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晏叩首,额头‘砰砰砰’地撞击地面,发出响声,三声过后,她这才抬起头来,“民女谢过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历来状元探花繁多,入仕之人更是不乏其数,不知陛下可会记得这些状元郎?”
“二十五年前高中的李岘焕,不知陛下可有印象?”
裴辛皱了眉,面露疑惑,显然是并无印象,这时席间有个官员‘哦’了一声,出声提醒:“陛下,当年那届正是本官主考,这人属下记得,学识渊博,文采斐然,是个不可多得之材,然而高中过后,却在面见陛下的前一日,于家中暴毙身亡,实属可惜。”
说罢那官员哀叹了几声,感念此人命运。
席中各人,有些听后也忍不住唏嘘。
桑晏:“此乃家父,然而父亲身亡,并非意外,乃是人为。”
“人为?”裴辛听后冷笑,面上不屑,“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大沅,就在这晏都眼皮底下,有人视法纪如无物,仗着自己身份明目张胆行不法之事?”
桑晏面上讥诮,唇角微挑,“三年前二月,年家长孙,当街纵马,踩死了路边乞儿;同年七月,年家三房幼子,好赌成性,所欠赌场债务良多,这事却在年大人去过赌坊之后不了了之,第二日,那赌坊老板便上吊自杀。”
“两年前一月,年家远在锦州偏房来晏都玩乐,其孙当街强抢民女,那女子明明已有家室,被如此欺辱誓死不从,谁料却被人活生生打死。”
“同年五月,公主设宴,年家四房嫡女于宴席之上与人比美斗艳,却不慎将张刺史之女推入湖中溺亡;一年前六月……”
“够了!”裴辛厉声打断。
桑晏方才说着,边说在场之人的面色愈发难看,但无人敢制止,裴辛面色铁青,如今隐隐蕴着怒意。
“够了?”桑晏半分不怵,冷笑出声,“莫非这些陛下都知道,有意包庇?”
“否则这些事可都不是小事,皇上怎地像第一次听说那般?”
更何况其中还有官家子女。
桑晏笑意更浓,眼中讥讽之色更深,“陛下若觉只是我信口雌黄,那这些事的人证、物证,包括受害家属,民女均已找齐,如今他们就在宫外,等候陛下的传唤,陛下可当面对质。”
“更何况,民女只是列举了年家所为,我们大沅朝堂堂的公主大人,曾经诬陷良民,杀害刑部侍郎之女一事,还没说呢,陛下这便听不下去了?”
裴茉身形瞬间一僵,面色复杂,“你胡说!”
“我还未说是谁,公主殿下这就跳出来嚷嚷,可是心虚了?”
裴茉:“你!”
桑晏不看裴茉,也不欲理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年宥,“‘姑姑’,年家为何如此猖獗,竟敢做出如此多的‘好事’,想来是有姑姑做表率的原因在其中吧。”
不等年宥开口,桑晏对裴辛道:“陛下,大沅虽则开明,然祖宗礼制却不敢忘,自古以来,入宫为妃为后者,家世、年龄、容貌均有要求,且进宫之人,必须为正妻所生。”
“当年年家,嫡女之名可并非为年宥,而是我娘,年念!”
此言一出,席间哗然,而年宥面色更是难看,她手指掐进掌心,微咬下唇,凑近裴辛耳旁,“陛下。”
然而不容她解释,裴辛看也未看她,“继续说。”
“当年要入宫之人,实为我娘,我娘向来心善,对她那个庶姐照顾有加,一般她有的,也会给这姐姐一份,对其更是毫无防备。”
“谁料本是好心,最后却因此招惹祸端,她养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旁,最后还因此家破人亡。”
“我娘乃年家嫡女,入宫选秀该为她之义务,为了家族她并无怨言,怎料她那个好姐姐啊,也动了进宫选秀的心思,我娘有的她都有,那么入宫从此享尽富贵之事,她又如何能缺席呢?”
桑晏看向年宥,面色平淡,只眼中讽刺渐深,“姑姑啊姑姑,我娘如此信任你,将你当亲姐姐看,你做那些事,这午夜梦回之中,可有心虚惊醒过,睡不踏实?”
“你为了取而代之她,趁其睡梦中毁去她之容貌,并污蔑她勾结外男,让外公将她赶出家门!”
说及此,桑晏情绪已有些失控,她眼中凄厉、痛苦,“那时正值盛夏,天气闷热,她面上流了脓,比方才我之模样可怖百倍!好在上天垂怜,半路她被我爹所救。”
“我爹不嫌弃她模样丑陋,对其多加照顾,并娶她为妻,本来我娘以为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奈何天不遂人愿,她恐怕至死都未想到,她从小爱护的这个姐姐,还会想要她的命。”
“我爹高中状元,你是怕他以后入朝为官,往后攀爬至高位,将你那腌臜事揭露出来吧?”
桑晏话毕,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便是连裴辛面上都是惊疑,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桑晏,又看向身旁之人。
年宥此刻面色倒平静了许多,双眸淡然,微瞥桑晏。
仔细看去,桑晏与年宥确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间,若真如桑晏所言,那她口中的母亲,与年宥怕也相似至极。
裴辛没有开口,不过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便恢复如常,面色沉寂如水,看不出情绪,只那双凤眸漆黑深邃。
桑晏:“陛下,民女之言句句属实,并有人证、物证佐证说法,还望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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