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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说李寻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垃圾，跑到学校里来害人的，觉得自己家有钱了不起，成天在学校里混吃等死，不学无术，带坏其他孩子。
班主任还说，让她们千万警惕这种人，当做反面教材，李寻不好好学习是因为家里有钱，可以随时回去继承家产，但她们不同，她们只能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们更加要好好读书。
周青默默把老师的话记下来，记在心里，像李寻这这种人就是那种老干坏事的不良少年，以后碰到这种人要绕道走。
……
对于不良少年，周青还有一些零散的记忆。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一天傍晚，她和班上另一个女生负责值日倒垃圾。
垃圾池在教学楼后面的围墙角落里，旁边有一个高低不平的人工湖，要一直走到坡下才能看到垃圾池。
平常除了倒垃圾，很少有学生去经过那儿。
那天傍晚，周青和另一个女生提着一大桶垃圾走过去。
路过最后一间多媒体教室，远远听见尖叫嬉笑的声音，仔细听，还能分辨出有人拿着椅子在地上拖来拖去。
周青没去看，她旁边的女生也没说话。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过去。
她们过去了之后，有道影子从教室门口走出来，身形颀长，穿着白色的T恤衫，站在落日昏黄的天幕下，宛如一捧白雪。
他随意地望着外面，右手略微抬起，食指和大拇指间夹着一根烟，动作不太熟练地递进嘴里。
周青正好倒完了垃圾回过身，远远对上他的目光。
少年吸着嘴里的烟，也看见了她。
但距离隔得太远，两个人都看不真切，只看到对方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不知怎么，少年还没从周青身上收回目光，猛地被烟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欢哥？”
“怎么着？是这烟不好抽吗？”
身后有人问他。
少年轻轻收了咳嗽，将没抽完的半支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了猩红的火光，淡漠地走到一旁：“垃圾，以后别拿来了。”
……
垃圾倒下去，周青半只手掌不小心被垃圾桶上的泥蹭到，跟她一起值日的女生让她去洗个手，先拿着垃圾桶走了。
她去多媒体教室旁边洗了下手，出来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枚烟头。
周青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直接走掉。
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第232章 番外（三）：少年的你
今天归她值日，要是因为这里有烟头被学校扣分，班主任肯定要说。
“……”
她不想被说。
周青走回去，走到巨大的、空荡荡的多媒体教室门口。
多媒体教室这时候没开灯，有些昏暗。
好在她也没打算看清楚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只是低头冲里面快速道：“这里是我们一班的值日范围，麻烦你们把这里的垃圾清理干净，谢谢。”
周青说完站了会儿。
里头的人依然嬉笑打闹，完全没听到似的。
“……牛逼啊梁超雄，快把你这游戏机借我玩两天。”
“滚吧，老子都还没动。”
里面几个人越闹越凶。
没人理她。
周青沮丧地站了一会儿，也不敢进去捡那根烟头，只能闷闷地走了。
她走了以后。
有个穿白衣的少年从门后走出来，捡起地上那根烟头，轻轻扔进了对面的人工湖里。
……
那天值日检查没有扣分，什么事也没有。
＊
周青高中三年只生过一次病。
那天她晚上多吃了一个冰淇淋，结果第二天莫名其妙就感冒了。
感冒还很严重，伴随发烧症状，上午跑操的时候她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跑道上。
回教室的时候周青浑身无力，连眼睛都是晕的。
她一步一步从操场挪回教学楼，又从走廊挪回教室，差不多快到班级门口了，却被一堆乌压压的人挡住。
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摸不透风地围在走廊上。
要是平常，周青肯定绕一绕，从另一头回教室。
但是她今天实在走不动了。
她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间穿过去。
旁边的同学也都会让开她，一边让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他干嘛打人啊，那个女生都被打哭了。”
“好过分啊，连女生都打。”
“没素质。”
“怎么还有这种男的。”
……
周青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晕乎乎地朝旁边看。
就看见走廊中间站着一个穿白衣校服裤的男生，他面前有一个女生，也是校衣校裤，半趴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呜呜咽咽地哭。
眼前场景混乱而复杂
周青实在晕得厉害，根本没工夫管这些闲事，冷漠地从中间走过去，埋着头一声不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似乎还让了她一下，让她过去。
……
她进教室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外面的闹剧好像就结束了。
但余波还没过去，一直到上课都有人讨论。
“……欢哥想强吻那个女生，然后那女生不肯，他就把人家打哭了。”
“傻逼吧他！”
“他那种人本来就那样，上次跟八中的人打架不也是，抢别人女朋友……就他们那些人，乱着呢。”
“……”
“……我怎么听别人说，是那女生要强吻欢哥啊？”
“……”
周青听着听着，趴在桌上睡过去，直到老师将她叫醒，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点了下头，老师便给她批了假，让她去医务室看看，还想找个同学陪她去。
周青向来不愿麻烦别人，自己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高一教学楼像天井一样四面环绕，楼梯出口也是四通八达，她晕晕乎乎往前，想走最近的楼梯去医务室。
拐了个弯正好路过七班教室。
即便她低着头，余光也能扫到面前大部分路。
七班门口好像站了个人。
远远看着运动鞋是个男生。
应该是在被罚站。
在学校看见别人被罚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周青内心毫无波澜，慢慢挪着步子，想从他面前走过去。
一步一步地接近。
头越来越晕。
忽然地，她看到面前那个男生的脚动了一下。
往旁边的方向侧了侧。
