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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夭跟纪晔的意识联系在一起，能感觉到他逐渐趋于平静，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分享记忆，得是双方都十分信任对方才行。
得益于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这么轻易就建立起联系来。
陆明成双手结印，一层结界将三人笼罩在其中，另外的长老们也都屏息静气，关注着他们的身体状况。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纪晔发现自己正用剑撑着地面，身上传来钝钝的疼痛感，正是他当时在战场上受的一身伤造成的。
伤重使得他在原地无法动弹，目光所及，是盔甲上面刺目的血污，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身边是已经对武宁部落有明显优势的禹军，他松了口气，将喉咙里的一口腥甜又压下去，这场跟武宁僵持已久的战役，总算是没在自己的手上败下来。
周围的空气变得凝滞，他稍微抬起头来，看见远处一抹暗红色的身影朝着自己走近。
强迫自己溃散的目光聚焦，才看清那人越过人群，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向自己走过来，边上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注意到他。
甚至还特意留出了空隙，压根没人能影响到他。
“别在这儿，危险。”他说了和当时一样的话，想让这人离开交战的地方。
红袍人却像没听见一样，仍旧是径直走向了他，整张脸都被面罩遮住，只有些黑白相间的头发露在外面。
那双带着深刻眼纹的眼睛，也被隐没在碎发当中，从间隙中透露出凌厉的光。
得再看得清楚一点，他暗自想着，又强撑着把头抬得高了些。
红袍人盯着他，将手臂伸了过来，抓住纪晔的身体，想要一把将人提起来，对他实施禁术。
纪晔知道接下来就会是浑身力气被抽走的疼痛，只能强迫自己提高注意力，再多记下一些红袍人身上的特征。
伸向自己的那条胳膊，因为衣服的拉扯往上露出来一块皮肤，上边那块墨色的图腾，纪晔也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条三足蛇。
粗圆的蛇身，只有三只细小的脚，盘旋在一处，图案十分逼仄，所以自己之前寥寥几眼，才辨别不出来是什么形状。
就在红袍人马上要碰到他的时候，从边上又伸出一条手臂出来，几根手指，捏着了红袍人的腕间，将他的动作制止住。
明明是那么纤细柔弱的一双手，却像是蕴含了巨大的能量，让红袍人没能再前进半分。
纪晔费力地转头，看见少女正带着笑，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四周是刀剑相交的声音，自己也是濒死的状态。
但他现在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只有真正信任的人才能给到。
红袍人看着自己被拦住，神色惊异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变数。
宋小夭也盯着他，总算是能见到面了，尽管这只是一段纪晔的记忆，但是她却仍然能感觉到红袍人身上那股让人不适的气息。
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当时红袍人为什么会这样做，让纪晔的魂魄离体，又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这只是一段记忆，也无法再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
“等着吧，我马上就会找到你的。”
宋小夭拉起纪晔的手，将他从记忆中带了出来。
纪晔重新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现实中，陆家人确认没出什么问题之后，才又把阵法撤掉。
陆明成率先问道：“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还是看不见红袍人的脸，不过，他手臂上的图腾看清楚了。”
宋小夭手掌一拂，刚才的场景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块三足蛇的图案也被放大。
“陆族长，你们可认识这图腾？”
还是边上一位年长的陆氏族人先说了话：“他是反井人。”
第107章 反井人
反井人？宋小夭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明成解释道：“说起这反井人，还是数百年前出现过的一个小族落，不过早就已经灭族了，我也是听长辈讲过，还有些手札上提过几句。”
数百年前，是就连陆家还没到北疆定居的时候。
当时在北疆居住的百姓并不是很多，现在这里很多是平地的区域，当时也还都是一片荒漠。
