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觅安面露难色,可惜道:“那盈盈姑娘只好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过夜了。”
独自一人?
“你上哪儿去?”
江觅安往城门方向指了指,道:“江某当然是去城中找间客栈休息。”
“你用你的轻功带带我不成么?”周围黑不溜秋的,她不想在这里过夜。
这提议很快就被江觅安拒绝了,“江某身中忘川毒,轻功有限,带不动盈盈姑娘。”
关盈:……,她还能说什么?
关盈摆摆手,面无表情道:“你去吧,我找个地方睡一觉。”
“明天一早,城门口汇合。”
丢下这句话,江觅安的人影就不见了。
关盈嘴角一抽,朝江觅安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恨恨道:“这还叫轻功有限?骗鬼吧?!”
此时江觅安隐在城墙一个角落里,口中念诀,剑柄上红光闪现,一只通体玄色双目赤红的小蛇出现在他手中。
它吐着猩红的信子,道:“主人,您召赤目出来有何事要吩咐?”声音稚嫩,像个二三岁的孩童。
江觅安道:“看着关盈,别让她跑丢了。”
赤目有些犹豫,“可是主人,今天刚好第三十日,您的忘川毒怕是要加重了,还是让赤目陪着您,给您护法吧。”
忘川毒每三十日一个轮回,功力大减,周身如受炼狱恶鬼生咬之痛,每次毒发都比前一次更甚。所以他方才说轻功有限,带不动关盈是真的。
“无妨,城中没有麻烦。要是关盈逃走了,还得花时间找。”
小赤目不明白道:“主人为何一定要带她去蓬莱呢?”
“往后你就知道了,去吧。”
江觅安将赤目抛向城外,自己也消失在城楼上。
踏着朦胧的月色,关盈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吹燃,边骂江觅安边找地方休息。一时气愤过头,越走越偏,嗷呜一声野狼叫,将她惊得一激灵。
赤目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见狼来,高兴道:“让你刚才骂主人,狼来吃你了!”
关盈听不见赤目幸灾乐祸的声音,她握紧手里的火折子,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不知身处何方,浓郁的夜色中有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它们越逼越近。
关盈的牙齿咯咯作响,双腿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又是一声嚎叫,吓得她撒腿就跑。
寒凉的夜风吹在她脸上,灌进她的鼻腔里,胸腔内好似有刀子在割。
心中狂喊系统!
那些野狼穷追不舍,她埋头往前跑不慎被脚边棍子般大小的东西绊倒,纵身扑在地上,掌心被磨得火辣辣的疼。
火折子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点着了一堆稻草。稻草被烧得呱唧响,火势不一会就大了。
关盈借着火光才看清楚周边的环境。坟头林立,纸钱遍地,纯白的丧幡在夜风中摆动,还有被人挖出来的棺椁,阴气森森的。
野狼呼哧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关盈从地上爬起来,一咬牙,冲向其中一副棺材。
跟死人待在一起,也总比被狼活活咬死好。
人在情急之下果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棺盖开了一小半,她手撑棺沿,抬脚踩进去。很是意外,里头空荡荡的,并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更好。
关盈沉下身子躺好,抱紧怀里的包袱,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心里默念道:系统系统快出来,赐我一个金手指!
野狼的利爪踩在杂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在这静谧夜晚中听得格外清楚。
关盈不自觉地用包袱捂住口鼻,生怕发出声响将它们吸引过来。
赤目叹了口气,“要是狼跳到棺材里咬你,你可就没退路了。”
它抬起小脑袋,勉为其难道:“主人留着你还有用,那就帮帮忙吧。”
赤目身形一晃,变成一条巨蛇。两颗尖利的毒牙在月色下寒光闪闪,它冲那几匹野狼吐吐信子,将身子盘得高高的,慢慢张大嘴。
野狼目光怯怯,呜咽两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飞快地跑走了。有一只带头逃走,其他的野狼也纷纷逃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
赤目有些失望,“跑得真快啊,本来还想吃了你们来垫垫肚子的。主人让我看着关盈,算你们运气好,我不去追了。”
关盈听着野狼们渐行渐远的呼哧声,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
赤目缩小身形,飞上棺材盖,砸出一声轻响。
关盈侧耳一听,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棺盖上了。
她只当是只大蟋蟀。
赤目将身子盘好,听着棺材下关盈的动静。
夜幕中繁星点点,关盈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她现在这么惨江觅安有一半的责任。不,他要负全责!
蓬莱山高路远,还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妖魔鬼怪。书中男主去蓬莱求药九死一生,更何况她一个草包炮灰人设,去也是送人头。
以江觅安的性子,大概也不会尽全力保她一条小命,说不定哪天一不高兴就将她抹脖子了。还不如趁机逃走,接着过她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关盈打定主意,眼神透着坚毅。
幻想着远离江觅安后的幸福生活,关盈心里美滋滋的。
一阵倦意袭来,关盈慢慢闭上眼睛,在棺材中睡去。
星辰变化,日月交替。
太阳将地上的细草照得暖哄哄的,悠扬的笛声在回荡在空中。
关盈只觉得刺耳,她将包袱放在脸上,缓缓张开眼,困意连连,她忍不住吐槽道:“大清早的,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在坟头吹笛子?”
