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表情难为地瞅了一眼叶欢正在捣鼓的那幅。
看样子是好了许多,至少脸是圆的,五官都有,但仍然是惨不忍睹。除了能辨认出来有个人的形状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偏偏叶欢满意地不行,开始画衣服了,挥毫下去,一个长行方块顺着毫笔竖下,“所谓白衣如雪,气如谪仙。”
青霜:“……”
叶欢画得非常专注,兴致来时,会吟诗一首,俨然没注意到,看不过去的青霜也取了笔挥毫起来。
她搁笔的时*候,青霜也搁了笔。
瞅了一眼青霜手里的,再看了一眼自己的。
叶欢瞬间恨不得把青霜轰出去。
她知道自己画的不好,但是青霜一进来就画了幅堪比真人的来,如同狠狠地在她脸上打了一拳。
于是,她真的就把青霜轰了出去,包括青霜画的那幅一起扔到她怀里。
刚轰出去,叶欢反应过来不对。
赶紧又把青霜拉了进来,抢走她的画。
果然,青霜是画的凤离戴幕离身穿白衣的样子,画得实在是太像了,瞬间把自己画的,嫌弃在了一边。
捧着画坐在绣凳上,看一下,下一口饭。美男养眼,即使是个身影,都美得让人食欲大动,不知之后,看到凤离脸她会是什么反应了。
青霜收拾着叶欢乱画留下的狼藉,无语地看了一眼叶欢满眼色兮兮的样子,无奈一叹。
突然觉得叶欢肯嫁给那个离国三皇子也是有原因的。
那可是天下第一美男,有着冠绝天下,倾国倾城的容貌,据说是长得好,气质也好。
自家郡主怕是会把人家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果然,叶欢在此刻来了一句。“果然,美人都是秀色可餐的。我突然有点期待看到凤离的脸了。”
青霜劝道。“郡主还小,尚未及笄,这种事还是不要想太早了。”
叶欢狐疑地看了青霜一眼,“什么事?”
青霜咳了声,“没事。”收拾完毕又出去把门关了。
叶欢继续看画,想着第一次见到凤离的场景。
他那清冽如泉水的声音,干净地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尤其是他望过来说的那句“姑娘真可爱”,让她耳根当时红得不行。
即使是后来见过凤离好几次,她都没敢轻易碰触。觉得那般美好的人,她本该是望尘莫及,不能沾染。
哪里有想到过,凤离会是她的夫君!
上天有的时候,似乎就会这样和世人开个玩笑,你越是觉得属于你的东西,想要却得不到。
就比如父爱,她想要却得到的是两生的算计。
而她从来没敢想过的人,如凤离那般的夫君,却是夙定姻缘。
如此一来,她看着画上的人,神思更深了,想把他完完整整地记在心里,这辈子都记住。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掉了一半的被子,戴着幕离的凤离坐在她身边,替她把被子添上来,还替她捏好了被角。
轻微的呼吸声离得很近,她看不清他幕离下的表情,只觉得他动作很轻柔,生怕弄醒自己。
等等弄醒?
叶欢怔然,直坐起身来,却只见幔帐晃动了下,什么都没看到。
她望了望半开的窗户,透过月光清冷,连丝毫的风都没感受到,更别提突然晃动的床幔了。
他来过!
叶欢呼吸一滞。
看了一眼身上被盖得齐整以及被捏好的被角,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她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你,凤离。”虽然她不知道他此刻走远了没,还听不听得见。
第36章 我才是正宫!(三*章合一……
回去的路上,凤离在想一个问题。
叶欢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细微,明明是睡熟了,盖被子那么轻的动作她都能醒过来。
这种小心的性子,是不是跟她自幼的经历有关。
他边走边思考这个问题,完全没发现,由于想太认真,绕着一个灌木丛来回走了三四次。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丢了。
凤离茫然地看着四周,几条不同的道路都有矮灌木,好像都长得一样。当然,有不一样的地方凤离也认不出来。
毕竟他不认路到有时候能在自己宫里后院走丢也是常事。
“蓝七!蓝七!”
连喊了两声,都无人应答。这个死东西,又上哪去了?
本宫是真的不认路啊!