那时候植被少，风沙肆虐，并不是很适合人类生存，在沙漠中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房屋，也很容易就被一阵风沙掩埋大半。
再加上总是会有不小的沙尘暴出现，人若是被卷入其中就会生死难测。
那时在此处的一个小族群，为了生活，就开辟了一块在底下居住的空间。
选择地底非沙地的区域，挖出一大片的空间来，整个族群的人就生活在地面以下，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而他们要到达地面的话，便是会经过一口四方形的宽井，通到地面之后，还会再向上面延伸几米，防止被风沙盖住。
反井人的称呼正是因此而来，因为他们住在井下，和正常人居住的环境正相反。
而反井人平时回到地面上之前，就会派一种叫做三足蛇的蛇类去探路。
这是他们族内豢养的一种特殊的蛇类，随着在沙漠中的长期生活，身形慢慢进化。
为了不需要长期补充水分，所以身体变得越发的肥大，就是为了能储存更多的能量，以便在外面能带上更久的时间。
那三只短脚，平日里在平缓的地面上也是不怎么用的，只有上下爬井的时候才会卡在井壁的缝隙上借此使力。
宋小夭提出自己的疑问：“既然沙漠里不适合生存，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去邻近的城镇呢，非要守在这里做什么，荒无人烟的，平日里运送物资也不方便吧。”
陆明成接着解释：“因为他们是逃亡过来的，相传反井人便是修习邪术，被一些正派人士赶出了中原，逃到北疆，为了躲避追杀，所以才选了这个一个地方。”
他们生活在地底，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躲避风沙，而是为了要逃过那些正义之士的追击，所以才不敢出来见人。
“不过只要逃跑便会留下踪迹，几年之后他们便被人找到，全数灭族了。”
因为发生在数百年前，只有一些古籍上鲜少提到过，当代更是没多少人知道。
陆家能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他们到了北疆之后，通过在这边收集的手札典籍发现的，只觉得那三足蛇有些奇特，才特别关注了些。
“所以说，这三足蛇便是反井人的图腾吗？”
陆明成表示赞同：“三足蛇帮助他们查探消息，也就相当于是他们救命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重视，并且还把它纹在了身上。”
既然典籍上叙述，反井人当年已经全数被灭族了，那这红袍人身上带着的图腾又是怎么回事，他会是反井人的后代吗？
但是数年来北疆又从来都没有反井人的踪迹出现过，怎么会现在突然出现呢。
纪晔有些质疑：“当年，反井人确实没留下活口吗？”
“只是典籍记载，真伪与否我们尚且不能查证”，陆明成又猜测道，“反井人身负邪术，确实和那红袍人有相似之处，只是若确实是反井人的后代，那为何他隐匿多年，直到现在才出手呢，动机是什么？”
没人能猜到，只能带着这个线索，继续查下去了。
“身上带着这么明显的图腾，总会有人见到过，我吩咐下去，先去啸城查一查吧。”暂且只能由此入手，陆明成也是忧心忡忡。
宋小夭动了动手环：“陆族长，还有这些我收集的带禁术的物品，你们带上一些走，兴许红袍人在附近的话，能有什么反应也说不定。”
她把笔架留在自己身上，剩下的东西则是全都交给了陆明成。
“好”，陆明成派手下接了过来，“既然这边的事了了，我们就回去吧。”
纪晔侧身问道：“我要去看看在驻守处的将士们，你跟我一起吧。”
“好啊”，宋小夭又朝着陆明成说道，“陆族长你们先回去吧，我跟纪晔晚些再回去。”
“请便。”
雁北关这边驻扎的军队，是挨在城墙下面的，能防住一些风沙，上次禹朝大捷之后，武宁人再也没在边关出现过，所以撤掉了大批的兵力，只留了大概十几个人在这边。
“这里的士兵，跟风云骑的人一样好相处吗？”
纪晔拍拍她的手臂：“都是在交战时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虽然相处得时间不算太多，但是大家的情谊确实不容置疑的，你放心，他们没什么区别。”
刚才这些士兵知道纪晔是出关有事要办，所以没有多做打扰。
现在纪晔到了军营里面，他们才一窝蜂地凑了上来，都在询问纪晔身体的恢复情况，领头那个人看着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圈大胡子。
“将军，您是什么时候痊愈的啊，之前的军报里可是还说您还在养病的。”
“是啊，兄弟们可想你了。”……
这些士兵们一副硬汉柔情的样子，再配上纪晔有些慌张应对的表情，宋小夭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发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胡子问道：“将军，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这下子尴尬的人变成了她，她清了清嗓子：“那个，大家好啊，我叫宋小夭。”
其实士兵们早就注意到她了，之前他们可是听风云骑里的人说过，纪将军身边是没有女人的，这次过来却带上了她，那这身份还不是昭然若揭吗。
