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眼底的阴郁之色早就消失殆尽,忙张嘴打了个哈欠:“哎,朕忙活一天,困乏至极啊。”
“那好吧。”甜宝跳下椅子,矮墩墩的小人儿恭恭敬敬地朝昏君福了个礼,扭头就要走。
昏君:“……甜宝去哪?”
“回乐琬宫呀,甜宝陪过父皇,要回去陪母妃啦!”甜宝无辜道。
昏君有那么一瞬的心虚,琬贵妃好像还在雪寒宫里跪着?
这时候,甜宝戳着小下巴嘟囔道:“甜宝来之前,母妃在董娘娘宫里跪着呢,定是母妃惹父皇生气了……”
昏君呼吸一紧,果然,下一刻,小甜宝皱起小脸,凶巴巴道:“哼!母妃也不乖!都跟父皇作对,都活该!父皇永远都是对哒!”
昏君咳咳两声,尴尬道:“甜宝,是人都会犯错,朕……朕也就是个普通人。”
“父皇不噗咚!父皇是天子,天子说的话,永远都对!”
昏君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平日里的言行不够明君?以至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纯善的甜宝。
“咳咳!”昏君心虚又愧疚地走过去,“朕送你回去。”
他说着穿上张福锦递过来的大氅,把小团子似的甜宝裹在怀里,这才跨出凌霄殿。
冷风呼呼吹过,冰刀子似的割脸疼。
昏君怔忡片刻,冷宫里确实很冷吧?
他朝张福锦使了个眼色,嘴巴无声地动了动:雪寒宫,琬贵妃。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张福锦,暗暗松了一口气,忙点头会意,差徒弟小钱子快行一步先走了。
他似有若无地瞟向昏君怀里的小甜宝,怎么忽然就感觉小公主是个小人精呢?
小甜宝被包裹得憋闷,恰好探出小脑袋透气。
四目相对,她甜甜一笑,明眸星星点点。
张福锦回以微笑,抬头望了一天,他感觉小公主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亮……唔,今晚没星星,乌云密布,后半夜怕是当真要飘大雪了哦。
待昏君将甜宝送回乐琬宫时,雪寒宫跪着的那群人都已经被赦免了跪罚,琬贵妃正靠在美人榻上揉膝盖。
听闻昏君来了,她颤颤巍巍站起,还没走几步,膝盖便疼得一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爱妃小心!”昏君抱着小甜宝恰好临近,急忙将她扶住。
于是琬贵妃便扑进了他和小甜宝的怀里,洁白的额头将昏君的下巴撞得通红。
昏君闷哼一声,琬贵妃慌忙下跪赔罪,又被他拽起来了:“甜宝跟前,别动不动就跪。”
他决定日后在甜宝跟前要更加明事理。
他习惯了微笑着说狠话,以前甜宝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自然是不懂的。如今她都两岁了,确实得改改,毕竟诛九族这种狠话,小甜宝应该也能听懂了。
琬贵妃听他语气柔缓,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委屈丛生地红了眼:“嗯,臣妾知道了。”
甜宝挣扎着下了地,眼看琬贵妃一直曲着腿,知道她是膝盖痛,忙扯住昏君的袖子晃晃:“母妃膝盖痛,不好走路,父皇抱抱。”
女儿的要求,昏君哪能不理?
他有些不好意思,吞了吞口水,一脸严肃地将琬贵妃打横抱起。
琬贵妃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清丽的小脸羞得通红,方才跪地时被吹冷的那颗心又开始扑腾个不停。
小甜宝捧着自己的小脸,期待地扬着头,忽然语出惊人:“父皇、母妃,给甜宝生个漂酿姐姐吧?”
昏君脚下一趔趄,险些摔跤:“你这个要求,朕做不到啊。”
小甜宝想到失了踪的仙女姐姐,不由得消沉了:“为什么?甜宝想有一个漂酿姐姐……”
仙女姐姐还能找得到吗?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仙女姐姐说呢。
昏君为难地看向怀里的娇人儿:“这……再生,便只能给你生小弟弟了。”
“皇上……”琬贵妃羞红了脸,娇滴滴地捂住他嘴巴,一双眼矜持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小甜宝撅嘴:“可我就想母妃再生个姐姐。”
昏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将琬贵妃抱到美人榻上后,亲自撩起她的裙摆,想检视一下她的膝盖。若是伤得严重,他得及时补救,以免甜宝哭鼻子埋怨他。
琬贵妃慌忙按住昏君的手,脸上红得要滴血:“皇上!这么多人,怎么可以?”
昏君:……看一下伤势而已,爱妃想多了?
