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苏媚儿回到了诸葛鸿的身边,那她之前做的筹划就都白费了,一切还是回到了命定的轨迹上。
九千岁垂下眼眸望向碗中散着热气的软糯米粥:“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不可能,苏媚儿明明想要逃离诸葛鸿,不然她也不会迷晕诸葛鸿。经过这段时间她早就看清了诸葛鸿的为人,不可能愿意回到他身边。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九千岁手中的勺子“啪”的丢到碗中,发出轻声脆响。
“公主还是不相信咱家。”
沈乾一滞,她无法否认九千岁的话。
九千岁的心机深沉,又向来随心所欲不受拘束,她不认为九千岁在决定做一件事情之前会同她商议。
同样她也没办法将自己的筹谋全盘托出。
他们虽然彼此心中有着对方,可两人身上却背负了太多的秘密。
但越是在意对方,就越不敢将秘密宣之于口。
沈乾动了动嘴角,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转身离开:“我去看看阿无他们收拾好了没。”
刚打开门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清的声音。
“她给你留了信。”
……
“郡主,原谅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纵剑江湖固然是我心中之愿,但人生在世总有情非得已。刚离开大赵时我以为大漠黄沙就是我的归宿,可与其说仗剑天涯不如说是逃避。
直到再次遇到你,当我看到这世上最冷漠无情的疯子却愿意为了你心甘情愿身受重伤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的痛苦不是因为我的出身卑微,也并非是情意难存人心易变。错的不是我,受到惩罚的也不应是我。
我不想再逃避,也不想一辈子带着面具示人,一切都应该有个了结。为了我自己,为了婆婆、怜妃和那些本不该遭受痛苦的人。”
沈乾放下信纸,看着上面娟秀清丽的字体轻叹一声。
都是孽缘。
苏媚儿既然选择回到诸葛鸿身边,那命定的一切注定是要发生。
回到帝都之后他们将面临的,是波澜诡谲血海沉浮的阴谋诡诈。
收了信,她沉思片刻,从包裹里取出一本书离开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苏若兰看到沈乾的面容有些惊讶。
“沈姑娘,你找在下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给你。”
沈乾将手中的书递给他,“我们要启程了,短期内怕是不会相见。这几日我已经为书做好了备注,你看着也会更易懂些。”
苏若兰眉头轻皱起:“帝都出什么事了?”
沈乾扯了扯嘴角:“我们的身份你都猜到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知你并非寻常女子,只是当时以为你只是世家贵女。后来我逃离关外的路上也听到些帝都的传言,只是还是不敢相信。直到再次被你们所救,看到你夫君以及那□□联想以往也就了然。”
苏若兰笑了笑,“只是我倒没想到传言里铁血手腕的剥皮阎王居然也有用情至深的一面,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他稍顿片刻,接着道:“沈姑娘,我知晓你并非残酷之人,也绝非愿意看到百姓受难。既然如今你是千岁王妃,那便应当为天下万民尽责。”
沈乾却轻轻摇头:“这件事不应该只有我来做,将天下寄托于一人身上那万世永安永远都只能是奢望。”
她望向苏若兰,“而且比起我,你才更重要。”
“我?”
苏若兰一笑举着书道,“我不过一介游侠,即便得此真谛,但能力所及与这世道相比到底是蚍蜉撼树。”
“即便你只有一亩三分地也可以发挥力量。”
沈乾眼中含着光芒,“那些孩子就是希望。”
苏若兰却是不解:“你是说慈济院的孩子们?”
“没错,我虽是公主,但上位者是为既得利益者,我们所要做的一切必定触动他们的利益,所以改变他们的想法难于登天。而民间不一样,那些孩子就是希望。”
“就凭我们几个人?”
沈乾扬起嘴角:“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96章 . 开始与结束(三) 出事了
昏暗的房间里, 孙淼烟听着来人的回报双眼一亮。
“你确定没看错?”
