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高长恭一剑砍伤了土匪头子的腿部,那土匪头子看见自己的腿溢出鲜血还愣了一会,随后才丢弃大刀吃痛地蹲下身捂着自己的腿。
这反应……嗯……有点迟钝。
与此同时,张香香在闪躲的过程中被划伤了手,还被一把推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叫声。
芳菲见状惊慌大喊:“香香!”
高长恭一剑横了过来,那推倒张香香的土匪当场愣在原地,回头一看身后已空无一人,只剩被人遗弃在地的大刀。
“……”
跑这么快的吗?
他顿时浑身僵硬,随即把大刀往地上一扔,干笑了两声:“那个……我也先走了……”
说完他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芳菲心底有些哭笑不得,但面上不动声色,第一时间便去到了张香香身侧。
高长恭快她一步蹲下身来,并扶住了张香香的胳膊,眉眼间皆是关切:“你可有碍?”
说着,他便要去查看张香香手上的伤势。
张香香有些错愕,低着头没看高长恭,眼中似有不忍之色,但终化为狠厉。在高长恭将她的手牵过来的一瞬间,张香香手腕翻转,不过瞬息,一把利刃便已从她手中插进了高长恭的胸膛。
高长恭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鲜红的血已经浸染胸前的衣衫。
“长恭!”
第70章 春去秋来(08)
“长恭!”
芳菲惊呼着扑上前抱住高长恭的双肩,不可置信地看着没入高长恭胸膛的尖刀,随后再顺着张香香的手看向她的脸,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张香香……你……你在做什么?”
张香香收回沾染了鲜血的手,利刃也随之被拔出,鲜血洒在雪地上,将原本纯白的雪花都染成了大片的殷红。
高长恭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抬眸看她。
张香香站起身扔了短匕,转而捡起了土匪遗弃在地的大刀,缓缓抬起手将刀尖对准了高长恭,漠然开口:“兰陵王,多谢你的关心,可对不住了,今日我必要取你性命!”
方才那一刀她已正中高长恭心口,但他现在还未死透,她此举乃是要再给他补一刀。
高长恭的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的弧度:“你果然是太后派来杀我的……”
张香香的手顿了顿,但是神情依旧冷漠。
“不要!我不许你杀他!”芳菲急忙挡在高长恭身前,让那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即便那刀尖只要再往前一寸便会触及她的咽喉,芳菲亦无退缩之意,“自你入府以来,我家殿下待你不薄!你如何要恩将仇报?我们可曾有亏欠了你?”
张香香持刀的手蓦然停住了,没再往前,但她亦无收手之意,神情冷厉:“我们之间没有亏欠亦无恩怨,但是兰陵王的性命,我今日非取不可!王妃若是不想死,便快些让开,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
高长恭的另一只手悄然握住了芳菲的手腕,眼帘微垂,声音低沉:“太后当真如此着急要将皇室族亲置之死地?”
他说话已有些虚浮无力,但仍咬字清晰。
张香香的眼睫颤了颤,没有接话。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她肩头,寒风吹起她的发丝,凌乱决然,而她手中握着刀柄的力道也在一点点加重。
“若要杀他,不妨先杀我!”
芳菲的神态更为决然,身躯像屹立不倒的山峰坚强挺拔,仿佛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她挪动半分。
呃……其实,她心里很虚。
这刀离她的脖子太近了!可即便再心虚,芳菲面上还得强装镇定,语态悲凉地道:“今生若不能与君相守,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你不妨动手罢。”
芳菲眼中情真意切,坚毅决然。
情深不悔……
张香香冷淡的面色终有了一丝变化,而那一丝变化是纠结,是不忍,手里紧握着刀刃,却始终没能前进分毫。
突然,三支飞刀破空而来,穿过风雪直直向芳菲三人射来。
而那飞刀皆是对准了三人的咽喉。
高长恭握着芳菲的手不由得一紧,但他还未做出动作,张香香已经率先反应过来,把手中大刀一横,精准无误地将三支飞刀纷纷打落。
望着掉落在雪地里的飞刀,张香香厉声高呼:“何人在此?”
