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蠢——
直到凤离走得影子都没了,那人发出一声狮吼怒叫,愤怒不已。惹得两个牢头受不了,过来吼了声,“吵什么吵,你嚎了我们就会放你出去吗!做梦!”
那人继续埋头不说话。
俩牢头指着他说了几句,继续回去睡觉了。
——啪——
凤离将信鸽放飞,负手。看向白鸽消失的方向,似有沉思。蓝七看了看,忍不住提问。“鸽子走到半路,会不会给人截杀了?”
凤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要真是被截杀,本宫就把你杀了,你看上去蠢得很。”
想到他在牢里做的那般急躁样子,凤离就叹气。“别人激两句,你还真的就能冲上去,好在不是傻只是冲动。不然本宫又会多一个无用的侍卫。”
蓝七两眼汪汪,“那人侮辱殿下嘛。”
凤离嫌弃地别过头去,走向桌案,拿起炉子,“收起你的样子,像个娘们唧唧。”
蓝七闭嘴,闭得非常老实。
侮辱?他容貌惹眼,何止侮辱?太子在他面前说过多次,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没想到你这个花瓶弟弟竟然能夺了我的兵权,真是藏得够深的”。
挑他发病时最弱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送他十二个刺客。
“凤离,你不过就是长得惹眼了点,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皇位。你恐怕不知道的是,凤辞他*支持你,不过是因为你病弱之躯,他比较好拿捏而已。哈哈——”
“十二个刺客都没奈何最弱时候的你,砧板上的鱼都能跑,你也真是够命大的。”
思及此,凤离眼中血丝爆裂,几乎是要全部炸开似的。
“蓝七,去排查一下,有可疑人,就地正法。”
蓝七领命前去。
没多久后,不速之客凤辞再次光临。
凤辞提着一只死透的白鸽子,鸽子被人用箭刺穿。走到凤离面前,面有不悦。“你需要药的话,可以跟我说,为什么用鸽子传信出去,一出去就让人扎了个透心窝!”
说着,就把死鸽子扔到凤离面前。
凤离伸手,“拿来。”
凤辞愕然,“什么拿来?我就只捡了一只鸽子而已。”
“药。”
凤离定似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去取了,你脚上的泥土证明你上过山去采了。”
一说,凤辞把脚特意盖了盖,但还是没能掩饰住身上沾到的草屑,稍微险得有些狼狈,看上去像是走得比较远。
“我知道附近的山踩不到这种药,所以你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不说还好,一说,凤辞把采到的药草砸在凤离身上。“你若是稍微听我一些,怎么会让我犯难。”
说完,转身就走。
凤离神色微暗,想到这些年一直考虑的问题。
若日后他与凤辞兵刃血见,能下得去手的话,得有多冷的心才做得到。
窗外,白云忽地变沉,乌压压地聚拢起来,天色将沉,快要下雨了。
没多久,暴雨来临,快得不让人有丝毫考虑。桌案上的烛灯被吹得偏灭偏明,很快就灭了,屋子里暗沉下来。
外面雷电交加,雨声骤大。忽得又狂风大作,吹得屋子里许多东西都凌乱起来,掉在地上。
忽地,凤离跌坐在地,徒手抱住自己,身躯蜷缩起来,像只受伤的刺猬,几乎是将自己圈成了一团。
第49章 色授
发带断裂,长发垂散下来,盖住凤离微颤的身躯,记忆中尘封的画面在面前逐渐清晰起来。
破败的小院落里,白衣少年微低着头,垂散的发盖住他大半容貌,只露出咬着泛白的下唇,握笔的手上道道伤痕。
比婴儿手臂还粗的棍棒打在少年瘦弱纤细的背上,又打下子道粗痕。背上全是血,染了棍棒一大半。
他一声不吭,一个痛字都不发出来。
“连寿字都写不好!你个废物!除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你还会什么?”
肥胖妇人双手插腰,对着少年横眉竖眼一阵辱骂。少年不敢抬头,她就越是提着少年的长发逼着他抬起头来。“怎么了?你还敢犟?连个字都写不好,哪个还指望你能夺得圣宠?”
太用力,少年的头皮被撕裂,霎时血流如注,一滴滴流下来,滴到地面却迅速结霜,化成冰渣。
吓得肥胖妇人连连后退,大喊妖孽。
“三皇子是个妖孽!他是个妖孽!”
