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沉鱼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刚才不小心把给柳元取的外号叫出来,月微尘绝对听到了,但怎么不批评她,依然笑眯眯的?
此时再想起对方温柔微笑的模样,沉鱼忽然意识了什么。
看起来是糯米皮的月微尘……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可能,是芝麻馅的?
*
沉鱼推开小院的门,发现主厅居然还亮着灯。
“沉鱼,你回来了!”原来虞桃还没有休息,仍然在等她,“你没事吧?柳元难为你了么?”
“没有,我好着呢。”沉鱼有点小感动,“而且我试炼姑且也算通过了。”
“姑且?”
“嗯,我明日同我师尊前往四崂山举行葬仪,祓除邪祟,完成后便算正式通过。”
“葬仪?你师父是月微尘……长老吗?”
“是呀,怎么了?”
虞桃叹口气:“也对,咱们还能做什么呢?况且就算是葬仪也比炉鼎强。”
沉鱼想起月微尘说的话:“不是说掌门已经废除炉鼎这个称呼么?”
虞桃翻个白眼:“你看除了掌门他老人家,有谁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
沉鱼觉得月微尘就挺认可掌门决策的。
不过现在说这个没用,她索性转移话题:“我先去收拾准备下,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那我也去休息了,明天还有任务。”虞桃最后叮嘱道,“你记得留点心,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而且葬仪中人阴暗,小心别被欺负了。”
沉鱼笑道:“放心吧。”
得了她的保证,虞桃这才打着哈欠回房。
她也有点累,但暂时还不能休息,得简单收拾行李,放到芥子袋里,方便日后取用。
一边收拾,沉鱼一边寻思今晚的经历。
能看出来,月微尘在归古剑派是真的很平平无奇,所处事务就连栖月阁弟子都觉得晦气。
而人们对葬仪这一流派的忌讳,也超过她能理解的限度。
毕竟月微尘相貌如此圣洁俊美,飘然出尘,很难令人心生恶感。
这其中或许还有隐秘。
沉鱼默默记下这点,利索地收拾好行李,赶紧打坐休息。
折腾了一晚上,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然而为了修炼成效,只能选择打坐调息。
她不是专业的,一晚上就在半睡半醒间挣扎,于是导致精神有点蔫。
倒是见到月微尘时,对方仍然穿着他那身祭祀白袍,银发纤尘不染,美得像是在发光。
见她悄悄打哈欠,月微尘问道:“行程过于匆忙了么?”
“没有没有,”她立刻把哈欠咽回去,揉揉脸,“是我自己修炼不到家!”
月微尘不紧不慢道:“身为葬仪,风餐露宿乃是常事。怨魂若在一处盘桓过久,极易酿成大灾,因此但有灾祸,必须及时赶到处理。”
“你天生灵力特殊,极适合葬仪。不过葬魂手法暂且无空传授于你,此次你便当观摩,用你那把剪刀防身便是。”
沉鱼连连点头。
不过下山之路沉闷,她有心亲近月微尘,便从任务情报挑起话头:“四崂山是有同门牺牲了么?”
“嗯,均为暗门中人。修仙者的亡魂,尤其需要注意。”
“牺牲的人很多么?”
“人数暂且不清楚,此次确实蹊跷。四崂山并非恶灵丛生之地,而那队成员又皆为强手,不应死伤惨重。”
“那他们变成的恶灵岂不是很危险?”
见沉鱼忧心忡忡,月微尘温声道:“问题不大,你小师兄已赶到,有他先行处理,便是有什么意外,也及时镇压。”
“小师兄?”
“算半个吧。”月微尘淡淡道,“他坚持不认师承,却也无法。”
“哦……”沉鱼没想到月微尘还有别的徒弟,心情稍有些微妙。
还以为她是特别的呢。
月微尘接着道:“若你见到佩戴鬼面的黑发少年,记得留意,那多半就是他了。”
沉鱼:???
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如果真的是离池的话……见面该怎么说?
想起两人暧昧微妙的初遇,沉鱼目光游移。
月微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发呆:“怎么了?”
