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也听说了。”鎏金道,“听说是以私通之名投井而死,死后不得入族谱。”
“如此甚好!”
诸葛鸿一拍桌子起身道,“看来咱们得亲自去一趟北燕了。”
……
五日之后祁连关镇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商队正靠在路边休息,补充些吃食用品。
再过一个时辰之后便要出关了。
沈乾正靠坐在稻草上戴着斗笠晒太阳。
她如今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麻布衣裳,长发扎成了丸子头,看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关外不比大赵,马贼强盗多得是,若是男子,要么死要么被发卖为奴,可若是女子那便只有强(暴轮)奸这一个下场。
大婶为了她的安全便给她做男装打扮。
她现在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些,断掉的四肢被重新接上,绑了绷带木架,腹部的口子也被堵上了,但依旧动弹不得。
救她的吴大婶是个好心的妇人,原本同丈夫原本都是镖局的伙计,丈夫是武夫,她是厨娘。
丈夫去世之后她便一人带着孩子走南闯北讨生活。
但是朝廷的税收愈加的重了,近几年镖局愈加艰难,加之丈夫压的镖被劫,欠了累天的债,又听闻去西域能通过倒卖茶叶,一两茶叶价值千金。
她便将祖宅抵押给讨债的人,又卖了所有的身家买了茶叶,打算带孩子一起跟着商队去西域卖货。
沈乾有些不解:“既然你已经打算离开大赵,为什么还要回来?卖了茶叶得到的钱在西域一样可以生活。”
大婶对此只笑道:“根在这里,我男人也在这里,不能丢。再说了,祖宅是我们几代人的积蓄,如果不拿回来,对不起祖宗。”
沈乾虽然不赞同,却也能理解。
再者,到底是别人的事情,她无权过问,只能尽力相助。
不过现在,却是被人帮助。
“给。”
小女孩跳上马车,朝稻草堆上一靠,将水递给她,“快喝吧。”
“谢谢。”
沈乾笑着接过水。
当初商队路过山道,要不是吴大婶一时心软救下了她,加上镖局出身到底懂得一些治疗外伤的医术,为她敷药治病,她早就死在悬崖之上了。
为了让她能睡得舒服些,吴大婶还找了些稻草放在木板车上让她垫在身下。
沈乾感慨,自己每每出事都能遇到贵人。
上次是苏若兰路见不平救她逃脱青楼给了她一处安身之地,这次又能遇到好心的大婶为她疗伤。
她当时在悬崖上,当真以为自己这次真挂了,没想到却是几次三番劫后余生,看来她的确是气运好。
想到这,沈乾觉着有些好笑,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她当初一句诓人的胡言,倒当真显了灵了。
“喂,你笑什么?”
小女孩见她失笑,歪了歪脑袋,“我可告诉你,我娘亲心底善良,但我可没那么好心。等你病好了就赶紧走人!不准再赖着我们!”
沈乾见她对自己一直抱有敌意,便好奇问道:“为什么感觉你很不喜欢我?”
“哼,这世界上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我根本不会救你!你也就是命好遇到我娘亲这样的烂好人现在才能有吃有喝,但是我警告你,我可一直盯着你呢,你要是敢偷我们的东西,我一定咬死你!”
沈乾听到她这话,算是明白了,这对母女以前应该是被人骗过,所以这孩子才会对陌生人抱有强烈的警戒心。
她用仅存的完好无损的右手屈指“啪”的弹了下眼前的小脑袋。
“嗷——!”
女孩捂住脑袋跳了一起来龇牙道:“你做什么!”
