了?”
“认识,怎会不认识。”柏夕岚下了床站在裴韵的面前看着她幽幽道:“我只是在想一件事罢了。”
“何事?”裴韵问她。
柏夕岚问她:“上回在石头村扇我巴掌的那个非衣,可是你?”
第217章 和裴韵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呵。”裴韵轻笑了一声问她:“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也就是那个非衣确实是你。”柏夕岚总结答案。
“对,就是我。”裴韵向柏夕岚迈了一步用阴冷地语气道:“我不仅要打你,我还有刮花你的脸,把你扔到男人堆里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完这些话后以为自己可以欣赏到柏夕岚恐惧的神情,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柏夕岚的神情很平静,连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你认为我是在吓唬你?”裴韵又问。
柏夕岚可不会认为裴韵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吓唬自己。
原主的上一世可不就是被裴韵刮花了脸,扔到了男人堆里吗?
“问你个问题。”柏夕岚看着裴韵很认真地问道:“我与你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至于非得那么弄死原主么?
裴韵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柏夕岚又问她:“还是说单纯因为喻沅白?你觉得我挡了你的姻缘,所以你想弄死我?”
裴韵目光一沉依旧没有说话。
“若真是为了个男人,大可不必。”柏夕岚幽幽道:“柏府和慎郡王府已经解除婚约了,还是我们大业的皇帝陛下亲自出门解除的。”
裴韵并不知柏府和慎郡王府解除婚约的事,在柏夕岚提起此事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柏夕岚在裴韵面前,倒是没说什么诋毁喻沅白的话,只是淡声道:“姑娘啊,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伤害另一个人那便大错特错。
再一个,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双向奔赴的,而不是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感情最是廉价。”
说起来,柏夕岚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谈过一次恋爱,现在竟然站在这里开导一个因求而不得导致思想严重扭曲的小姑娘。
唉!生活不易,夕岚叹气哦。
“柏夕岚。”裴韵忽然很认真地叫柏夕岚的名字。
柏夕岚挑了挑眉,示意她有话就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裴韵问她:“你知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你对我的讨厌难道不止和喻沅白有婚约这块?”柏夕岚惊讶。
“喻沅白……”裴韵哈哈一下道:“我对你的讨厌并不是起于你与王爷的婚约。”
不是起于喻沅白?柏夕岚又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自己除了喻沅白这一点外,还有哪里得罪了裴韵。
“柏夕岚。”裴韵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柏夕岚的脸,然后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扯向自己,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你杀过人吗?”
柏夕岚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裴韵道:“我杀过。”
她又问柏夕岚:“你可知晓我第一次杀人时才多大吗?”
“多大?”柏夕岚问她。
“五岁,是在我五岁生辰的那天。”裴韵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带着绝望。
“所以呢?”柏夕岚问她:“你五岁开始杀人,又与我有何干系?”
柏夕岚并不想了解裴韵的悲惨童年。
可能自己童年也挺悲惨的缘故,所以柏夕岚真的很讨厌听别人说悲惨童年。
但裴韵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是以,柏夕岚不听也听。
裴韵又问她:“你可知我生辰是哪日?”
柏夕岚:“姑娘,你能不能别老问我?你生辰哪日我怎会知晓?”
“六月初二。”裴韵一字一句地告诉柏夕岚:“我的生辰在六月初二。”
柏夕岚听到六月初二这个日期倒是愣住了,因为原主的生辰也是六月初二。
所以,原主和裴韵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啊?这孽缘未免也太孽了点。
“所以,和我有关系吗?”柏夕岚问她。
裴韵松开柏夕岚后退了一步,哈哈大笑了一声后说:“怎么与你没关系?六月初二那日,我杀了人满身血污地跑到街市上,我想要回家,我想要我的爹娘,我真的好害怕。我摔倒在地,没有人管我,也没有人问我遇到了什么。”
“就在我以为没有人会帮我的时候,你出现了。你可知我初次见你有多自卑?你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得就跟画上的小仙童似的。而我呢?满身血污,脏得就像是从乞丐窝里跑出来的疯丫头一样。”
“我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你的裙摆,我想着这个小仙童定会帮我的。可是你没有,你从我的手中将你的裙摆抽走,还责备我弄脏了你的裙摆。你说那襦裙是你娘亲为了你的生辰特意为你做的。”
“而你身边的那个嬷嬷为了讨好你,还踢了我一脚。那一脚我至今都记着,真的好疼啊……柏夕岚!我当时真的好疼……我现在想起来也依然觉得疼。”
柏夕岚沉默,她是真没想到裴韵讨厌自己,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不过,裴韵这么一说,柏夕岚倒是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相关的事。
“后来,在宫里我又见到了你,那时我才知晓你的身份,原来是柏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啊,怪不得呢……”
柏夕岚见裴韵憎恨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话自己得替原主和裴韵说一下:“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也都长大了,但有些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你说。”裴韵今日打定主意要玩废柏夕岚,是以,她愿意听柏夕岚说一些废话。
柏夕岚道:“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回府后拉着我娘又去街市上找你,我想让我娘收留你,可是已经找不到你了。”
那个时候的原主,虽然是个被宠坏的娇小姐,可心地却还是善良的。
她责备小孩弄脏了自己的襦裙,是因为她真的好喜欢那身襦裙,那是她看着娘亲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等了好久才穿上的襦裙。
那天是她第一次穿上那件襦裙和嬷嬷去街市上玩,可没想到襦裙别人抓脏了。
五岁大的小孩凭什么不能因为对方弄脏自己心爱的小裙子而发火?