少年红肿的手捂着*心口,眉宇一阵纠结,终于是支撑不住,他倒在地上,几乎是快死了般。
一角华贵的锦缎衣袍出现在他视野里,他费力睁眼抬头,对上一双美艳的眼,像宝石一般耀耀生辉。
那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看的眸子,里边有温柔,又有心疼。
女人衣饰雍容华贵,容貌美艳如牡丹。一步步朝他走来,涂了蔻丹的指甲轻轻捧起他的脸来,细细地看,看着看着就更温柔了,喃喃说道:“真像啊……”
他不知道她在看他,还是在看别人。但是那种温柔和慈爱,他平生第一次看见。
女人将许多少年从未见过的好东西,珍珠美玉,古玩字画,以及各种吃食放在他面前,告诉他,以后都是他的。
“做我儿子,我助你夺得圣宠,得到你应有的权利。我想要的,是你的记忆。失去记忆,忘记以前,只认我一个人为生母——”
凤离脸颊一片茫然。
他呆呆地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黑色药丸,昏昏沉沉地靠在女人的怀里,听着她哄他入睡轻吟的曲调。靠着靠着,他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是女人抱着他瘦小的身躯,离开了那座破败的小院子。
从那之后,他有了母妃,他开始学习如何讨好她,让她开心。
母妃喜欢优秀的孩子,喜欢像皇兄那样刻苦学习,在父皇面前得到表扬,然后向母妃投去赞美的眼神。
他开始努力,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母亲,甚至所有人都忘记了其实他也不是姜贵妃亲生的,只是她抱养来的,为了争夺圣宠,为了和皇后相抗,才认的孩子。
那些年,凤离果然争气,为姜贵妃争取到了盛宠,自己也成为离国皇帝眼中最优秀的孩子。
父皇不只一次对他讲过。“你母妃把你教得真好,不愧是朕最优秀的孩子。”
向他投去肯定,喜悦的眼神。“若是你身体再好一些,朕肯定把位置传给你。”
父皇揉着他的头发,眉目间一片慈爱。
凤离抬头,眉梢一片冰凉。
他记得,那次父皇那番话故意提得很高,他当初并未察觉。后来他受了刺杀才知道,当时太子就在殿门外。
双重制衡,帝王之术。他那个表面慈爱的父皇,把手段玩得是相当的厉害。坐看皇子争权争得头破血流,保护自己的位置不受半分动摇。
彼时,屋外雷声停歇,雨声变小。稀落的滴水声打在屋檐上,时有时无。
凤离蜷缩的身躯这才舒展开,神经放松了些,双眼冰霜却结得更深。捡起断成两节的发带,扔到了废篓子里。
第二日,小厮按照凤离的吩咐,给叶欢送去解药。
喝下后,叶欢明显感觉药效相当的快,服下去舒服了很多,全身毛孔通畅了许多,手脚也逐渐恢复力气。
她试着抬手,如往常一般轻盈而无沉力。又动了动脖子,也发现灵活了许多。
余光透过窗外,有些许水滴从屋檐滴下来。她适才想起昨夜下了暴*雨,风刮了老久。
抬眸问小厮,“姜医师休息得可好?”
小厮摇头,神色有些黯淡。“今晨过去的时候,姜医师没起来,药是蓝侍卫给小人的。他说姜医师生病啦,目前在休息中。”
叶欢喃喃念道,“生病了?”
小厮点头,又接着道:“姜医师身体历来就不怎么好,为了郡主的病,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一直在试药。估计是太累再加上昨夜下了大雨,屋子里受了潮气,所以生病了。”
叶欢听得十分愧疚,还有点小揪心。她想去看看凤离,但是被青霜按住了。
青霜厉声道:“郡主,你这才服过药,得等差不多好才行。”
小厮附和。“青霜姑娘说得没错,郡主喝了药要好好休息。外边的地面还湿着呢,出去也会滑倒的。”
说完就提走空药回去复命了。
叶欢想想也是。
她自己都没怎么好,贸然出去又病了的话,反倒是再给凤离添麻烦。老老实实躺回床上去休憩,打算外边地干了再出去。
昨夜雨下得实在大,而太阳迟迟未出,直到下午的时候地面才干了些。
叶欢换了新鞋,穿了身素净衣裳,捎上点心食盒去了凤离的住处。
刚走到院门口,仰面迎上几个侍卫搬着一盆盆兰花进进出出。
看到叶欢,纷纷行礼。“皇子妃好。”
叶欢点头,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清雅,花木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此间主人正在小亭里调试琴弦。这个方向是背对着的,只能看到如瀑的黑发和束发用的红色垂苏发带。
小亭子由两道小拱桥连接,下方是水流。潺音滚动,似乎比他手下琴弦的声调还要好听许多。
叶欢站定,没有再朝前了。
任由花枝挡住一半身躯,想听凤离打算弹奏什么曲子。
试弦结束,少年衣袖挽得更高了些,露出纤长细白的腕骨来,阔袖空荡,随风微微浮动。
这个背影,当真有谪仙之感,望而不敢莫及。
少顷后,淡淡清音从他指尖传来,逐渐起伏,时而高时而低,无论高低,接衔得都无一丝分差。到了最高潮的部分,溪水变得急涌起来,像是要冲破什么,渐渐水花声越变越大,越来越高,直破顶端那道门。
然后,不知是冲破成功还是失败,声音低沉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之前的高低轻仄,缓缓宁静。越变越小,最后他抬袖收音,放下手来,叶欢仍旧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起身,转身那一刻。
叶欢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啊。
他站在那里,四周景失去应有颜色,只留下了他的色彩夺目,明珠如玉的光辉。
若是说美,则是美得人神共愤,若是说俊,用俊美无铸来形容仍觉得不够。说倾国倾城,但又不对。
看他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太耀眼了,自己不敢离得太远。再看一眼,觉得不可亵渎。第三眼,则是眼里只剩下了他,再也想不起其他人的容*貌是怎样的。
叶欢捂住嘴,止住想要失声叫出来的冲动。
她知道凤离长得冠绝天下,却不知一个人能俊美到这种地步,太让人沦陷了!