“你放心吧。”
沈乾笑道:“我会报答你们的。”
小女孩见她残了三肢,绑了满身绷带的狼狈模样,丝毫不信她说的话:“哼,你别再麻烦我们就行了!自己伤成这样还大言不惭。”
见她虽然嘴里不饶人却也心底善良,沈乾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女孩顿时炸毛:“你做什么!你唔……”
她刚想说话,这时却被沈乾捂住了嘴。
“嘘——”
沈乾压低了帽沿,望着不远处骑马飞驰而过的两人一言不发。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见她面色突然沉重也不再闹腾,任由她捂着嘴巴。
沈乾望着通过关口驱马远去的两人,心中泛起波澜。
诸葛鸿,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68章 . 生死未卜(三) 三更
沈乾望着关口早已离去的身影沉思。
这是去西域的路, 而去西域的必经之地便是北燕。
能让诸葛鸿亲自前去的,只能是为了同北燕结盟一事。
当初北燕使者入赵,他便几次三番的献殷情,想来这一年未曾断了与北燕的联系。
算了算时间的话, 如今步六孤岐通应当是继任狼主了。
步六孤岐通野心勃勃, 一直想要南下入主中原。
与诸葛鸿二人虽是结盟,实际上各自心怀鬼胎。
大赵如今内里灾害四起, 各地起义不断。
又有诸葛鸿这般想要夺权之人搅动浑水。
步六孤岐通便是想乘大赵内乱之际发兵, 一举攻下帝都。
便是不成, 也可借机打下北境城池,扩大疆土。
有了大赵耕地,便可驱使赵人耕种, 使得北燕的粮草供给得以源源不断, 为北燕未来的南下奠定基业。
总之不会是亏本买卖。
诸葛鸿的结盟,步六孤岐通是一定会答应的。
沈乾虽然知晓这一点,却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般快。
原著里是两年之后,借着苏媚儿的举荐步六孤岐通才得以与步六孤岐通在两国边境相见。
可如今不仅时间提前了, 没有苏媚儿, 诸葛鸿难不成要亲自去北燕的王帐参见?
这风险也太大了。
“喂, 你在想什么呢?”
沈乾听到这话, 回过神来笑道,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想家?”
小女孩有些困惑,“刚才那是你的家人吗?”
沈乾摇了摇头:“不是, 只是见过。对了阿甜,你能帮我找驿使送封信吗?”
阿甜听到这话纠结片刻:“行是行,不过我可没钱!”
沈乾见她一副“你就是为了骗钱”的表情, 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像骗子吗?
她将身上包裹起来的已经碎成两半的玉镯子递给她。
“这镯子虽然碎了,但是好歹也能卖上些钱财。本来没打算给你们,是担心镯子流入市场引来是非。但如今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她接着道,“你用这镯子换些银钱,给我买点纸和笔来,除去给驿使送信的脚程钱,其他都给你。”
阿甜听到可以换银子,眼前一亮,一把将镯子塞到怀里跳下板车:“这还差不多,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纸来。”
过了一会儿,便见她蹦蹦跳跳的抱着纸和笔跑来,眼睛亮晶晶道:“姐姐姐姐,没想到你那碎镯子居然能卖那么多钱!”
瞧着她这会儿已经叫上姐姐的趋炎附势的狗腿模样,沈乾抽了抽嘴角,接过纸轻声道:“财不外露,小声点。”
“嗷嗷。”阿甜顿时低下声音,“你快写,马上商队就要启程了,我已经给你找到了驿使,写完就给你送去。”
却见沈乾只字未动,只提笔几下在纸上画了只飞鸟,又在右下角画了个装着梅花的小瓶子。
“好了。”
“好了?”阿甜惊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乾微微一笑:“鸿雁相思情,看到这个那人便知是何意。”
“鸿雁相思?”阿甜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道,“你是寄给情郎的!”
沈乾只当是如此,将画装好放在信封里封好:“把这个交给帝都阳陵侯府迟二公子。你告诉驿使,只要能在五日只能把信送到,必有重赏。”
“重赏 !”阿甜瞪大了眼睛,“多少钱?我能去送吗?”
沈乾:“……那只是一种话术。”
“骗人的啊。”阿甜撇了撇嘴鄙夷道,“行了知道了,抱在我身上。”
她拿着信再度跳下马车,她腿脚很快,顿时便没了人影。
吴大婶买完了干粮回来,就见她一股脑如猴儿一般跑没了影,喊都喊不回来,有些无奈的将干粮卸在车上。
“这孩子,总是这么贪玩。”
“阿甜很可爱。”沈乾笑道。
吴大婶也笑得慈爱:“她这个丫头,就是懂事得太快了。每日总想着省点钱省点钱,早日还了债再攒钱过上好日子,连东西都不敢多吃一口。”
提到这,吴大婶眼中含了泪水,连忙用袖子擦干净。
沈乾见她如此,也微微沉默。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阿甜如今也才不过六岁,肩上却已经在承担着一个家庭的重担。
更难得可贵的是,即便饱经人世冷暖,这对母女依旧能保有良善之心,竭尽所能的去帮助他人。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起他们,沈乾自愧不如。
她最终只轻柔道:“她是个好孩子。”
等到商队起程时,就阿甜才跑回来跳上板车。
“你这孩子跑哪去疯了?”
