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知让哪个方士添油加醋地一说,这桃花娘娘居然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是以要行这火刑。
火场非去不可,赵玉白将手里的地图揉成一团,扔到雨中,看着纸张一点点地被浸湿,然后糊了。顾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白,你害怕了?”
“害怕?!”赵玉白扬起一个笑,“师傅难道忘了,五年前,我可是在雪山里赤手空拳猎过一头猛虎。还是师傅你年纪大了,胆怯了?”
顾长生哈哈大笑:“如果我的师傅在世,或者你的父亲健在,他们定会说我空有一身武功智谋,偏生着了娘子的道儿,做着守妻奴了。不过,时隔这么些年,我还是想去做那个只爱娘子不爱功名的小男人。”
赵玉白将手里的剑扔给他,道:“小男人不会闯皇宫,更不会闯众目睽睽的火场。”
“小白,你一定是在为自己开脱吧?”
“哪里?我可是去救师娘。”
虽然两人都说的轻描淡写,可话音刚落,正是人已飞至刑场,两人面对重重官兵的时候。
赵玉白一身白衣,手中长剑未曾出鞘,剑鞘上的雨滴在一点点地滑落。高台上有个所谓的方士,言说是此时此刻大雨便会停了。的确如他所言,大雨停息,而台下的百姓似乎动摇了,这方士能说中这老天爷下雨的事,难不成桃花娘娘真的是个妖孽?
顾长生仙风道骨,遗世而立。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因着两人而显得散漫。
“做这等逆天的事,也就楚墨宇了。”
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却是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打着哈欠说的。
顾长生见了她才松动了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小桃,我为了找你,都瘦了。”
原来这桃花娘娘闺名小桃,她抬了眼皮看了看顾长生,见到赵玉白的时候,才猛的睁大眼,叫道:“小白!你桃花姨我想死你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啊。”
赵玉白无奈地干咳一声,道:“桃花姨,你注意下场合。”
小桃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娇嗔道:“反正走走场,不是还有你来救我吗?”
赵玉白见顾长生一脸纠结的样子,实话实说道:“真正要救桃花姨的人,好像是师傅。”
“小白,桃花姨这是给你一个机会,每次英雄救美都是你师傅,忒没意思了。”
总算有人不耐烦了,叫嚷着道:“你们太过分了!这里是刑场,你们当是茶馆呢?!”
这人正是那方士,小桃白了他一眼,道:“算命的,今天你就歇歇吧,受了潮的柴能烧的起来吗?而且就算你烧起来了,一刻钟后,又是要下雨的。”
方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你胡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人绑上去行刑!”
“师傅。你先上吧。”赵玉白对着小桃无奈一笑,他可不想冲上前当那个救美的英雄,否则,他师傅该修理他了。
仿佛预料到有人会来劫刑场,又或者,这原本就是个圈套,百姓撤离的很是迅速,而源源不断的士兵更是从四方支援来。
赵玉白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好一个楚墨风,想要让他们来消耗楚墨宇的一部分力量,故意走漏消息。他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这时,顾长生已经解了小桃的绳子,忽然,天空上出现一只巨大的飞鸟!
赵玉白和顾长生两人对视一眼,都跃上一旁的屋檐,底下的士兵便开始对他们放箭,此时,从飞鸟上扔下来一枚又一枚的火药!
只见操控这机关飞鸟的正是小桃手下的那两个小童——一清二楚。
“叔叔又是来显摆的吗?”
“非也非也,叔叔不过是来英雄救美的。”
“诚然诚然。不过,我们的师傅好像不需要别人救啊。”
接了三人上了机关飞鸟,小桃才问:“清清楚楚,你们的火药是哪里来的?”
两个孩子黑溜溜的眼都看向赵玉白,赵玉白便道:“我留了一手,觉得桃花姨也会留一手。楚墨风利用了我们,我自然不会白白便宜他,这些火药都是从我在丰国的仓库中取出的。”
小桃掐指一算,摇头失笑:“天下间谁为皇者,都是定数。”
这话刚刚说完,机关鸟剧烈摇晃好一阵,五个人面面相觑。
“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风中只余下小桃的一句——这是我学机关术的试验品……
幸而几人降落的地方是一块茂密的林子,顾长生一手抱着一清,一手抱着小桃,而赵玉白则是扛着二楚。
“这不公平,小白,为什么不是你抱着我?”
二楚撇嘴道:“师傅,赵公子明明是扛着我好不好!”