黑袍男人抱拳道:“没有,昨夜属下混在北天鸣之中散毒,宋重光的确中了毒并且杀了祝环玉,之后遭人偷袭重伤。”
“好,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孙淼烟听到这话顿时一拍桌面大笑。
那属下低声道:“掌门, 既然宋重光受了伤,咱们要不要乘机……”
“不。”
孙淼烟却出声制止, 他摸了摸胡须, 三角眼中闪过精光。
“这祝无道膝下无子只有祝环玉这一个女儿, 如今女儿被宋重光杀了,祝无道能不报这个仇吗?咱们只需作壁上观,等着渔翁得利就好。”
他冷哼一声接着道:“咱们炎域派这些年一直被北天鸣压上一头, 若是北天鸣能借着这次机会元气大伤, 那便轮到咱们出头了!”
“掌门英明。”
……
天鸣山
门派广场之上,十几个紫衣弟子垂手立于大殿台阶之下。
他们身旁置于地上的担架披着白布,隐隐百布之下的人形。
大殿内,一道人影被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出。
众弟子见了那人, 顿时纷纷跪成一片:“师傅!”
祝无道的双眼却直愣愣的看着那副担架。
他的呼吸渐渐不匀, 双手紧攥迈不出步子。
良久, 才踉跄的走下台阶, 双手颤抖的攥紧白布, 最终咬着牙一把掀开,露出一道曼妙的身躯。
躺在担架上的少女仿佛和平日里一样只是娇气的赖床不起,可此时她的面容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喉咙处裹着重重白布,却依旧隐隐可见血液渗出。
“玉儿……”
看到眼前安静躺着的人,祝无道顿时像是没了力气, 再无力顾及平日里威严的掌门形象,跌坐在地上按着担架哀恸大哭。
他含辛茹苦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娇花一般的年纪便被人这般虐杀。
为什么,为什么!
一旁诸葛鸿猛地跪下,双目猩红哀痛道:“舅舅,都是侄儿的错。侄儿晚到一步,没能……没能保护好表姐。”
“师弟这不是你的错,你为了救小师妹受了重伤,已经尽力了!”
徐金奇也双膝跪下磕头道,“掌门,是弟子一时大意没拦住小师妹,弟子愿受任何处罚!”
“师兄这不是你的错,是我,都是我。如果我当时能早到一步,就算拼了性命我要救下表姐!”
“好了。”
祝无道摇了摇头,神色哀戚:“你们都尽力了,这事不怪你们。玉儿她性格冲动又一心为父报仇,岂是你们能拦的住的。只是……”
他望着双眼紧闭没有声息的少女,忍不住哽咽,“只是我的玉儿还小,她不懂事啊!那宋重光怎么忍心对她下此毒手!”
说到这,祝无道恨恨的拍着担架边缘,面色铁青呼吸急促,最终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舅舅!”
“掌门!”
诸葛鸿连忙接住他,“快,快扶舅舅进去!”
待祝无道再次睁开眼,就看到诸葛鸿关切的神色。
见他醒了,诸葛鸿连忙舒了口气惊喜道:“舅舅,您总算醒了。”
祝无道望着他眼下的青黛和嘴边微微冒出的胡须,张了张口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昏睡了多久?”
“舅舅,您已经昏迷三日了。还好您醒了,不然侄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
“你在这里守了三日?”
诸葛鸿跪在地上情真意切道:“自从母亲去世后,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侄儿敬您如父孝敬您是应该的。舅舅,侄儿知道您哀痛,但还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北天鸣还仰仗着您呢!”
祝无道却缓缓摇了摇头:“我自知时日无多。”
“舅舅!”
祝无道伸手按住他的手,声音虚弱无力。
“当初宋重光那一掌伤我肺腑,若非我内力深厚怕是早已命丧黄泉。撑了这么久无非是想着回北天鸣后为玉儿和你办场婚事,了却我这么多年的心愿,也算是对得起她早逝的母亲。”
他咳了咳,艰难道:“可如今玉儿去了,我也再无力支撑。想想我这一生可笑,为了振兴北天鸣耗尽毕生心血。青年丧妻母,中年丧妹女,到头来也只留下这一座北天鸣。”
诸葛鸿握住他的手:“舅舅……”
“宏儿,我在这世间也只你这么一个亲人,以后这北天鸣就交给你了。”
诸葛鸿神色大惊:“这怎么能行,舅舅,侄儿初出茅庐何德何能担此大任!”