“将军夫人好！”……
宋小夭连忙摆手：“我不是……”
“最近雁北关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晔给打断了，她一个眼刀飞过去，被纪晔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手心，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大胡子叫贺深，是这边驻守处的小队长，向上级报告的时候，他直了直身子。
“报告将军，最近一月内关外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但是兄弟们尽忠职守，从来都没有松懈过。”
看来武宁部落真的没有再侵犯关内的意思，纪晔之前的怀疑就也没法得到佐证，整件事情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起来。
纪晔看着营中存放粮草的粮仓：“粮草送来的可及时？你们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都够用的，除了送来的军资，我们今年的俸禄也涨了，还拨了一些款项下来，我们可以直接跟当地人购买所需的货物，有专门的人会过来送物资，你们不是住在红枫寨吗，我们跟那一样，都是由颂满大叔来送货的。”
“颂满大叔我们才见过的。”那颂满业务还真是广泛，连军队的活计都能找到。
贺深看上去憨憨的：“我们也是听说他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想着能多帮衬帮衬，颂满的孙子罗庆也是经常来军营里面玩的。”
他们没什么困难的地方，纪晔就放心了，他又交代道：“以后你们每日都汇总一下记录发我，在雁北关出现什么人或者奇怪的事，如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段时间，我们会住在红枫寨。”
“贺队长，你把每天发生的事件记录在这个上面，然后将底角撕掉，它就会把消息传到我这边。”
宋小夭递了几张方形的纸过去，上面是她放入的阵法，而底角处有禁制，将底角撕开之后，禁制失效，上面的阵法就开始起作用，变成一只飞鸟去往她所在的地方，把消息传递过去。
贺深颇为惊讶地接过来：“我记下了，想不到将军夫人还能有如此本领。”
他们在雁北关的信息不发达，还不知道宋小夭在京城中闹出来的风风雨雨，不然对宋小夭的滤镜肯定更深。
纪晔颇为骄傲，揽着身边人的肩膀：“就是小夭的常规操作，她可比这厉害多了。”
“将军可从不这样夸人，看来将军夫人是真的不一般。”
被贺深这样一口一个将军夫人的叫着，宋小夭已经失去了澄清的勇气，算了，由他去吧，还是不要泼冷水了。
回去路上，宋小夭想起什么：“你之前，是不是对手底下的士兵很凶，那个贺深说你从来都没夸过人。”
“管理的一种方式而已，跟他们多一些距离感，能更好地凝聚军心。”
“这样啊，那你毫不吝啬地夸我又是因为什么，也是你管理感情的一种方式吗？”不知道为什么，宋小夭跟他待久了，总是忍不住要跟他拌上几句嘴才舒坦。
就像是在反复确认自己在他心里面的位置是否重要，每次得到确认的答复之后，她才能更安心一些。
“不是什么管理方式，是我的真心。”
纪晔将她脸上的纱巾又拢了拢，只留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将带子在耳后系紧之后，手又滑到了她的正脸上。
隔着纱巾，纪晔辨着位置，手指准确地停在了她的唇间，上下摩挲了几下。
明明不是直接的触碰，宋小夭的脸却轰地一下，眼见着红了起来，还蔓延到了耳朵，她暗暗在想，还好有纱巾挡着看不到。
纪晔却又俯身停在她耳边：“你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多相信我一些，还是你觉得，我得再多做些什么，才能证明自己？”
第108章 天平
宋小夭按住他的肩膀，自己却是往后躲了一步。
“那个，刚才好像有风沙进我眼睛里了，好想流眼泪。”
“不对，我应该回去拿水冲一冲，我们赶紧回去吧。”
“快走快走。”……
她又推着纪晔往前，发现纪晔不动如山之后，自己拔腿就跑，还不忘提醒一句：“你快跟上。”
又逃跑，纪晔无奈地笑笑，从后面追了上去。
宋小夭简直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回了红枫寨，等到确认自己脸上的红晕是因为跑步所致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发现鞋子里已经不可避免地灌进了一点风沙。
硌得脚疼，但是纪晔还在边上跟着，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陆家安排的院落里传来交谈声，宋小夭进去之后，发现除了楚沐泽之外，昨天见过的小男孩罗庆也在，两人坐在一起，面前还放着一个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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