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舟快要下朝了罢,贺瑶清眸光微动,被那嬷嬷的声音蓦地拽回了神,菱唇轻启,声音婉转娇侬,却生息殆尽。
“不敢劳烦嬷嬷。”
语罢,端起那碗药盏,一饮而尽。
入府不过三年的光景,竟好似历日旷久般得熬了一生。
蔺璟,再不见了。
……
“死了?”
蔺璟下了朝,才刚踏入府门,便听仆妇来报,身形蓦得顿住。
“怎么死的。”
那仆妇悄么儿抬了眉眼去瞧人,只双眸之间倒看不出半点哀戚之色,面色微白,无半点波澜。仆妇见状,强自镇定地抖着嗓子将老夫人一早便交代好的搪塞之言说了出来。
“婢也不甚清楚,日间西小院里头忽然来人报说不大好,请了大夫看了只说是郁结于心,至稍晚急匆匆便去了……”
不过半晌,落日熔金的最后一点光亮淹没在了天际,天色全然暗了下来。府内早早点了灯,烛光摇曳,略过灯笼上头包裹着的明纸洒在青石砖上,与勾月的银辉交缠,将府里的几条小道、几曲回廊照得昏软萤爝。
沉吟片刻,蔺璟才薄唇微启,“埋了吧。”
声线喑哑,恍若无波古井。
语毕,沿着九曲回廊,蔺璟甚至连步子都不曾顿一步,径直往自己院内去了。
是夜,更深露重。
蔺璟于床榻之上睁着眼睡不着,索性起身出了屋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行至西小院。
他不曾推门入院,倒似是老僧入定一般立于院前。
月光将他的孤影长长得打在足下,折在院门上头,远远瞧着,倒似是谁家的郎君行了错处,眼下内里的小娘子不肯放人进屋呢。
他瞧着院门圆环上挂着的铜锁怔神,那铜锁早早惹了铜绿,仿佛是在告诉谁人,这院内如今已无人在了……
他想起他与瑶清已许久不见,上回见她还是她要兴师问罪于他,红口白牙大张挞伐,倒教他连话都应不下。
那时为何会寻上她?自然是瞧她无父无母,单纯无害,又时常出入皇后宫中,能在皇后跟前说得上几句话。
不过略施小计,便将她唬得死心塌地,只当他与她一般身若浮萍无所依傍。
他亦明白,无所依仗的贺瑶清于他来说已然没有用处,他自然不能娶一个无权无势于朝堂之上帮不得他半点的人,哪怕她有淑韵娉婷之姿,姑射神人之貌,他也断然不能重蹈当年蔺府的覆辙。
只他实在想不到,她被赐婚,竟还能回来,还直接入了他府中,将他的计划全然打乱……
幸好,如今她走了。
他又能按着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可胸腔内的一颗心,如今不知怎的了,凭白泛起微微的涩意,那点子涩意起先不过是蜻蜓点水般掠过平静的湖面,可那晃开的潋滟一层一层荡漾开来,波澜渐起,直至在胸膛内掀起惊涛骇浪……
教人承受不能……
第2章
妾见过王爷。
丹枫迎秋,城郊一条艳红的队伍浩浩荡荡,犹如徐徐拂动的灵蛇,蜿蜒在去往西南雍州城的官道之上。
队伍缓缓前行,领头的是一众着短褐手握长戟身骑宝驹的男子,后头跟着好些个手捧冠礼的仆妇女使,而后便是一长龙的犊车,不知上头摆着何样的珍宝,那犊车压得将将都要受不住。
可这些都没有队伍中簇拥着的轿撵来得惹眼,那轿撵四角雕龙缠凤,龙凤檀口中各衔了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夜明珠下头又缀着凤锦流苏,只教秋风一扫,便如拂起落叶的衣摆,轻易便能拨动周遭瞧热闹人的心弦。
任谁人看了都知晓,这处处描红刺金的队伍定然贵不可言。那轿撵里头端坐着的,虽有帷幔挡着,只瞧得见一个朦胧的淑影,想来也如天上桂宫的仙子一般。
队伍继续往郊外去,天色渐晚,原沿街跟着妄想一睹轿撵内仙姿的人便也渐渐散去了。
……
贺瑶清眉头紧皱,下意识抬手抚向腹间,不过半晌前,那里还肝肠寸断直教人痛不欲生,眼下还有绞痛后的余震,让人忍不住轻哼出声。
饶她饮药前再如何云淡风轻了无生意,现下却也恨不得拿刀子往蔺璟胸口扎上几个血窟窿才好解她肠穿肚烂之痛!
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这般歹毒的药,生生将她痛死!
“婢知娘子多有不舍,莫再哭闹了。”
2/26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