甜宝小脸一板,掐住小圆腰:“父皇今晚好好教训母妃吧!哼!谁叫母妃惹父皇生气的?父皇很忙,很辛苦哒,我们要爱父皇!父皇也不想乱发脾气的。”
昏君都快被感动哭了,打从登基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人人敬他、畏他、甚至恨他,甚至结发妻子——皇后,私下里也是教育多于宽慰,哪有像甜宝这样贴心的啊!
张福锦不用问昏君要不要翻牌子,便知道昏君今晚已经被小公主安排明白了。
“好啦,父皇母妃晚安,甜宝要去睡觉觉啦。”她说着打了个小哈欠,转身就往自己屋子去了。
她听过一句话:床头吵架床尾和。
虽然她也不明白这句话蕴藏的道理,但她字面理解的意思是俩人必须睡一张床上。
寒风嘶吼,这一晚甜宝没睡好。
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一会儿梦到仙女姐姐失踪,一会儿梦到董妃在和昏君吵架,一会儿又梦到柔柔弱弱的琬贵妃在跪着哭。
天蒙蒙亮时,她听到外面呼啦啦的声音,揉着惺忪的睡眼就赤脚往外跑。
看到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她眼里顿时雾蒙蒙的。
董妃昨晚一定冻坏了,那冷宫真的很破很冷的。
知秋、橙儿等人着急忙慌地追过来:“小祖宗嗳,怎么光着脚就往外跑啊!”
“知秋知秋,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甜宝原本还想过两天再想法子让昏君和董妃和解的,眼下不成了,必须尽快。
知秋抱起小甜宝,将耳朵附了过去:“公主请讲。”
第59章 腹黑小甜宝
知秋听得直咽口水,惊恐的目光时不时瞄小公主一眼。
两岁的娃,这是要成精?
甜宝揉揉惺忪的眼,无辜又娇憨:“甜宝没有说清楚吗?知秋姑姑听不懂?”
知秋忙回神:“懂了懂了,小公主说得很清楚。”
甜宝往她怀里钻了钻,见知秋不动弹,便糯糯地催道:“真的好冷呐,知秋姑姑,你快帮我去办嘛~”
“哟,小娇撒上了,奴婢答应就是嘛。”知秋无奈极了,把甜宝塞回被窝后便转身去了……
甜宝像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后便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以往请过安,她便能去玩了,今日皇后却将她留了下来:“甜宝过来坐。”
皇后拍拍她身边的椅子,是特地给甜宝准备的,上面垫了厚厚的软垫。
琬贵妃不解地望过去:“皇后娘娘,其他姐妹快来了。”
皇后颔首,看向她:“甜宝日后请过安就在这里陪本宫,待众人散去再和你一道离开。”
这是让甜宝跟着看众人勾心斗角的意思。
琬贵妃蹙眉,心有不忍地看向甜宝:“皇后娘娘,甜宝还小,不可耳濡目染这些……”
“本宫知你想娇惯着她长大,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本宫何尝不想。可你瞧瞧董氏什么下场?只要皇上在一日,本宫在一日,都会护着甜宝,可……”
皇后怜惜地摸摸甜宝的小脸蛋,捏了块藕粉桂花糖糕喂她:“可不表示她可以什么都不懂,咱们毕竟照顾不了她一辈子。太过单纯,日后怕是会吃亏。本宫想了一宿,觉得还是什么都得教她,知世故而不世故,以防万一。”
谁都不想有万一,只要甜宝在身边,她们会为她遮挡所有的狂风暴雨。
琬贵妃怔怔的,皇后说得有道理,她明白。可到底还是不太舍得让女儿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然而又不敢反驳。
正思忖间,妃嫔们陆陆续续前来。
请完安,贤妃最先忍耐不住:“皇后娘娘,董氏如此大逆不道,怎得还不搜查雪寒宫查罪证?臣妾今儿瞧到三皇子又去太学了,让他混在皇子里读书真的好吗?”
这话已经暗中把三皇子当成了野种。
甜宝义愤填膺地握起小拳头,皇后适时塞了一颗蜜饯到她嘴里,还将她的小拳头放在手心拍了拍。
皇后淡定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叮嘱:“记住,以静制动。她们叫嚣她们的,我们只管听着,知己知彼方能一招制敌。”
甜宝有点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她崇拜地看向皇后,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贤妃见皇后只顾着跟小公主说话,却不搭理她,不由得阴阳怪气道:“皇上的心用得着偏成这样吗?皇家血统,必须纯正,遭不得一丝玷污……”
琬贵妃听不下去了,壮着胆子打断她的话:“贤妃可有证据?”
她这怯懦性子,放在以前压根没人搭理,所有人都当她是小透明。
如今她有小公主撑腰,谁人敢忽视她的话?