四周只有偶尔刮点风,冷漱漱地打在脸上,并无别的声响。
没有侍卫引路的凤离非常愁,四处乱走张望,看看有没有路过的人问个路。
然而除了一只大公鸡站在一屋顶翘檐上,正在闭眼睡觉,并无别的活物。
凤离记得,这只大公鸡是青山寺的住持养的,养它的目的是为了叫寺里僧侣起床,只有这么一只。
它识不识路凤离就不清楚了,重点他现在找不到引路的人,这个时候都快过三更了。
于是凤离打起了大公鸡的主意,撩衣摆飞上屋顶。
即使是轻微异动,那只大公鸡也醒了过来,看到凤离在瞅自己,瞬间冲上去对着凤离就是一顿乱啄。
亏得凤离早有准备,它一动嘴他就退,直到大公鸡啄不到自动放弃。
然而,凤离在它放弃的时候,横了柄剑在鸡脖子上,瞬间雄鸡炸毛。
大公鸡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说。“大哥,你这是在威胁一只人畜无害的鸡!我都没咬到你!”
凤离回以肯定的眼神,开始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那大公鸡寒毛倒竖起来。
他说的是:“我听得懂兽语,我管你咬没咬我,目前我迷路了,送我回南斋,不然我杀你喝汤,反正我不是出家人,不用忌荤。”
大公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坏的人,作为一个人高马大的大人,威胁一只鸡,太可恶了。但是它看了看脖子上的剑,表示真的不愿意被变成鸡汤。
全寺的人都指望它叫他们起床呢。
于是公鸡妥协,放弃眯觉,同意带凤离回南斋。
拐过一条小道,公鸡就停了下来,用翅膀指着南斋的牌匾,嘀嘀咕咕地道。“到了,大哥你进去吧,我去眯会儿觉,半个时辰后我还要定时打鸣。”
半个时辰?
凤离又擦起了剑。
公鸡:“……”
你想睡懒觉能不能不要害寺里的人!
显然是在鸡汤和小命的选择下,公鸡妥协了。
次日,全寺的僧侣都起晚了,醒来的时候都是戌时左右,早课都没上,包括住持也起晚了,不知道为何没听到公鸡的打鸣声。
“太好了!它到丑时就打鸣,害得我们都得在这个时候起来上早课。今天亏得它戌时才打鸣,看*来它也是早就看不惯住持要我们闻鸡上课的剥削做法了。”
“就是,住持起得比我们还晚,他巳时后才起,起床就去质问小红去了!”
“啥?质问小红,不会是要杀了它吧。”
“那还不赶快去!出家人不杀生,住持这样做不对!而且这是免去我们一次早课的恩人啊,说什么也要救下!”
“大师兄言之有理,杀了小红后,住持肯定下次换养狗!”
僧侣们纷纷朝住持禅房那边去。
大公鸡此刻在禅房内,和住持大眼瞪小眼。住持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目光非常不善。先是闭眼说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在磨石上开始磨起刀来。
大公鸡是啄了啄身上光亮的皮毛,神情有些悲哀。躲过了昨夜的鸡汤,没躲过磨刀的住持。
磨得这么熟练,怀疑杀过不少不打鸣的鸡了。
或者就是,这是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的肉僧。
磨得差不多后,住持抓起子根胡萝卜,随时一削成了两半。然后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向大公鸡招手,脸上花白的胡子动了动,眼神和善。“小红,过来修个指甲,刀磨好了!”
我看你是想吃我的爪!
大公鸡才不上当,垫着爪尖逃跑。住持面色一沉,随即就追。一僧一鸡上跳下窜弄得整个整齐的禅房乱七八糟的。
住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就绑了它的腿,看它还跑!平日里没犯过错,一直很乖。今日居然不工作,要它何用!
“姜医师,这件事就拜托您了。师父他最近性情狂躁不安,这才将您冒昧请了来。”
圆脸僧客气地请凤离进禅房,身后跟了一群大小和尚,其中个头最小的小葫芦也在其中,看到他还冲他露了露虎牙,笑得天真无邪。
凤离幕离下的脸容上满是不可思议,听说这住持为了让寺中僧侣成才,对待极其严苛,皆命他们从鸡打一道鸣就起来上课练武。
而住持生个病,他们却紧张到全员出动。
真是好福气啊。
不过里边的声音实在是——
“小红,你跑什么跑!给你修个指甲而已!别打翻本住持的书了,再打翻一本,本住持就把你宰了!”
紧接着就是昨夜那只大公鸡嘀嘀咕咕的尖叫声。
“臭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修我的命,想吃鸡肉明说!我不给炖汤的机会,也不给你做黄焖的机会!”
凤离:“……”
他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住持他吃肉吗?”
众僧侣摇头。“他不吃。”
“那他拿刀宰鸡是怎么回事?”