“没事没事。”
然而更需要发愁的是,如何向月微尘解释自己和离池的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沉鱼(认真):一定要解释的话,你俩可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关系。
月微尘:?
沉鱼:简单来说,就是你们都是我的鱼。
第七章 :下弦夜
沉鱼纠结再三,还是没想好该如何坦白真相,同时不影响多线攻略,只能决定拖一下,日后再说。
没想到她不提,月微尘反倒主动提及此事。
“你与我那小弟子,姓名倒是有些缘分。”
沉鱼做出好奇模样:“嗯?”
“你名为沉鱼,他名为离池。离池沉鱼,词义相反却又能彼此联系,当真奇妙。”
沉鱼觉得月微尘似乎有弦外之音。
少女有点心虚,但仍能维持正经:“那小师兄在那里不会有事吧。”
“你不必管他。”月微尘声音平静,似乎对离池非常放心。
“那就好。”沉鱼笑笑,安分地听月微尘给她讲解四崂山的风土地形。
修仙者不得轻易在凡人面前现身,也不得轻易干扰俗世,但有伤天害理之行,人人得而诛之,这是正道默认的潜规则。
所以前往四崂山路程不远,月微尘便没有带她御风而行,而是轻身前进。路上顺便讲些知识点,算是合理利用时间。
只是这些民俗人情实在复杂拗口,听了几句她就想走神。
沉鱼只能在心底警醒自己,务必专注听课,不能让师尊不满。
苦苦挣扎之际,她听见男人缥缈嗓音响起。
“很枯燥么?”
声音就像是清凉江风,瞬间吹散她心头燥热。
沉鱼果断摇头:“怎么可能!”
然而月微尘只含笑望她,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
“嗯……或许有一点点,就一点点!而且师尊,我以后一定努力!别的不敢保证,但我真的很会背书,我绝对可以都背下来!”
这番话,沉鱼颇下了些功夫。
活了万万年的大佬,未必会更喜欢心底纯真的小女孩形象,但这种基础款人设,往往容易降低人的防备心,也方便增加新设定。
倘若月微尘不喜,日后再调整就是。
月微尘声音缓和:“我并无责备之意。”
“诶?”
“你我初次相识,确实存在诸多不便。”
俊美祭司声音清淡,金色眼眸华美瑰丽,令人目眩神迷。
“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胆怯,我并非暴躁易怒之人。”
少女认真点头:“嗯!”
于是月微尘再次露出笑容:“走了许久,累么?”
“不累。”沉鱼牢记人设。
月微尘轻轻摇头。
他不再征求她的意见,指尖轻点,接着有风忽然涌来,轻柔托住她的脚步,无声息地帮她分担压力。
此后的每一步,都格外轻松。
酸涩胀痛的腿部骤然得到放松,仿佛坠入轻飘飘云朵般舒适。
“现在这样不好么?”
雪发青年稍有困惑:“我记得,过去初入修行的孩子走到这里该累得不行了,你为何刻意隐瞒?”
“因为想给您看到更多优点。”沉鱼轻声道,“在您之前,我遇到的所有人,基本都先入为主,觉得我除了外表一无是处。”
月微尘声音平和:“那你以后不必为此担心。”
他外表分明如此年轻俊美,清丽出尘,但说话做事时,又像是温和有礼的睿智长者,令人仰慕。
与尽管冷漠,但一眼看得透彻的离池不同,月微尘看似清丽秀彻,实则是个冰皮月亮,里面包着馅。
沉鱼暂时看不透他,不过……来日方长嘛。
小徒弟和师尊的故事,现在才刚开始。
*
当天傍晚,两人走入了四崂山地界。
沉鱼看着写有“四崂山”三个赤色大字的界石,讶然道。
“这就到了么?”
路上对她有问必答的月微尘,破天荒地无视了她的问题,望向天边一角。
沉鱼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天空上挂着半轮月亮,呈反弓模样。
她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却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没能想通。
“有点奇怪啊。”
只听月微尘淡淡道:“你可记得方才月相?”
沉鱼赶路无聊时候抬头数过星星,她记得当时的月亮……
“月亮不是正着的么!”