因为着急无非的病情,几人都是匆匆赶回了京城,一如小桃所言,一刻钟后下起了大雨。
却不其然撞见了急匆匆赶来报信的夏。
“……公子,不好了,姑娘她,毒发了……”
第54章 【大结局】
一行人赶回了冰雪山,却见到赵家堡的侍卫守在外面,而赵夫人便在无非的房内。
赵玉白见到无非并无大碍,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无非正靠在床头,老夫人手里端着一碗刚刚喂完她的药。赵玉白惊讶这两人的相处,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无非对赵玉白弯唇一笑,对他道:“多亏了伯母,我现在没事了。”
赵夫人哼了一声,道:“谁是你这个臭丫头的伯母了?还有你,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忘记了你桃花姨留在我们家中的五颗续命丹,要真的只是这个臭丫头出事也就罢了,我们赵家的孩子可不许受到伤害!”
“赵家的孩子?”
赵夫人斜睨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还打算瞒着我?!你们两个什么关系,明眼人早就知道了!”
赵玉白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心中不敢确定,傻傻地看着无非。
无非被赵夫人的一席话说的很是羞愧,将脑袋垂的低低的。赵夫人将被子用力一压,道:“喝了药先乖乖休息。你,臭小子,给我出来!”
赵玉白只看着无非,直到赵夫人喝道:“赵玉白!有了夫人忘了娘,你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赵夫人的脾气本来是极好的,只是发生了五年前的事后,就变得古里古怪。倒是像现在这样动怒,很少见。
赵玉白对无非一笑,便跟着赵夫人离开了房间。
一路去了冰雪山深处,冰雪之下,正是被埋葬的上官雪。
赵玉白这才想起自己的娘亲可是时时刻刻想着要将上官雪挫骨扬灰的,如今,却只见到她淡淡地看了一眼上官雪。若是她真心有意要那么做,他也是拦不下的。
“玉儿,你可知道娘为何想要毁了上官雪的尸体吗?”
赵玉白一愣,自打五年前和母亲争吵,便很少去体会母亲心里的想法。
赵夫人蹲下身子,用手去触碰那冰面,描过雪底的人的眉目,侧脸,她道:“我一直视雪儿如亲生女儿,可是她真的已经死了。你当时悲愤欲绝,你桃花姨便扯了这么一个谎言。可是为娘了解你,为娘也相信那不是长久之计,该要你承受的,你就要承受。我想我的玉儿还是经得起这区区打击的。”
桃花姨从来不是个爱财的人,可是她却想尽办法为难他。他怎么会不知道真相?只是在心里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那个女孩儿,我看着甚好。”赵夫人柔柔地看了一眼远处一盏明亮的灯火,“你可知为娘赶到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吗?”
赵玉白摇头。赵夫人便道:“呵……那姑娘竟傻傻地割了腕,让夏赶快催你回沧澜。她不愿意我们赵家的《天一心法》落入楚墨宇的手里。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赵玉白身形微微一动,表面上无风无浪,可心中却是波澜万丈。
“老女人,你这次怎么变得这么深明大义了?”
小桃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身后的顾长生含笑紧随着。赵夫人嗤了一声道:“我说你才是老女人呢,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整天装的和个小姑娘似得。你也不害臊。”
小桃哼哼唧唧着道:“我害什么臊,我家长生就喜欢我这样子!倒是你啊,今天你在这冰雪山,我怎么没看到侥亭之?”
听到小桃说起侥亭之,赵夫人转过脸,道:“你们不是要去楚国吗?我和老侥也打算去。”
小桃嘿嘿一笑,朝赵玉白挑了挑眉头。
赵玉白不动声色,却没反对。
三个人还要叙旧,赵玉白便赶忙告辞了。
赵夫人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道:“儿大不由娘啊……我说小桃,你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她了吧?”
小桃掩唇一笑,道:“自然是她,当年在平安县遇见那个小姑娘,我就料定她和小白是有一段姻缘的。只是没想到那小姑娘把我一句命犯桃花记的那么牢。虽然后来因缘际会横生波折,可到底是在一起了。”
赵夫人道:“那我便放心了。以前老觉得你和个神棍似得,现在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靠谱的。”
春儿服侍无非躺下后,赵玉白便进了房间,两相对望之下,倒是无非先扯出一个笑。
赵玉白疾步跑到无非的床边,将人紧紧抱在怀里,道:“干嘛做傻事?”