贤妃虽不悦,到底扭头看过去:“贵妃……姐姐,那庄卫青畏罪自尽,死在雪寒宫是事实,皇上也将董妃打进冷宫了,还有什么可翻转的余地?血书便是证据!”
看戏的皇后,悄悄跟甜宝点评道:“贤妃性急,凡事都不肯多忍耐几时,如此很容易被打脸。”
甜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往扫视着屋子里的妃嫔。
怎么还没人发现不对劲呢?
不远处,琬贵妃不善言辞,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反驳。
“血书血书,那女人死了也要糟人心一把。如若这都算证据,那不管谁死了留一封血书陷害别人,天下岂不大乱?”一道凌厉的声音突兀地穿插进来。
“瞧吧,打脸了。小甜宝,懂母后的意思了吗?日后遇事莫慌,先静观其变。”皇后说完这些,才抬眸看去。
方才那声音,是道男声。
众人面色各异,纷纷转身行礼,迎接昏君。她们不明白他这番话蕴藏何意,但显然又有偏袒董妃的意思了。
昏君不悦甩袖:“德妃人呢?她好端端地又闹哪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察觉德妃没来。
“皇上,娘娘在德云宫呢,烦请皇上移驾德云宫。”德云宫的宫女一脸焦急。
昏君刚想抱抱小甜宝,闻言朝皇后使了个眼色,让她照看好甜宝,便又转身走了。
昏君没说不能跟,一群莺莺燕燕便辞别皇后朝德云宫去了。
凤仪宫只剩下琬贵妃和皇后、小甜宝。
皇后忙叫文清拿来斗篷,将小甜宝裹得严严实实后,抱起她就也往德云宫去了。
琬贵妃焦虑地跟在后面:“皇后娘娘,等臣妾先去看一眼再带甜宝过去吧?”
万一见血可如何是好?
皇后摇摇头:“不用,本宫已经叫画影先行一步了。”
一行人很快赶到德云宫,画影候在外面,远远便朝皇后点了一下头:可以进。
皇后抱着甜宝进去,便看到德云宫的主殿里赫然悬着一条白绫,白绫下方打了一个死结,正随风飘荡。
殿内有只凳子倒在递上,德妃脖子上一圈淤紫,脸色紫红地瘫坐在递上咳嗽。
“德妃这是……悬梁自尽了?”琬贵妃吓得一个踉跄,慌忙想去捂小甜宝的眼睛。
可甜宝一丁点都不害怕,正瞪着大眼睛瞧热闹:“母后,那边有红红的字!”
所有人的视线都循着小甜宝手指的方向而去,只见朱红色的柱子上赫然钉了块白布,上面写满了刺眼的红。
又一块血书!
抱着德妃上半身的昏君,狠狠一颤:又来?
贤妃心痒难耐,忙叫人取下血书,略略刮一眼就气得两眼充血:“你……德妃你个贱人,你想死别搭上我们,简直胡言乱语!”
悬梁就悬梁,怎得可以写血书乱诬陷人?!
德妃眼神微闪,想到钟采女那个让她惶惶不安的血书,不由得委屈泛滥,当即哽咽出声:“你们还不是因为那个疯女人的血书,定了董妃和我的罪?一个疯子的子虚乌有都算证据,我这货真价实的血书,如何就变成胡言乱语了?”
昏君按按额角,头疼欲裂。
第60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上。”张福锦和小钱子亲自将血书展开,上面的血字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昏君不想看,上面刺鼻的血腥气刺激得他想作呕,可瞥眼扭头时,发现皇后和小甜宝都在看自己,他只好振作精神刮了几眼。
“贤妃曾和祝太医私定终身,祝太医常为贤妃把平安脉,实为暗通款曲!”
“嘶~”第一句话就这么劲爆!
不少人倒抽一口气,偷偷瞄向贤妃。
贤妃气得两颊涨红,狠狠瞪回去:“你们得意什么?个个都逃不掉!”
她和祝太医,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祝太医早就成亲生子了好吗?她也有了大皇子,如今的祝太医不过是想巴结她!
众人赶紧继续看下去。
“丽妃父亲结党营私;周昭媛有脚气;吴昭仪明里讨好贤妃,背地里骂贤妃年老色衰、没有自知之明;柳昭仪口臭……”
丽妃是六皇子生母,周昭媛是小七生母,吴昭仪是小八生母。
接下来便数落了其他没有孩子的妃嫔一通,都是些掺假带真的问题。
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时,这些妃嫔个个恨不得下井落石踩上一脚。
如今这血书上,各宫妃嫔无一幸免,所有人都开始喊冤,再也没人说血书便是证据这种话。
德妃欣慰地松了口气,偷偷地朝琬贵妃感激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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