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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蕾丝洋裙的小姑娘手背在身后，一条腿在地上划了划，“那个钢笔好好看嘛。”
“好看也是人家的，快还给人家。”婶婶道。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在里头抹桌子。
一点诚意也没有。
沈小棉几乎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婶婶说了佳意两句就不说了，然后哥哥会劝她算了，把东西送给小堂妹。
好几次都是这样。
果然，沈泊舟上前一步，对婶婶赔笑脸，“婶婶，不用了，佳意喜欢就送给佳意吧。”
“我回头说佳意。”婶婶笑道：“让她用完了就把东西还给小棉。”
“不用，送给她了。”沈泊舟拍了拍佳意，“小棉是姐姐，让让她也应该的。”
话音落地，一旁沈小棉的眼泪猛地从眼睛里滑出来，啪嗒砸在地上。
“行，那谢谢你了。”
婶婶在里头随意说了声谢。
好像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惯了。
沈泊舟转身，打算拉着沈小棉回家。
才发现妹妹哭了。
她没有什么表情，眼睛也没有红，眼泪掉得既冷静又克制，好像明白自己不该哭，但泪水就是控制不住从眼睛里掉了出来。
“哥哥，我们回家吧。”
沈小棉背起书包，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哭腔。
沈泊舟却怔在原地，心里又酸又涩。
他第一次看见妹妹哭。
她十一岁了，第一次哭。
想起来令人吃惊，过去的十一年里，小棉被父母冷遇白眼，被同学嘲笑，从来都没有哭过。
今天却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哭了。
“跟你妹妹的人生比起来，你那点可怜的自尊更重要是吗？她没有书念，天天在大街上顶着烈日杀鹌鹑，又是灰又是血，才能找你婶婶借到可怜的五百块钱，这些都没有你的自尊重要是吗！”
周青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忙着给沈小棉挣学费挣补课费，弥补父母亏欠她的，甚至多读了两个高三，觉得自己很艰难，很苦。
却好像忘了小棉是什么感受。
妹妹是什么感受呢？他不知道。
因为她太懂事，太乖了。
不懂事的孩子什么都有了，懂事的孩子却会被忽略。
如此残忍而又真实的道理。
沈泊舟攥了一下手心，又折回去。
“婶婶。”
他对房间里的人小声道：“佳意喜欢这支钢笔我明天再买给她，这支还是先给小棉吧。”
听到这话婶婶有些诧异，诧异完之后便是冷漠，但面子功夫还是做足了，走到门外喊了一声，“佳意，把钢笔还给小棉。”
闺女不肯，她就上去拉她的手，硬生生把钢笔从她手心里抠了出来。
小女孩气得直哭。
沈小棉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不就是支钢笔吗？什么好东西！”婶婶冲自己闺女骂，“就知道哭哭哭！赔钱货！”
沈泊舟接过钢笔，放进沈小棉的书包里。
“没什么东西落我家了吧，看清楚了啊。”
婶婶很贴心，后半句特意看着沈小棉说的。
沈小棉依然面无表情。
死样子，婶婶拉着佳意往屋里走。
沈泊舟却叫住她，“婶婶，昨天晚上找您借的五百块钱我放这里了，小棉的学费我借到了，谢谢您。”
说完放下钱，牵着沈小棉出了店门。
沈泊舟把她抱上电动车，顿了一会儿道：“哥哥以后不送你来这里了，下次放假了你出去玩，喜欢什么告诉哥哥，哥给你买。”
沈小棉低下头，没有说话。
沈泊舟骑着电动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与其跪着找婶婶借五百块钱，不如厚着脸皮求李婉婉。
至少只有他被羞辱，不会连累到妹妹。
……
还有两天去学校，周青没有多少东西，把夏天的衣服打包完塞进行李箱就差不多了。
阿喵没有办法带走，只能送到楼下米粉店的老板那里，给他看门。
为了安慰它，她特地熬了一大碗猪骨浓汤泡饭，放到阿喵跟前，“你已经是条懂事的狗了，要学会自己养活自己。”
“明白吗？”周青拍了拍它的脑袋。
狗子叫了两声，吃得挺开心。
觉得它应该听懂了，周青很欣慰。
她照例打开电脑浏览新闻，刷了几十条不咸不淡的信息后，在百度搜索框里输入了四个字，“邓布利多。”
李寻的笔名。
贺迪说他用这个写过小说，也不知道网上搜不搜得到。
周青没抱多大希望，也就随便试试。
第一页出来的一百多个词条，都是和哈利波特有关的电影新闻和小说简介。
第二页一百多条也是。
第三页一百多条……
第五页、第六页、第七页……
她一条条点进去看，刷到快要睡着。
大概在第八页中间的时候，周青突然清醒过来。
她居然！
真的在一个网站上！
刷到了一个叫邓布利多的小说作者！
那网站叫起点中文网，周青看了一眼，赶紧把网址保存下来。
激动的心情就好像一个宅男在深夜发现了什么福利网站似的，一点进去里面就有一个女神在向她招手。
周青把阳台的门合上，又把窗帘拉上，这才冲回电脑前小心翼翼地点开李寻的页面。
啊不对，是邓布利多的页面。
这是他的小说！他的小说！
不是写真集！不是写真集！
周青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点了进去。
第56章 56.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吗
像点开了写真集一样兴奋。
网页最顶上一栏是搜索框，下面一小栏是作者简介，其余无关的词条和小说推荐占了大半页面。
排版简单，配色粗暴，看着有点粗糙。
她把鼠标移到作者简介，上面是头像和笔名，旁边有两本书，一本是一年前的，一本更新日期显示在最近几天，还没有写完。
这家伙居然有时间干这个……
周青想起他那副老是没睡醒的样子，忽然觉得是有原因的。
白天打架，晚上写小说，18岁的李寻……还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社会哥啊。
……
不习惯看没写完的东西，周青就点开了那篇完结文。
是个武侠小说，书名叫《雪里剑》。
一看到这书名，周青就感到一股文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
嗯，有点东西。
她高中三年没看过什么书，唯一有点印象的就两本，一本名字很长的外国作家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一本《鲁迅文集》。
《鲁迅文集》是语文老师要求买的课外读物，为了完成阅读任务她去买了一本，买的时候看到旁边有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顺手带了回去。
还以为是讲炼钢的，能看到点和化学反应有关的东西。
结果买回去看完了才发现……