无非笑道:“骗你的。没做傻事。”
她伸出手,只见上面光滑着呢,赵玉白愣了,不解地看着无非。
无非叹息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把赵家世代看护的东西交出去。而且,我说过,楚墨宇这个人狡诈阴险,不一定会交出解药。”
“可是,我并未去找楚墨宇。”
“恩,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真的自尽。”
“若我没有拿到解药,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无非看着他,道,“那你就回来陪着我,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柯儿说中了这种毒,最后会皮肤溃烂而死,如果你看到这样的我,也许就会在若干年之后忘了我,会去接受另外一个女孩。”
“笨蛋。”
“我想,笨一点的女孩会比较容易得到幸福。傻一点就傻一点吧,就算付错真心一次,我不信次次都会错付。”
“你可知,你怀了我们的孩儿,若你真的出事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恩。所以我没出事。”
“非儿,我们成亲吧。”
*
几年以后。
两个夫妻相约去看桃花娘娘,且说几年前那场婚礼,新娘子却是顶着大肚子出场的,震惊全场,再加上老太太不在府中,婚礼全是那四个未婚的丫头筹办的,总之乱七八糟,幸好也算顺顺利利地进行了。
事后,赵玉白对无非说起了桃花娘娘,无非便一直想要去见见小桃,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便一直拖延没有去。
生完孩子后又要坐月子,等月子坐完了,那孩子咿咿呀呀的又不舍得给别人带。
生活里充斥着柴米油盐。
丰国帝君驾崩后,却是楚墨风做了皇帝,赵玉白将《天一心法》交还给了楚墨风,便做了个纯粹的生意人,当然,幕后的一些势力,比如罗网,自是不必言明。
说来也巧,桃花娘娘如今游历到了平安县,两人便故地重游。
当年的桃花庵依旧如昨,只可惜又和小桃错过了,事实却是小桃刻意避开无非,若是让无非想起来她就是当年诓过她的相士,那委实有失一个长辈的尊严。推开结了蛛网的柴扉,便听到一阵敲打的声音,只见“桃花庵”的那块匾额被取了下来,桃花树下立着个青衣男子,此刻正背对着无非和赵玉白。
听到他们推门声,那人才转过头,一见之下,无非心头一震,这少年可不就是绍儿,不曾想这岁月流年过去,那年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个英俊的小伙。
绍儿见到他们,露出一个笑容,那尖尖的小虎牙倒是没有一丝变化,他道:“两位是?”
他已然是不认识她了,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人。
这时,大厅内又跑出来一个人,他拉着另外一个女孩儿的手,问绍儿道:“绍儿,我和小妹去买些樱桃回来。”
那女孩儿穿着一件碎花衣,也和拿男人一起痴痴笑着,分明纯粹,却也傻气十足。
女孩的半张脸都是伤疤,虽然被什么高人治疗过,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哥哥,燕儿要吃糖人好不好?”
女孩拉着男人在撒娇。
绍儿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大小孩,又看了看无非和赵玉白,挠头笑道:“让两位见笑了。这是我哥哥和嫂子,因为受了一些刺激,所以……”
“状元爷!这块牌位放在哪里?”
只见一块陈旧的牌位上书“阿姊花无非之墓”,她看着那少年,心里百感交集。
直到怀里的女儿的哭声拉回了无非的思绪,少年似乎很紧张那块牌位,连忙去张罗了。再回首的时候,空落落的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某个清晨,他醒来后,一个古怪的女人将一个痴儿硬塞给他,可后来,也是因为这个痴儿,他才找回了失踪已久的哥哥。
他相信一切因果,都有存在的道理。
转首一笑,笑容僵硬在脸上。
阿姊,愿你在世上的某个地方幸幸福福地活着。再也不要遇人不淑。
从桃花庵离开后,两人去了桃花谷,桃花的芬芳沁人心脾,只是回首已是百年身。
她还记得多年前的桃花谷是一处荒谷,别说是人烟了,就是动物也是少见的。现如今,非但开满了茶肆酒楼,还有更多的庄园建在此处。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朝廷要在此处劈出一道商道,连通京城往南一直到蛮族。甚至,将附近的山寨都给铲平了。
“……那山大王算什么?那山里的压寨婆娘才是个人物。”一个百姓吆喝道,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我表哥的表哥的婆娘的表姐是在宫里头当差的,听说那伙土匪被押到京城就要判决的时候,那压寨婆娘就要面圣,说什么自己是当今长公主,原先的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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