芳菲摸了摸发凉的脖子,确定没有液体流出来后,她暗暗松了口气,赶忙缩回高长恭身旁,伸出双臂把他揽在怀里,随后抬头注视着周边情况。
芳菲总是忍不住想去看高长恭的伤势,但是高长恭却用宽大的广袖将胸前尽数遮挡,不让她看见那鲜红刺目的血。
芳菲明白他的苦心,只能在心底默默担忧。
张香香话音未落,风雪之中瞬间蹦出来几十个人,皆是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这人数,比方才的土匪多了大半不止。
张香香眸光一凝,脸色随之冷沉了下来。
说实话,芳菲心里并不是很慌,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战战兢兢的眼神望着他们,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怎知那黑衣人却冷声回道:“你不配知晓!”
芳菲眉眼一挑。
她不配?
好嘛,等下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不配!
张香香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同样冷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你办事不利,心慈手软,我们便来斩草除根!”那黑衣人幽幽望向高长恭和芳菲,看见高长恭面色发白神识恍惚,他眼眸一眯猛地挥了下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你……你们别过来啊……”
看着黑衣人提着剑气势汹汹,芳菲也有点心慌了,万一他们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让她被一刀砍了咋办?
芳菲颤抖着身躯想要往后挪,但是高长恭还在她怀里,芳菲分毫都挪不动。
撒手她自然是不想撒手的,可她也确实害怕。
高长恭却在此时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那不轻不重的力道,就像是芳菲坚硬的后盾,让她瞬时安下心来。
一切都不必害怕,因为有他在。
张香香神色一凛,挥起大刀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她是会武功的,且武功底子不差。
就在黑衣人已经冲到芳菲和高长恭面前时,一阵阵马蹄声顿时席卷而来,兵器相撞的锐声划破长空,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人纷纷倒地不起,他们手中的刀剑也皆被打落在地。
少年勒住马缰,手持长戟刚好就停在芳菲面前。
芳菲抬头仰望他,那一瞬间,少年仿若至高无上的神明,周身光彩照人,傲然挺立英姿飒爽。尤其是他回眸相望时,琥珀色的眼瞳里似是氤氲了万千光华……
好吧,其实是天光太强烈,刚好洒落在他身上,恰巧将他的光华都衬托了出来。
难得有这么看得顺眼的时候。
芳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便察觉到手上被握着的力道重了几分,似是在警示什么……
好看的东西谁都想多看两眼,这很正常。
但芳菲不敢这样对高长恭说,只能收回仰望的视线,故作埋怨地道:“卫小虎,你怎么才来?再来晚一会,就只能给我们俩收尸了!”
卫玠把长戟调转了一下位置,面向着芳菲理直气壮:“这不是你说要掐准时机的吗?”
“嘘!!你小声点!”
芳菲连忙作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看了看张香香那边,她正在和黑衣人打斗并未注意这边,芳菲这才松了口气。
卫玠看了眼高长恭身旁那殷红的雪花,眉宇一蹙目露担忧:“殿下,你这伤得有点重啊。”
血都流了一地,看着就怪瘆人的。
“所以……我需要你速战速决。”
高长恭并未抬眸看他,说话已是有气无力,声音微弱得差点就要听不真切了。
他的唇色也白得骇人,气若游丝。
芳菲心头一颤,揽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些许,还真怕他会有点什么事,眼睛下意识地盯着高长恭看,唯恐一不小心会错过什么情况。
“遵命,殿下!”
卫玠瞬间正色起来,调转马头面向黑衣人。
在卫玠赶来的同时,兰陵王府的兵马还有那车夫也一同赶来了,此时已将高长恭这边的黑衣人都制服得差不多了。
卫玠看准时机,长戟翻转,最后一个黑衣人也随之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香香那边的黑衣人见状,也纷纷停止了打斗向芳菲这边看来,他们的人转眼已死伤过半,而卫玠带来的人远在他们之上。见此情形,黑衣人都有些犹疑了,慢慢后退汇聚在一起,却没有撤离的意思。
卫玠勒住缰绳使马停在那些黑衣人面前,睨了一眼已经负伤的张香香,神情却是怡然自得:“你们便是太后派来的人,想来灭口对吧?”
“无可奉告!”
