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扯开周青的手,“警察来了,你松开我!”
她不能被警察抓住。
“你叫黄玉琴?”周青抓得更紧,“你是不是叫黄玉琴!”
眼看警察到了楼底下,女人火烧眉毛似的跳起来,狠狠踢了周青一下,挣脱她跑了。
周青倒退一步,被李寻托住肩膀。
她顾不上说话,从窗台探头看了一眼黄玉琴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周青!周青!”
贺迪在身后喊她。
警察走进楼道,周青和黄玉琴都没影了。
…
深夜十一点四十,李寻和贺迪进了派出所。
“警察叔叔,我们真的是正当防卫。”
“你看我脸上,往这儿看……看见了吗,都是他打的。”
“我们真的只是路过,这大叔喝醉了就打我们!”
“完全不讲道理!”
“不信你问楼上那些居民,我们又不是这里的人,也不认识这大叔,我们跑过来打他干嘛……”
“我们总不能站在那里被他打,所以才还的手。”
“知道了。”
了解情况的是个老警察,剃平头,透明保温杯里泡着浓茶。
派出所里很安静,一共五个人值班,其他四个人在打盹。
“这男的有家暴案底,我认得他。”老警察似乎有点困,喝了一大口热茶,“确实是个喝了酒就发疯的人,不怪你们。”
“不过你们把人也打得太重了些。”
还好吧。
欢哥今天穿的拖鞋,没发挥出实力。
贺迪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诚惶诚恐,“毕竟我们两个打他一个嘛,气上头了没刹住,下手重了点。”
“这点是我们不对。”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老警察拿了几张表出来,“下次别这样了啊,你们都成年了,要学会为自己负责。”
“先在我这儿把身份信息填一下,等伤情鉴定出来,再看看怎么赔付医药费。”
“行,行。”
贺迪态度十分良好。
“对了,不是还有个女娃吗?”老警察又问,“她人哪里去了?”
他特意看着李寻,这男孩一直不说话。
“不知道。”
李寻答。
“我同学胆小,肯定是被吓到了。”贺迪道:“那……警察叔叔,我们填完表就去找她?”
“是咧,晚上不安全。”
老警察同意了,“你们填完表走吧。”
“对了。”他把保温杯搁在桌上,又道:“牛红兵那个老婆你们不要招惹她啊,下次如果看到她,及时给我们打电话。”
“好好。”贺迪连连点头,“不过警察叔叔……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老警察低眉喝茶,“他老婆跟卖淫嫖娼的有来往,我们抓了好几次。”
“哦……”贺迪心头复杂。
“填完没。”
旁边李寻忽然踹了他一脚,头也没抬。
“马上马上!”贺迪埋头继续写,“欢哥我快了。”
从派出所出来,贺迪看了一眼时间,“都十二点多了,欢哥。”
“你要困了就回去。”
李寻继续往前走。
“不是……”贺迪摸了摸后脑勺,“周青哪儿去了啊?该不会先回家了吧?”
但是看她跑出去那样儿,不像要回家。
“她不回家要去干嘛?”
贺迪想不明白。
李寻停下来,“给她打电话,问。”
“对对对。”
贺迪赶紧掏出手机。
拨出去没几秒,周青就接通了。
“贺迪。”
是她的声音。
“周青,我跟欢哥进局子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
手机里默了一阵,只有空旷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
“我马上就回家了……”很重的呼气声,她似乎在走一段很长的上坡路,“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踢踏——踢踏——
又是空旷的脚步声。
贺迪觉得不对,“你真没事儿?”
“真没有。”
周青喘了口气。
“行。”贺迪不好再问,“那你早点儿回家,周末约你出来玩。”
“好。”
电话挂断。
贺迪抬头看李寻,“周青没事儿,那欢哥我先回了。”
“嗯。”
李寻应了声,忽然又道:“把她号码给我。”
周青把手机装回兜里,刚好走到台阶尽头。
黄玉琴到这里就不见了。
她回头往下看,身后是一条深巷,只有一面陡坡能上来,水泥台阶歪七扭八。
上来后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大马路,街道宽阔。
另一条是巷子,很窄,勉强能容纳一个人过去。
像是两边的小楼房没挨紧,留了条缝隙。
周青迟疑片刻,往窄巷里挤了进去。
她猜黄玉琴会走这里。
把握不高。
但前世李寻他爸破产,舅舅入狱,都和这个女人有关。
她无论如何要试一试。
第18章 18.他长得这么好看
夜越深,空气变得越湿冷。
李寻没走几步,忽然吹起凉风,树叶哗落。
要下雨了。
天际隐隐闷雷,周青刚从巷子里钻出来,头顶闪过一道无声白光,几粒雨点啪嗒砸在地上。
片刻之后加快加密,瓢泼盆倾似的往下泻。
夏日的雨,总是没什么道理。
周青把防晒衣的帽子兜上,继续在小街巷道里找。
她对黄玉琴了解不多,只在新闻角落里瞟过几眼。
“……死者黄玉琴是一名单身女性,从事过灰色服务行业……生前曾与李成华和李成荣两兄弟来往密切,据目击者称,尸体被发现当日……”
模糊印象中,新闻上是这么写的。
具体细节无从得知。
她认识李寻时,案子早就判了。
他大伯李成华涉嫌杀害黄玉琴,事发三天后被警方带走。
随后警方又在黄玉琴家中发现大量银行流水账单,疑似与李成华收受贿赂有关。
经过反复调查取证,查出其中几个账户与李寻的父亲——李成荣的华荣集团交易频繁。
没过几个月,李成荣也被捕了。
网上关于华荣集团的负面消息开始铺天盖地,工程造假,偷税漏税,钱色交易。
还被曝出来名下最大的子厂——东阳钢铁厂因重大事故死伤百余人,被李成华滥用职权私自镇压,受害者亲属索赔无门。
直至李成华被判刑,那些受害者亲属才平了反,当庭抱头痛哭。
李寻的母亲早知事情不妙,曾连夜买飞机票将李寻和李婉婉送出国。
被李寻拒绝。
他不能丢下奶奶。