周青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全身，但却可以看到他腰以下的部位，包括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快速地蜷缩起来。
周青下意识停住脚步，莫名地，立即在心中读懂了这个动作。
在她快要接近他的时候，那个男生往旁边侧了一步，手蜷缩起来。
……
很明显的不安。
她想起刚刚走廊上的事情，这个男生应该是因为打人而被罚站在这里。
在众目睽睽，在大家都在上课的时候，一个人被罚站在走廊上。
四面八方教室里的人都能看见他，欣赏他狼狈的模样。
这个时候有个女生从他面前走过，他往旁边侧了一下，缩起了手。
是觉得丢脸吗？
“……”
周青倒不是心疼他，只是忽然不忍。
她扭转步子，在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转身从另一边楼梯下去了。
到时候下去再拐个弯也能去医务室。
周青下了楼，从旁边的楼底下穿过，抬头就能看见那个男生还站在三楼的走廊上，远远地，看不真切。
在这一刻，周青竟然没来由地觉得，那个少年好像……
和自己一样孤独。
＊
那以后她再也没生过病，学校生活一直波澜不惊，成绩也很稳定。
高二上学期期中，她还被学校评为了单科状元，化学那门的状元。
那是学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评选单科状元，她的照片被贴在高二教学楼下面的宣传栏里。
周青偶尔路过时会远远地瞥一眼，从不细看。
那次评选宣传栏的照片很多，整整三大板块，不仔细找根本找不着她，周青总觉得趴在那儿找自己的照片挺自恋的，就算了。
但除了她，很多人都在那儿找自己的照片。
宣传栏里除了优秀学生，也有黑名单。
那种被学校记过处分的学生也会贴在上面，以示警戒。
很不巧的，周青旁边就是一竖排的黑名单。
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在黑名单前笑，对旁边的人说：“欢哥这也算是上榜了啊，你瞧瞧这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单科状元呢。”
“化学单科状元。”少年又念了一遍旁边的照片栏，“周青。”
少年突然猛地拍手大笑：“唉你们看，欢哥跟这妹子贴一块儿，都是红底照片！像不像结婚照！”
“卧槽还真像！”
……
上课铃声响了，周青从宣传栏前面匆匆走过。
周围的学生也都迅速朝楼里跑去，赶在上课铃声之前进教室。
无数的脚步踏在台阶之上，轰隆震响，像一场浩浩荡荡的青春。
风里两片香樟叶落下来，从那两张红底照片上划过，照片上的少年和少女都穿着纯白的衣衫，一个嘴角带着温淡的笑，一个眼神懵懂而天真。
少年的他们看起来如此契合，却又像两片落叶那样，终究错落而过。
第233章 番外（四）：你是我最耀眼的梦
18岁这年，被班主任视为垃圾的李寻考上了Z大中文系，单科语文分数全省第一，总成绩好得让人怀疑有黑幕。
不过去学校那天没什么人讨论他。
那天全校都在讨论一个女生，叫周青。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一班周青同学被Z大医学专业提前录取！”
李寻从校门口的横幅底下走过去，仰起头，从左到右扫了一遍标语，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又看见教学楼前面也挂着两条，竖的。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一班周青同学被Z大医学专业提前录取！”
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李寻淡漠略过，拐了个弯，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又看到了一条。
“……”
他垂下眼，径直走进教学楼。
结果，教学楼门口平时用来张贴成绩的百名榜上也是她。
她一个人的标语就占了整个板块的二分之一，然后下面才是其他人考上XX大学的祝贺语。
对比之强烈，简直像全校只有她一个人考上了名校。
他们学校每年考上名校的学生数不胜数，清华北大不稀奇，各种保送更是常有。
只是周青这个医学院比较稀有罢了。
全校师生包括李寻在内，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城一中太缺医学类人才方面的输送了，他们学校每年保送来保送去，也就那么几个文艺专业，时间长了仿佛固定死了一样，毫无惊喜。
学校也希望在医学界能出一位知名校友，若干年后为青城一中提升名气。
周青就是这个年代这么多年以来，学校唯一一个被顶尖医学院提前录取的学生，所以学校格外惊喜。
弄出这么大阵仗，也不奇怪。
听班主任说完毕业感言，李寻被张子茜拉去拍了几张照片，他们打算再去外面吃个饭。
一路上他都没什么话，只是偶尔停下来配合张子茜合影留念，旁边贺迪和李婉婉吵吵闹闹地说着话。
张子茜边拍照边说：“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跟你报同一所大学，也不会再和你同桌了，我发誓！”
李寻没什么反应，淡淡应了一声。
看到他的反应，张子茜表情落寞地低下头。
李寻略一扫过就能发现她的情绪，也知道她为什么难过。
但他只想装作不知道。
他不止一次听贺迪和梁超雄提起，张子茜对他很特别，为了他考试的时候特意空两道大题，就是为了能降低分数继续留在七班。
也知道她高一下学期特地剪了一头长直发，只因为看了梁超雄给的一张照片。
那是他母亲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一头长直发，穿一条及膝的藏蓝色背带裙，是那个年代从日本留学回来最流行的装束。
梁超雄对张子茜说，李寻很喜欢这张照片，也喜欢照片上这个模样的女人。
于是张子茜剪了这个头发，穿着上面类似风格的衣服，整整一个高中都没换过。
却始终没能打动他。
……
现在，她似乎终于要放弃了。
……
李寻无意伤害她。
但他也无法勉强自己喜欢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不论人还是物，他总是提不起多少兴趣，更无从谈喜欢。
他从小什么都有，多昂贵的东西，多好的人他都见过。
或许是因为这样，导致他的欲望阈值被无限拉大，上限在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直到25岁之后遇见周青，李寻才明白自己那点微妙的心境，他的上限好像、大概就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才越想要。
而在他整个28年的人生里，他得不到的两样东西只有——他的高中时代和周青。
他的高中时代惨淡灰暗，几乎每每想起就会令他心生落寞。
所以他选择了逃离。
至于周青，这个被他欺骗了还一无所知，死在28岁的女人，是他永远也弥补不了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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