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充耳不闻，反倒捧着周青的脸看得很认真，说话口齿清晰，“疼不疼？”
“嗯……”
周青也不抗拒。
反倒是热气扑到她脸上，有点痒。
她如实地道：“当时挺疼的，现在不疼了。”
李寻眨了一下眼，薄薄的双眼皮垂下三分之一，折出一道细腻的深痕，在明黄色的灯泡下像镀了一层金。
“呼——”
他浅浅的鼻息扑过来，带着暧昧不清的啤酒气。
周青直愣愣地对着他的目光，眼中有笑意。
这个人喝多了原来是这样的。
她认识李寻的时候重病在身，李寻从不和她喝酒，也从不在她面前喝酒。
所以她从来没见过他喝多了的样子。
现在看来，酒量着实不太好。
贺迪在一旁看得极其痛心。
他欢哥喝多了酒怎么是这个死样子，真是委屈周大神了……
李寻酒量一直不太行，以前也喝多过，但喝醉了就睡，没像现在一样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
干出这种事儿，他都替他丢人。
“欢哥行了……行了啊，咱回去，赶紧回去。”贺迪上去拉人，免得一会儿周青被这醉批吓死。
李寻木桩似的站在地上，就是不肯撒开周青。
贺迪拽了半天，旁边有几个路人都开始围观他了。
“欢哥！欢哥……”
贺迪急了，一嗓子没嚎完，被李寻一巴掌甩到了地上。
连撞几个塑料板凳后，摔到花坪里塞了满满一口土。
“卧槽你这衣冠禽兽！”
“噗！呸！”
贺迪整个人都不好了。
“……”
少女的肌肤白而滑腻，李寻恋恋不舍地松开，然后在空中缓慢上扬，转而放在周青的脑袋顶上，用他那只醉得不太稳的手揉了揉她，“下次……小心点。”
他的手很温暖。
和上辈子一样。
在她每次做完透析之后，他都会用手揉着她的头发，说，“不要哭了，疼的话就咬我，随便咬。”
周青红了眼眶，仿佛一瞬穿越时光，看到了28岁的他。
“嗯。”
她点点头，“我下次小心点。”
李寻这才收回手，双手揣进兜里，问，“吃火锅吗，我带你去吃火锅。”
“……”
周青失语。
都喝醉了，他还记着吃火锅那事儿呢。
“现在吗？”她问。
李寻看着她，“好，我们现在就去吃火锅。”
周青：“……”
应该是在胡言乱语吧，她就不该问。
“要不明天吧？”哪怕知道这货喝醉了，周青还是认真地回他，“明天我带你去杨记吃涮羊肉，怎么样？”
李寻没说话。
路灯忽闪了一下，吃烧烤的人在旁边走来走去。
“好吗？”周青又问了一声。
李寻却固执地站在她面前，“走，我们去吃火锅。”
周青：“……”
这傻帽真是醉得有够糊涂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亲爱的小祖宗现在就要吃火锅，并且还喝醉了。
周青扶额，想了想现在离这儿最近的火锅店在哪里。
一边想，贺迪走上来，“大神你别理他，欢哥喝多了整个一懵的，你先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周青觉得悬，“小心他又打你一巴掌。”
“哎没事儿，我这次有分寸能躲开……”
话没说完就被李寻一脚踹到了地上。
“滚。”
他面无表情地说。
贺迪：“……”
真他妈想跟这个智障绝交！
周青拉了一把贺迪，把他拉起来，“这附近是有家火锅店还能吃，也不远。”
“不是……你还真跟他去吃火锅啊？”
贺迪揉了揉屁股。
周青往前走，“不然还能怎么办。”
李寻随即跟在她身后，大长腿迈了两步，跨到她身侧。
“我去！还真特么去吃火锅啊！”
贺迪看着俩人的背影，简直觉得魔幻。
然而更魔幻的一幕出现了。
李寻没走几步，忽然倒地上，直接断片儿了。
周青：“……”
贺迪：“……”
也行，好歹能打辆出租车把人拉回去。
跟周青匆匆告了别，贺迪拖着不省人事的李寻走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李寻才醒过来，睁开眼，晌午的烈日穿过玻璃窗直接射进他眼里，一片尖锐的白。
“……”
他支着膝盖坐起，脑海里只依稀记得昨晚吃了个烧烤。
电脑桌上，诺基亚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不知道是刚刚响起的，还是已经响了很久。
他走过去直接按下接听键。
一般给他打电话的要么贺迪，要么梁超雄。
就连她妹都很少给他打电话。
“你……醒了吗？”
电话那端是个很清冽的女声。
李寻眯了眯眼睛，片刻后才想起来。
这是周青的声音。
慢慢撑开眼皮，原本迷惘的视野变得一片清晰，李寻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号码。
没错，就是周青的号码。
他‘嗯’了一声，嗓子里一股氤氲的懒。
像没睡醒。
周青听出来了，他刚刚起床呢。
“你起床了是吧。”她慢慢说道：“出来吃火锅吗？”
李寻看向窗外，烈日明媚，微风轻轻晃着窗边的香樟树叶子，天气好得不真实。
“今天吗？”他问。
稍稍觉得有点突然。
周青握着手机，欲言又止。
难道李寻就是那种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干过什么的人么。
是谁昨天闹着要吃火锅来着？他都不记得了嘛？
“对啊，就是今天。”周青回道：“你有没有空，没有的话明天也行……”
“有。”
李寻打断了她。
“哦，那快点出来，我在新华区糖水巷这边等你。”
“好。”
挂完电话，李寻一只脚穿裤子另一只手去拿衣服，然后下楼洗漱。
李婉婉看见他，随口问了一句，“哥，你今天要不要跟我和贺迪一起去……”