“你不必谦虚。”
祝无道喘着(粗气,胸膛起伏愈加大,声音已渐渐无力。
“你的天赋极高,武学造诣在北天鸣也是独一份,又才学出众为人稳重,北天鸣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咳咳咳……”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一块牌子。
诸葛鸿见状,双手接过牌子,就见上面用篆书写着一个“鸣”字。
突然,祝无道猛烈咳了几声,紧紧攥住诸葛鸿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尽显。
“宏儿,你一定不要辜负舅舅和历代先祖的期望!要为,要为我们父女报仇!”
话音刚落,那手便缓缓松开,垂落在床沿。
诸葛鸿望着祝无道死不瞑目的模样,伸出手合上他的眼眸。
“舅舅放心,侄儿已经知道杀害你们的人是谁了。那人与侄儿本就不共戴天,侄儿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
金秋九月的帝都,黄灿灿的连片树叶遮住了一角天空。
沈乾撩开车帘望向窗外人来人往的热闹长街,低沉的情绪也稍有缓和。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同苏若兰分别后,他们便启程回帝都。
九千岁的内力深厚身体优于常人,虽然中毒但经过调息也几乎无恙。
北天鸣的人之后也并未再追上,原本路上一切如常,但他们在快到帝都时却收到了锦衣卫快马加急送来的口信。
小皇帝出事了。
前些日子小皇帝突然兴起跑到围场秋狩,没想到落入一个废弃的陷阱之中。
虽然被及时救起,但从那以后他大病一场就一直卧榻不起。
御医诊断并无大碍,只是身体伤了元气,到底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康健体强。
沈乾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是惊讶。
按照原著的剧情,小皇帝是在五年后的冬日里失足落水后伤了身子。
而也正是因为小皇帝的受伤,朝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才成为淮南王府举“清君侧”旗发动宫变的导火线。
如今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更让她惊讶的是九千岁,自从收到小皇帝的消息后他面上虽然不显却比往日要安静许多,有时甚至望着车窗外走神。
沈乾从未见过九千岁那种神态,即使他看起来如寻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沈乾能感受到他眼底掩藏的落寞。
她不知道为何九千岁会如此,虽然小皇帝对他来说的确重要。
九千岁如今的地位是小皇帝的无限纵容和信任得来的,从最初东厂的一个小太监一步步爬到如今的权力之巅,小皇帝是他最大的倚仗。
如果小皇帝驾崩,那他便只能扶持尚在襁褓的大皇子为帝。
原著里小皇帝驾崩时大皇子五岁,九千岁拉着他的手拥护他登上皇位,但随即而来的便是人心异动,民间起义和淮南王逼宫。
如今的情形只会更加严酷,可未来尚不明晰,对于九千岁来说也不该有这般消沉的心思啊。
沈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能做到的只是在他落寞时握住他的手,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回到帝都,将她送回府中后九千岁就直接去了皇宫。
沈乾在府中等了一夜,直到天色朦胧微亮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想来小皇帝的身体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好。
用完早膳后,她还是决定回定北王府一趟。
她虽然知晓原著的剧情,但所知到底并不全面。
如今剧情与原著有所不同,再加上作者是个坑货,她不能完全依仗着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
更何况她离开帝都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身在帝都的人才能最清楚。
放下窗帘,沈乾望向陪在身边的如煙。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如煙垂首轻声道:“多谢公主关心,奴婢并无大碍。”
“在怜妃那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
沈乾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
如煙如今面色苍白,眼下青黛尽显,满面憔悴。
昨日竟是在府中做着最下等的杂役活,沈乾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奴婢护主不利让公主险遭不测,理应受罚。”
“你也曾救过我,两清了。我会向都督求情将你体内的银针取出。”
沈乾望着她惨白的面容,忽然轻声道,“听说这些日子一直是如焯在照顾你?”
“是。”
“如煙、如焯。你们是兄妹?”
如煙平静回道:“这是锦衣卫暗卫的代号,我们这一批都是如字开头。”
“那为什么都与火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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