她走不动路了,感觉脚下全是灌了铅。呆呆地望着凤离,望到眼睛发涩,直到有人拍她肩膀,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傻。
一侧目,凤离那张脸在她跟前晃啊晃,叶欢被晃得直接晕过去了。
“我肯定是做梦了,一个人怎么能美到这种程度。我要是暴君的话,一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他要什么都给——”
清醒后的叶欢窝在被子里喃喃念着。
“这可是你说的,我倒是要想知道你做了暴君的样子是怎样的,要不要臣妾给您打个江山?”
一声清亮带着调笑的声音自叶欢背后响起,她吓得直坐而起,这才发现她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躺着。侧目,凤离躺在她身边,眨了眨眼。
“啊!你个流氓!”
叶欢又羞又恼,抓起枕头就朝凤离一通乱砸。
软枕头砸人不仅不痛,更像是被棉花拂过。
凤离扯过小丫头手里的枕头,假恼地瞪了瞪羞得满脸通红的叶欢,“不许砸了,你砸痛我了。”
小姑娘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都不敢出来。“你胡说。”
简直丢死人了,她不仅看到凤离的相貌被美晕了,还被人家扔到床上。
衣衫倒是完好,但是他干嘛吓她,睡在她身边,她还以为——
“呸呸呸……你想什么!”叶欢嘟哝着,慌忙逃下床榻,赶紧穿鞋溜了大吉。
临出门的时候,叶欢指着笑得像朵花乱颤的某人,警告似地叉腰。“下次你再敢吓本姑娘,本姑娘就把你浸猪笼了!”
凤离撑着手,眼皮都未抬。“真是个小憨猫,哪个告诉你男子会被浸猪笼的。再说了,你我也算合法夫妻,礼成之后,你还能跑得了?”
听得这话,叶欢跑得更快了。唯恐跑得慢了,拼命地跑。
跑了一段路她停了下来。
好像凤离说得也没错,她是他合法的妻子。要是她敢跑了,被抓去浸猪笼的绝对是她。
呸!看到他的脸你就傻了,说得这天下除了他就没有美人似的。
你太没出息了!
叶欢回去的路上还在想,当时看到凤离真容的时候。越想笑得越像个傻子似的,什么时候走回去的她都不知道。
一天下来,叶欢吃饭都在傻笑,吓得侍女们以为她是不是病愈后的后遗症迸发了。
凤离听说,笑得更开心了。“蓝七你说,她应该是不会跑了吧。”
蓝七无语,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梳妆台试图锦上添花的少年。“殿下,您又不会化妆,长得也已经够祸水了。还是别添了,她不会跑的。”
凤离左看右看,怎么都不会动手,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添起,有些好奇女子是怎么添妆容的。“为什么?”
蓝七白了臭美的某人一眼,“因为您钱多啊,您就算是长得不好看,她也不会走。”
不说还好*,一说凤离啪得一声将手里的梳子放下来。
想到那夜,她偷偷撬锁整理家私,对钱财两眼放光,却生生把自己忽视了去。
她数钱数了多久,他就在窗边坐了多久。
掉钱眼里的女子,俗气!
哼——
可俗气归俗气,他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罚她,他是舍不得。欺负她,他怕她哭哄不好。尤其是这种小姑娘,怕是最难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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