“不去。”李寻蹲在玄关处，在自己那堆拖鞋里挑挑拣拣。
“好吧……”估计他又要去打游戏，李婉婉不打算跟他说那件事了，笑着走过去问，“哥，那我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一点点路费，可以吗？”
李寻看也不看她，“钱在抽屉里。”
“哥，我找不到啊！”
李婉婉在楼上翻了半天。
李寻折回房间，把一整个钱包都丢给了她。
最后他穿了双正经的运动鞋出门。
出门的时候还接了贺迪一个电话。
“欢哥我跟婉婉我们今天有个特别好玩的事情，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去。”
没等他说完，李寻挂了电话。
第41章 41.你干嘛？对我耍流氓吗？
“老板，你的糖炒栗子甜吗？”
“不甜不要钱，来，你咬一口就知道了！”
老板抓了一个糖炒栗子给周青，焦糖色的壳裂开一道缝，又香又烫。
周青伸手去接，被烫的缩了一下手，正好看到李寻从街边走过来，清瘦的身形和香樟树并成一排，头发衣角被夏风薄薄掀起，步履散漫。
沿着盲道一直走到她跟前，站定。
满地叶影摇曳。
“你换鞋啦？”
周青看他一眼，注意到他脚上穿了鞋。
李寻：“……”
他的拖鞋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看到周围只有他们两个，李寻问，“只有我们？”
周青沉吟了一下，“我没什么好朋友，它……算不算？”
她往后让开，露出蹲在自己一侧脚边的阿喵。
李寻：“……”
“汪！”
阿喵咧了咧嘴。
李寻垂下眼皮，若有所思。
“除了它，我能想到一起吃火锅的，就只有你了。”周青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身旁少年的眼睛亮了亮，垂下的眼皮往上掀起，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老板，多放点糖。”
他对买糖炒栗子的老板说。
周青反应了一下，皱眉看他，也不怕长蛀牙。
糖炒栗子刚装好，就被李寻接了过去，“走。”
他理所当然地吃起来。
好家伙，他倒是不客气，周青牵着阿喵跟在他身后。
不过的确是给他买的，就不计较了。
李寻和周青站在柜台面前点锅底，清汤还是麻辣。
“你想吃哪一种？”他问她。
周青记得他的口味比较偏清淡，下意识道：“清汤吧。”
“嗯。”李寻应了她一声，对服务员道：“老板，要一个麻辣锅底。”
周青：“？”
不是应该让着她吗？
“你喜欢吃辣？”她问
“嗯。”李寻打了个哈欠。
“那你……”周青不淡定了，差点脱口而出‘那你上辈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寡淡？连吃碗米粉都嚷嚷着辣！’
她憋了憋，把话憋了回去。
“怎么了？”李寻见她欲言又止，低下头看她，双眼半含水雾，“很想吃清汤吗？”
“没有。”周青道：“我也很喜欢吃辣。”
“看起来也像。”
李寻回头，笑了一下。
像什么？周青没听明白。
一边点菜，李寻伸手去掏钱包。
他双手原本就揣在裤兜里，就往更深处摸了摸。
什么也没摸到，两边都是。
往屁兜找了一下。
也是空的。
“……”
他垂眼站在原地。
想起来早上李婉婉找他要路费，他把整个钱包都给她了。
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顿了片刻，他不得已转头看周青，“你带钱了没有。”
周青早就发现他在找什么东西，大概猜到他没有带钱。
没闷着不说，还会问她。
比上一世有进步。
上一世这家伙没钱的时候可倔着呢，没钱去垃圾桶捡东西吃饿死，也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
或者在他眼里那根本不是帮助，是施舍。
为此周青没少怼他，“你去垃圾桶捡粉吃啊！那个粉也是我丢的！四舍五入你吃的还是我买的！”
“本阿姨年轻貌美，还命短，这软饭你不亏！”
想到这里周青笑起来，想逗李寻。
“啊……我也没带钱。”
她眨了眨眼，做沉思状。
李寻：“……”
妈的，要吃霸王餐了。
“不慌。”他双手插兜，淡定依旧。
“嗯。”周青认真地点点头，“待会儿你先跑还是我先跑？”
李寻：“……”
他转过头看她，“你在想什么？吃个火锅还想吃出心跳刺激来？”
“啊？”周青道：“不是都没带钱吗……”
菜都点了。
“我打电话叫贺迪过来，捞咱们一把。”李寻拿出手机拨号。
周青歪着头笑了一下，“那你加油。”
李寻给贺迪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不知道这憨批在干什么。
他收起手机，朝身边说了一句，“先吃。”
抬起头，才发现周青已经坐下来涮羊肉了。
中午店里就三两桌人，周青坐在最里头，一眼就能看到。
吃得特别香。
“……”
李寻眯了眯眼。
“呼——”
发现李寻在看她，周青把夹到嘴边的羊肉停住，放到对面的碗里，朝他招呼，“你快过来啊，肉都要凉了。”
李寻坐下来，拿起筷子把周青夹给他的羊肉一口塞进嘴里。
“待会儿你先跑。”
他沾着辣酱，又吃了一口。
周青：“……”
说好找人来捞他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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