对着吴大婶的抱怨,阿甜却笑逐颜开,从怀里掏出三个包子:“我看路边有卖包子的,好香啊,就买了几个。”
她将其中一个包子递到沈乾手里:“给。”
倒是吴大婶拿着包子惊讶道:“你哪来的钱买包子?”
“是姐姐给我的。”
听到这话,吴大婶又瞪大眼睛望向沈乾,就见她笑道:“我之前的碎镯子还能换些钱,想着沙漠要补给,便让阿甜去买了些包子来。本来托你们照顾已经很有愧了,我既能换些钱,自然是要尽一份力的。”
吴大婶不疑有他,沈乾朝阿甜眨了眨眼睛,张开口型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阿甜朝她吐了吐舌头,算是回应了。
商队再次启程,板车缓缓行驶出了关口。
沈乾望着身后逐渐退去的小镇,三三两两的行人,街边的小棚车马都消失在那门洞之中。
她又扭头望向前方,荒林沙地,风尘漫天。
仿佛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倘若能穿过沙漠,到达西域诸国,她便真的自由了。
可这次,她的心里却没有那般轻松。
沙漠之中的未知,让她难免心生恐惧。
而与诸葛鸿的偶遇也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沈乾摇了摇脑袋,将内心的烦闷压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五日之后
迟柔正躺在后花园的躺绳上晃晃悠悠的荡着无聊玩乐。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去千岁府找沈乾玩,却只得着公主感染风寒不宜见客的回绝。
千岁府又不似定北王府,她施展轻功偷摸着半夜就能溜进去,光是巡逻的侍卫就能把她刺成筛子了,再加上一想到还有九千岁那厮在,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得作罢。
阿无这些天也不见了人影,她一个人无聊至极,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正叹着气,就见一个小厮拿着一封信挠着脑袋纳闷的走过来。
她见状翻身跳下躺绳悄悄绕到他身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喊道:“白术你干什么呢?”
白术见是她,连忙行礼憨笑道:“小姐,方才有人给府上送了封信,说是……送给府上迟二公子。那人还要钱,说是送信的人说只要在五日之内送到就有重赏,现在他在外面赖着撵都撵不走。可小姐,你说我们府上哪里来的二公子?小的就想着把信交给侯爷定夺。”
“迟二公子?”
迟柔听到这话一把夺过信封,边拆边道:“白术啊,你家小姐我跟那些人精比就算笨的了,你居然比我还笨。能不能动动脑袋想想,迟二公子不就是你家小姐我吗!”
白术一听,顿时一拍脑袋:“对哦,小姐您总是做男装出门,想来是有人将您认成了男子。”
迟柔叹了口气:“你都笨死了。”
说罢展开信一瞧,顿时眉头紧皱。
鸟?
是什么意思。
右下角还画着一朵梅花。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再没有其他信息。
她思忖片刻,顿时收了信朝外跑去。
“驾!”
骑马穿过集市,迟柔勒绳停在千岁府跳下马跑进府中。
府中的管事见又是她,无奈的拦住道:“迟姑娘,公主现如今风寒未愈,不便见客。”
迟柔举起手中的信封。
“我要见都督!”
……
迟柔低着头盯着脚尖一动不动。
她方才吼得英勇,如今真见着真人了却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到折起信纸的声音,她鼓起勇气抬眼朝前瞧了一眼,就看到九千岁面无表情的脸。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人眼眸轻抬,如冰冷的毒蛇一般瞥向她,漆黑的双眸仿佛要将她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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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啊!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才出声问道:“敢问都督,长平她出了什么事?”
那梅花是她和长平在春宴初见时摆放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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