哦，原来是个小说。
所以就书名这一点来说，她觉得李寻已经初步具备了名家水平。
不知道讲的啥，但听着就不明觉厉的样子。
他还是很优秀的啊。
周青趴在电脑前看书，一页一页地看。
书里讲的是一个少年蛰伏隐忍十三年为母报仇的故事，男主角是丞相之子，仇家是正宫皇后，也是他的亲姑姑，父亲的亲姐姐。
因为有一日他母亲无意间知道了一则惊天的皇族秘辛，被皇后秘密处死。
他亲眼目睹了母亲惨死的画面后，求助于父亲，父亲却贪恋皇后的权势，不肯替母亲伸冤，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肯说。
男主角从此在心底种下了复仇的种子，蛰伏十三年求一个真相。
在探听那则皇族秘辛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个剑术高超的少女。少女一袭白衣在雪中舞剑，如银龙飞跃，海浪翻滚。舞毕收剑回手，刃上未沾半片飞雪。
少女无名无姓，只有一柄剑叫雪里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这个应该就是女主角了。
看到这里，周青挠了一下头发。
书里对女主角描述好美的样子，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吗？
所以，是喜欢白衣飘飘的美少女吗？
……
还是只喜欢美少女？
……
美少女她还可以装一下，但是白衣飘飘的美少女就很难搞了啊！
……
算了算了，下一页。
周青点了下一页。
后面就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相识相爱的过程了。
看着看着，周青越来越清醒。
因为，她被男主给惊到了……
本来刚开始挺像个人的，结果遇到女主之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动不动就跑过去撩女主，还用各种方法撩女主，骚得一批！
跟个流氓一样！
女主上山求大师指点，他在旁边骚。
“姑娘，在下会观手相，何必求那秃驴。”
“好，那你过来给我算。”
“啧，在下看姑娘手相，此去灵山凶险万分，必须得一个八字相合的人一同前往，才能化险为吉啊。”
“谁？”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
女主住个店，他在旁边骚。
“我们明天要去灵山，先在这家客栈将就一晚吧。”
“只要住在姑娘所在的地方，在下就当住在姑娘心里，不将就。”
“你住个客栈也油嘴滑舌！”
“难道你心里竟没有我吗？”
……
女主跟人打架，他还在旁边骚。
“姑娘，你可不能死！我还未婚娶！家有钱财万贯，良田千顷，珠宝无数！你死了我便要做全京城最有钱的鳏夫，到时候很麻烦的！”
“……”
“……”
周青觉得自己额头上现在肯定满满一排黑线，“这个男主的人设真是……”
不当人啊。
李寻这么闷的一个人，怎么能写出一个这么骚气的男主？
周青捂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吗？
还是不要吧。
小说，这只是他写的小说而已，她提醒自己。
故事最后就是揭开真相的部分了。
男女主一同探听到了当年的皇族秘辛，原来现在的正宫皇后不是真正的皇后，真正的皇后出生在没落的武将世家，从小被送到灵山习武强身，是个武功极高的女侠客。
后来皇帝为了得到她父亲留下的兵权，召她进宫，封她为皇后，女侠客这才从山中返回京城，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人替代。
那是一个家族为了保护她而设置的替身，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替身不甘心就这么被原主换下去，于是利用了女侠客的善意，将她诱骗到一个地方杀了，最后替她嫁进了皇宫。
为了家族不受牵连，所有人都只能为这个替身掩埋真相，甚至是保护她。
男主的母亲也是因为知道了皇后的秘密才被杀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丞相爱妻被杀，始终不敢吭声的原因。
男主得知真相以后便想去找这个假姑姑算账，没想到突然被女主毒晕了。
女主还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男主，她说那个女侠客当年在灵山上有一个小徒弟，后来皇帝要召见她，她就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回了京城。
那个假皇后杀害她的时候，她的小徒弟就在旁边的树丛里。
可惜小徒弟人小力薄，武功低微，救不了师父，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杀。
小徒弟也恨，那些人明知道假皇后是假的，却没有一个人替师父伸冤。
女主对男主说，那个小徒弟就是她。
还说接近男主也是骗他的，只是为了找机会杀掉假皇后而已。
男主非常伤心，他蛰伏十三年，千算万算，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被她算计了。
后面女主就用男主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丞相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导致丞相被假皇后杀害，最终女主也因为刺杀皇帝和皇后，死于禁卫军刀下。
男主赶去的时候，女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
故事就这么完了。
周青点了点书的末尾，点了好几下，都没有出现下一页。
是真的没有了。
“啊……怎么是个悲剧？”
她趴在电脑前放下鼠标，心里有点惆怅。
写到这里就没了，这也太虐了。
什么破结局！
作者他就不能当个人吗？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好了，非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周青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二十多遍。
“滴滴滴滴——”
QQ上突然传来消息，打断了她骂人的思路。
周青关了网页点开。
李寻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明天在楼下等我，七点半。”
还挺早的。
周青本来想回一句好的谢谢，但一想到他那本书故事的结局，瞬间就不想说了。
“哦。”
她回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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