李成荣和李成华两兄弟入狱,家里所有的资产都被法院查封,他和李婉婉要是走了,奶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妈怕被警方查,只能丢下他和李婉婉,去国外避风头。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李婉婉后来对她提起这段过往时,表情淡漠,眼中却悲戚含泪。
“婶婶给奶奶补了飞机票,可是奶奶不肯走……她说要陪着我爸和我叔,等他们从监狱里出来……”
“后来我们就在郊区租了一个房子,就是那种砖垒的小平房你知道吗……”
“奶奶每天早上三点半起来和面做包子,用推车推着出去卖早餐……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就特别冷,出租屋里四面漏风……”
“我和哥哥大学没上完,奶奶靠卖包子帮我们交学费……”
“我从来不知道四千五的学费原来这么贵……要奶奶卖一年的包子……”
暴雨越下越大,惊雷闪电。
周青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她已经全身湿透。
深巷里忽然惊起几声狗叫,周青转头,飞快朝声源处跑去。
当年李寻很少和她提及父亲和大伯入狱的事情,关于死者黄玉琴,都是她偷偷从网上搜的。
那是她住院的第三个月,实在太无聊,没有工作,也没有人陪。
她就跑到楼道里的垃圾桶旁边放了碗粉,蹲李寻。
从中午蹲到晚上,蹲到她都饿了,李寻才出来。
他一眼看到那碗粉,拿起来坐在台阶上,狼吞虎咽。
粉虽然凉了,可他却吃得很香,像是饿了一整天。
周青蹲在墙边,时不时透过门缝看他一眼。
李寻很快吃完,把纸盒丢进垃圾桶,双手插回卫衣兜里,戴上帽子,离开前朝门缝看了一眼。
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
靠着这件小事,她总算有个盼头,而不是仅仅等死。
可是有一次她蹲了几个晚上,也没看到李寻。
周青心里空落落的。
她以为李寻死了。
医院里这样的人不少,身上没钱,治不起病,在医院里徘徊等死。
最后消失在某一天。
周青以为李寻也是这样的人。
没想到过了一周,他又出现了。
她刚抽完血做检查,在老地方放了碗粉,听见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你看到人没,他跑哪儿去了?”
“上去了吧……咱们上去找找……”
住院部很少有人走楼梯,周青觉得疑惑,刚要探头看个究竟,被藏在门后的李寻吓了一跳。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卫衣,低头坐在地上,腰间有浓稠的液体滴落。
是血。
周青嗅到了血腥味。
“你……”
她想上前看看他。
李寻突然抬头,表情匿在阴影之下,只露出一双眼。
白惨惨的光,像藏了一头野兽。
“过来。”
他看她。
周青犹豫不决,李寻又喊了一次,“过来!”
声音很凶。
她当时有过一瞬的后悔,不该招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还没后悔完,李寻已经一把扯住她的手,正好按在她刚刚抽过血的地方,“带我过去,不许喊。”
周青痛得皱眉,大约知道他在躲下面那群人。
“……”
她被迫给李寻带路。
他受了伤,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很重。
那些人出了楼道间,往医院走廊上看,只看到周青和李寻的背影,和其他病患家属并无两样。
他们扫了两眼,继续去下一层搜。
快要走到走廊拐角,忽然有人问,“地上怎么有血啊?”
周青知道不妙,李寻也警惕起来。
那群人听到声音,立即折返回来,沿着血迹看到了李寻。
“哥!那小子在这边!”
他们喊。
哗啦啦的脚步声朝他们逼过来。
李寻一把推开周青,踉踉跄跄往另一头跑。
周青低头,他的血已经浸到了她身上。
现在丢下他自己良心过不去。
周青干脆把人拽住,使出一股劲背起他,一路跑到医院的储藏室,关上门躲了起来。
住院部每一层都有这么一间储藏室,仅能容纳三两个人,门是暗门,用来堆放灭火器之类的安全器材。
除了医生护士以外,很少有人知道。
她和李寻躲在狭窄的储藏室里,听见门外跑过一连串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传来护士的呵斥声,“你们这些人做什么的,这里是内科住院部,非本部家属请出去,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周青松了口气,想回头看李寻。
才发现他被自己双手抵在墙上,紧紧地压住,几乎脸贴脸。
储藏室实在太小了。
她有点抱歉。
周青想松开他,奈何旁边都是灭火器材,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李寻就这么任由她抵着,神色微妙。
光从门缝里穿进来,照亮他上半张脸。
他的面庞刀刻般映入她眼中。
眉峰剑过,翩翩疏朗。满目清光,霜色照雪。
周青睁大双眼。
她一直在暗处看他,从没看清过他长得这么好看。
第19章 19.躲着看了我两个月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里,周青慌了神,“你等一下啊,我、我把门打开。”
她扭转身子,反手去摸门把手。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李寻忽然开口。
刚拧下的门把弹回来,打了她的手,周青在心底咒骂一声。
“躲着看了我两个月。”李寻微微眯眼看她,弧度薄如刀片,“怎么?看老子长得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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