原主回府后,将嬷嬷在街上踢了人的事告诉了杨月茹,又哭着闹着让杨月茹和自己去街上找那个小孩。
她想得也简单,府中就自己一个小孩,都没人和自己玩,只要娘亲将那个小孩收留了,那就有人和自己玩了。
原主还因为没有找到那小孩的缘故,哭着和杨月茹回的府。
回府后,杨月茹就将那个嬷嬷打发走了,同时也让人留意街市上有没有小姐说的那个孩子,若是有的话便将那孩子带回来。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没过几日原主便已忘记了那个小孩的事。
裴韵听了柏夕岚这话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直接直不起腰来。
这种话,她怎么会信?怎么可能会信?
柏夕岚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裴韵。
说来,原主还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这些人的事,可是这些人呢?
害得她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挑唆她去伤害将她养大的柏雍和杨月茹,让她仇视杭叶,让她众叛亲离。
不过话也说回来,原主也是个蠢的,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因为别人那不着边际的几句话,去伤害疼她宠她柏雍和杨月茹,去仇视杭叶。
柏夕岚不由得想起梦境中听到边杭叶说的那句话:“长姐承蒙裴姑娘照顾了。”
第218章 干我何事?
她又不禁想起被裴韵刮花了脸,扔到乞丐堆里,最后被丢到乱葬岗的原主。
愤怒充斥着胸膛,柏夕岚的眼神冷了下来。
虽说,原主最后那个下场多多少少也是自己作出来的。但是……就算要惩罚她那也得是杭叶妹子,她裴韵算个什么东西!
因为柏夕岚过于平静,裴韵的笑声渐渐停了,她直起身来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柏夕岚。
“所以,和我有关系吗?”柏夕岚又问了她这个问题。
裴韵道:“凭什么我每日都要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而你却活得那么幸福。”
“就凭我爹是当朝丞相,就凭我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啊。”
「我一个爹也疼,娘也爱。兵马大元帅外公、四个将军舅舅、八个表哥都宠着的小孩凭什么不能活得幸福?」柏夕岚理所当然地说道。”
裴韵听了柏夕岚这话后,瞳孔猛地一缩。
她显然没想到柏夕岚会这么说。
“我问你。”柏夕岚朝着裴韵迈了一步面无表情地问她:“你那悲惨的童年是我造成的吗?”
裴韵没有说话。
柏夕岚冷笑了一声道:“你的任何不幸都不是我造成的,你讨厌我、憎恨我,无非是因为你无法与让你的童年变得那么悲惨的那个人抗衡罢了,只能将仇恨转嫁到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
论起戳人肺管子的功夫,柏夕岚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因为柏夕岚的话,裴韵恼羞成怒,她怒喝了一声柏夕岚的名字,就要抬手扇柏夕岚的脸。
不是的,她说得都不对!就是她的错!
柏夕岚抬手就抓住了裴韵的手腕,反手一巴掌就抽在了裴韵的脸上。
其实,和裴韵动手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毕竟,人家是会功夫的,而她自己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菜鸡……
但是!巴掌这种事,在同一个人的手底下挨一次就行,哪能再挨第二次?
裴韵没想到柏夕岚会打自己,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柏夕岚。
完全忘记自己是个习武之人,可以一巴掌就让柏夕岚丧失行动能力。
柏夕岚甩了甩阵阵发麻的手幽幽道了句:“这样吧,你直接废了我,然后看看徐芳懿会不会杀你。”
柏夕岚现在将有恃无恐这个成语的含义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在转身走向床边的时候,伸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油纸包来。
裴韵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遭受了什么,她立刻丧失了理智,朝着柏夕岚扑了过来,嘴里还低吼道:“贱人,我要你死!”
柏夕岚勾了勾唇,转过身来任由裴韵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床上。
“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凭什么?凭什么?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凭什么你锦衣玉食,而我却只能挣扎着活下去?”裴韵伏着身子,死死地盯着柏夕岚的脸上。
窒息的感觉还真不好受啊……
柏夕岚朝着已经疯魔的裴韵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她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你知晓何为反派死于话多?”
裴韵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只想着掐死柏夕岚,根本就没有听到柏夕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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