气焰还是那么的嚣张。
“都到这时候了,你们再嘴硬也没用了,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芳菲笑着冷哼一声,紧接着看向风雪之中单薄纤瘦的身影,笑容里的嘲讽之意尽数褪去,“香香,你一心为太后卖命欲夺取兰陵王的性命,而太后呢?她可曾在意过你的性命?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再将之灭口罢了,你为何还要忠心于她?”
芳菲一直盯着她,期盼着她的回答。
许久,张香香都没出声。
就在芳菲失落之际,张香香却身形微晃,忽然沉声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若非形势所逼,谁会甘愿以身犯险。
芳菲没再多问,心中已大概有数,高长恭隐忍着伤口的疼痛,即便虚弱不堪,但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朗:“阿玠,除了张香香,其余……一个不留……”
“是!”
卫玠应声,随即作了个手势,兰陵王府的兵马便一拥而上将黑衣人包围。
一番打斗之后,黑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
水月轩内,芳菲端着汤药推门而入,直直向床榻走去。
榻上之人微合着双眼,气息较为虚弱,芳菲将汤药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在床前蹲下身犹疑着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高长恭的被角,唤道:“殿下?”
然而床上之人却毫无动静,不知是睡得太沉还是……
见此情形,芳菲的心瞬间紧张起来,加重音量又唤了一句:“殿下!”
还是没反应。
可是医师已经说过,高长恭性命无恙,只是伤势太重需好生疗养,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高长恭出了其他问题?
“殿下!殿下!!”
“长恭?”
“四哥哥……”
芳菲变着花样叫唤他,然而在那声“四哥哥”刚叫出口时,床上美人便悠悠睁开了双眼。
芳菲愣了一瞬,但见他眼眸依然深沉却不失清明,毫无困倦之意,望向她时温润如山间清风。这……芳菲瞬间明白过来,气呼呼地拍了下他的被角:“你……你是故意的!”
害她瞎担心!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慌……
“哼!”芳菲气极,甩袖起身就要走,但是她才刚转身手腕便被人给捉住了,导致她一步都没能迈出去。
芳菲下意识就想要挣脱,但是高长恭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别走。”
语气非常的轻柔。
芳菲身形一怔,瞬间心软,同时也怕挣扎的幅度太大会弄疼他的伤口,彻底停住脚步,不过仍是侧对着高长恭没有回过身来。
第71章 春去秋来(09)
“你的伤感觉怎么样了?”
芳菲故意不看他,强行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瞥他一眼。
看芳菲生闷气的样,高长恭眼底快速划过一丝笑意,随后闭了闭眼睛,眉宇紧蹙有气无力道:“很痛……”
“痛?是很难受吗?”
芳菲瞬间破防,转过身一脸急切,心疼地望着高长恭的前胸,想要安抚却束手无策。
芳菲的双手也无处安放,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她想要看看高长恭的伤口,可是刚抬起手便又犹疑着缩了回去,似是有所顾忌。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高长恭将她的顾忌都看在眼里,缓和了面色,却没有再接芳菲的话,而是直接岔开话题沉声问道:“芳菲,你之前说若不能相守,苟活于世没有意义,这是真话吗?”
他的眼中隐含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期盼,望着芳菲目不转睛,生怕错过她的任何神情。
而芳菲压根就没有看他的眼睛。
“当然不是真的了!”芳菲怔了怔,但听高长恭说话时的气息沉稳了许多,她便也不再着急高长恭的伤痛,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人生在世,皆是为自己而活,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有你我自是欢喜,无你我也能接受。”
芳菲只顾自己说自己的,却没有看到高长恭那明明灭灭的眸光,似有落寞,却又似有满足。
说完之后芳菲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直口快在这种时刻好像不太妥当,既然人家会这么问她,肯定不是想听她薄情寡义的回答。为何会问她?是怀有期盼……
虽然芳菲所言是实话,但也是要分情况的。
芳菲心虚地悄悄看了眼高长恭,但见他面色如常,沉寂中带点温和,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芳菲还是想对自己的话再解释解释,怎料他却先开了口:“如此,甚好。”
芳菲有点懵,听不出他这话语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愫,似是自嘲,可语气里没有半点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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