众僧侣比他还惊诧,看来小红真的命不久矣,之后会迎来一条凶狠的狼狗。
于是劝凤离赶紧去治住持的病。
凤离觉得,这群和尚才是真的有病,虽然具体原因他暂时说不上来。
不过赚银子的事,不赚白不赚。
推开门,禅房内一片狼藉,年迈的住持神情恹恹地收拾翻倒一片的狼藉。
而闯祸的大公鸡飞到了屋梁上用翅*膀将自己的脸盖住,一副你看不见我的样子,身躯轻微发抖,似乎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似的。
实际上它一根毛都没掉,想拿刀宰鸡的住持却是折了整个禅房。里边摆放的书,多半都在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包括蒲团上,还有一团坨形的东西。
这怕是历来最惨的住持,被鸡欺负地够够的。
凤离不禁想起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关键是这只鸡还是住持自己养的,养大了还翻了天。他唇角一勾,确实该杀。
“姜医师,您是来?”
住持抱着一叠书准备放到格架上,看到凤离很是诧异。
凤离说明来意。“今日在下在南斋与妙音下棋,您的弟子们找上门来,说您近日性情有犬病之症,今日发作地厉害。
因此让在下前来为您诊治。”
然后帮住持叠了几本书,放在格架上去。
住持脸色涨得如猪肝色,不确定地再问了凤离一次。“犬病?”
凤离点头。
住持把那帮不屑弟子通个骂了一遍,最后呸了一口。“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然后看了一眼多了一团秽物的蒲团,将其收拾到角落里,回来的时候拿过来两个干净的蒲团。
一个自己坐,一个给凤离坐。
凤离于住持对面坐下,“住持,请伸出左手,让在下把脉。”随即望了一眼不肯下房梁的大公鸡,大公鸡身躯抖了抖。
唇角勾了勾,试探性地问住持。“莫非他们是为了这只大公鸡不被您杀?”
“不是。”住持摇头,将桌上的狼藉用袖子扫到一边去,解释道。“那群瞎胡闹的弟子,一是怕贫僧真的带条狼狗回来养着。另外他们确实担心贫僧旧疾发作,年纪大了遭不住就圆寂了。”
然后,住持撸起左边裤腿,露出腿膝盖来,膝盖骨旁边有道很深的疤,看形状是道刀伤,形状却不自然,竟然是凹下去的,那里仿佛是掉了块肉,被人活生生地剜了去,差不多靠近骨头位置了,
大约有碗口那么粗,十寸长。
“这道伤伴随贫僧多年,除了这块肉,腿骨也被剜了一块。”然后放下裤摆,起身走了两步给凤离看,明显有些不平衡。
这种伤凤离从未见过,像是直接取肉似的,不禁有些寒渗,保持镇定地问。“住持这伤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住持重新坐回蒲团,摸着下巴胡子,追忆起来。“六十年前无忧国那次天灾,被人杀肉取食。还好贫僧机灵跑得快,又拖着伤腿碰到了师父,他将贫僧带入了世俗之外。
算算日子,还有一年多就又到了。估计比当年还要更凶猛。毕竟每六十年一逢鼠年,必是灾年。上次是洪灾,这次不知是什么灾。”
修行之人多少能估摸点常人察觉不到的东西,住持也不例外。他修行多年,对世外的不大知道,但偶尔勘一下灾福之类的东西,会有命中。
凤离也曾听说过,当年无忧国洪灾频发,导致国内百姓流离*失所,食不饱腹,卖子卖女以及杀人分食得以存活,极其残忍,各方官员拦都拦不住。那一年闹得国内几乎是连贵族都过不下去,又有王室争权。
国主大散国库,甚至把军饷都分配了一部分出来,连免三年赋税,这才解了百姓燃眉之急。
住持又讲道:“那一年,为了防止天灾继续蔓延,当时的国师,也就是某个邪观的道士,怂恿国主用了一对十岁的阴时出生的龙凤兄妹生祭沉海。
哎,好好的一对粉雕玉琢的娃娃,就这样没了。”
凤离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追问后续。
住持花白的眉头皱了皱,叹了声。“其实这种伤天害理的杀生行为,哪个天神看得过去。以为沉海生祭就能阻止洪灾,实际根本没用。后来还是实打实建堤修筑抗洪,才得以让洪水褪去。”
凤离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梦中看到叶欢被绑在祭台上被活活生祭的场面,不由得后背生寒。
原来这是一个预告,在告诉他,若他不把叶欢带走,两年后被拉去为天灾祭祀的就是她!
愚昧无知的无忧国人!他冷冷一笑。
住持见凤离陷入沉思,喊了两声,这才把凤离神思拉回来。“妙音那个孩子,还真是有心,竟然能请到姜医师这般名震九州的神医前来为贫僧治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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