今日为八月初八,月相为上弦,邪祟衰微,适合举行葬仪祓除。
并且,上弦夜的月亮,应表现为正写的弓形,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月微尘给出了答案:“四崂山被特殊结界笼罩,月相与外界相反,此时恰逢下弦夜。”
与上弦夜相反,下弦夜为邪祟最为猖獗之时,通常行商蛰伏,屋舍紧闭,一切嫁娶丧葬之事均会停止。
究竟是什么人,竟能生生改变一地月相?
“此处被特殊结界笼罩,必有大妖蛰伏,小心。”
晦暗夜色下,月微尘的声音仿佛都浸润几分冷意。
可这一次,沉鱼没有回应师尊的警醒。
并非畏惧,并非走神。
而是就在刚才,她感到自己的腹部深处,忽然传来难以形容的灼痛感。
那里有她与离池定下的血契。
沉鱼骤然想起,下弦夜也是离池诅咒发作之时。
进入四崂山前,他们月相相反,因此没有感应,如今同处四崂山……
离池不会出事吧!
沉鱼不能暴露自己与离池的血契秘密,便仿佛无意道:“下弦夜,小师兄孤身在外,不会有事吧?”
“便是有,也无法。此时首先需要担忧也并非离池,而是此地百姓。”
月微尘终于蹙眉:“星辰倒转,煞气横生,却不知此地百姓会遭受何等苦楚。”
“四崂山还有普通人么?”沉鱼道,“我记得大家不都是围绕各个宗门筑城居住的么?”
“常理如此,但四崂山相对安定,因此有一支凡人血脉在山下繁衍居住,为来往修士提供补给。”
这下不用月微尘说,沉鱼也明白轻重缓急了。
想要寻找离池踪迹,可以向获救百姓打听。
但若是错过时机,这些无辜百姓面对邪祟可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沉鱼觉得,目前死契的疼痛程度她还能忍。
至于离池那边……
坚持住,等百姓没事了就来救你!
沉鱼:“那我们快去吧。”
月微尘颔首,这次他不再留手,沉鱼只觉腰间一轻,随后整个人都被无形力量托起,随着月微尘一起腾空飞去。
突然原地起飞,沉鱼被吓了一跳。
月微尘托住她臂弯,距离恰到好处,没有过于亲密的冒犯,却也不显得冷淡疏远。
“是我考虑不周,现在好些了么?”
“嗯。”
沉鱼定下神,忽然想起自己人设,立刻眼泪汪汪地颤声道:“师尊,您可以不要放开我么?”
月微尘:……
最终他还是没有松开沉鱼,带她飞到四崂山唯一的小镇口。
此时已经入夜,小镇从外面看起来挺正常,夜色下粼粼河水穿过镇中,气氛安谧和谐。
但是沉鱼总觉得不对劲。
见月微尘抬步向里面去,她连忙提醒:“师尊!我感觉里面不太对劲。”
“嗯?”
“我感觉很不好,有点像昨晚遇见邪祟时的感觉。”
“这叫灵感。”听完后,月微尘说道,“你可以理解为直觉,葬仪天赋高的人,灵感通常也十分敏锐。”
那岂不是说里面真的有鬼?
嘶,这天赋有点折磨人啊。
月微尘接着说:“我感应到,离池也在镇中。”
沉鱼拧眉:“真的么?”
“是,但务必小心,”月微尘凝声道,“倘若离池为瘴气所染,于下弦夜失控,极有可能攻击你我。”
“好。”
于是,她像是小尾巴,紧跟着月微尘进小镇。
有血契存在,她其实不担心离池会伤害她,可其他魑魅魍魉就说不准了,所以一定要找准大腿。
月微尘余光瞥见自己不省心的小徒弟,稍稍放缓脚步,将她纳入自己的庇护范围。
沉鱼心中微动,保护弱者,似乎是他的一种习惯。
已经入夜,凡人大多早早休息准备第二日的劳作,道路之中,仅有两旁屋檐下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昏黄光芒,气氛死寂得吓人。
“大家好像都睡了。”沉鱼不自觉压低了声线。
“你当真如此认为么?”
“那倒不是……但不可能已经都遇害了吧?”沉鱼不愿相信这里已是死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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