那笛声竟停了下来,随之一道清列的笑声从她上方传来,“盈盈姑娘指的那个人大约是江某。”
关盈的眼神陡然清晰,耳朵嗡嗡响。
她掀开包袱,从棺材中探出头来。见江觅安盘腿坐在棺盖上,手里拿着一只中指大小的骨笛,晨风撩起他漆黑的长发,暗红的衣衫泛着冷意。
四目相对,江觅安脸上带着三分笑,他面色苍白,双唇却殷红如故,宛如阎罗殿勾魂的鬼差。
关盈被他看得发毛,嘴角牵动,扬起僵硬的笑容,和他打招呼道:“江公子起得真早。”
自由生活的美梦破灭的太快,关盈心情复杂。这告诉她一个哲理,人在晚上不要想太多,第二天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
话说江觅安是狗鼻子么,她还没来得及逃就找过来了?
关盈不知道的是,江觅安先在城门口等了她半个时辰,见她没来,便召回赤目一问,才知道她在坟地。
赤目将昨夜的事添油加醋一番,总结陈词:关盈心中对主人怨恨极深,她想逃。
“还成,就比盈盈姑娘早一点。”
江觅安对赤目的话稍加回忆,从棺材上跃下,将骨笛收进怀中。
关盈瞧瞧日头,拨开脸侧的碎发,拿着两个包袱默默从棺材里出来。
爬到一半,她还有一条腿没出来,听江觅安道:“盈盈姑娘果然非比寻常,以装过死人的棺材为床被,还能酣然大睡直至天明,实属罕见。”
关盈忍不住翻白眼,她这都是因为谁!
待另一条腿出来,关盈顶着一头乱发,皮笑肉不笑道:“江公子缪赞了。”
江觅安捂住眼睛,感叹道:“盈盈姑娘切勿再如此对着江某笑了,太丑。”
关盈:……
但凡她武力高强,有以一敌十的身手,她一定抓住江觅安狠狠揍一顿!
第三章 :半妖马
蓬莱仙岛在东,一路东行,大致方向不会错。
入城后,关盈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觅安身旁,见他在城中转悠了老半天,不打尖也不住店,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江觅安也没瞒着她,道:“买马。”
买马?
关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难以置信道:“要买马你不找个人问问,自己在街上瞎转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我……”
江觅安睨目看过来,见她乖乖闭嘴,这才道:“寻常马匹买来有什么意思,不过几天就跑死了。术士养出来半妖马,虽比不上神驹但也够用。”
关盈听过半妖马,多数没有坐骑的修炼人士出远门或是征战都会选择它们。
其形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凡马与低等妖物结合的后代;另一种则是术士将妖魂强注入在凡马体内,加以法术使它们融为一体。
关盈想起一件事情,“我不会骑马。”
目光划过江觅安手中剑,便道:“你带上我御剑飞行不是比骑马更快?”
他还是昨夜那套说辞,“江某功力有限,带不动盈盈姑娘。”
他说,“若是盈盈姑娘硬要江某御剑,那也只好江某一个人先走,盈盈姑娘在后面慢慢追了。”
“别!咱们还是一块骑马吧。”关盈忙改了口。
她可不敢一个人走,昨晚被野狼追的惨痛记忆久久停留在她脑中不能散去,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关盈环顾四周,都是些寻常百姓,“你觉得这里有你说的养马的术士?”
山外村民风淳朴,没什么山怪精灵、方术之士,这里离山外村不远,又是一个小城镇,也不怪她会怀疑。
江觅安这会儿懒得和她解释,迳自走了。
关盈叹了口气,默默跟上。她这辈子走的路加起来都没这两天的多,绣鞋都磨破了。
又转悠了半刻,江觅安幽深的眸光停在一个买肉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头戴一顶打补丁的帽子,胡须花白,身躯佝偻,正步履蹒跚地招揽路过的行人。
“来,看看今天的肉吧,新鲜着呢。”
他的嗓音低哑,喉咙里的痰时不时发出咕噜声。
江觅安勾起嘴角,朝老者的摊子而去。
见有人来,老者道:“公子看看,这都是今天早上才杀的,肉都新鲜着,买些回家炖汤吧。”
关盈看了一眼案板上的生肉,红多白少,确实新鲜,只不过看上去不像是猪肉。
能让江觅安感兴趣的,难道是……半妖马的肉?
她转头看向江觅安,少年唇角略弯,鼻梁高挺,眉飞入鬓,说不出的恣意。
关盈摸摸鼻子,不可否认,他的长相却实让人心动。
江觅安微笑道:“死肉,我不要。”
“我要活的。”
老者缓缓抬起头,帽子底下的眼睛深灰而又精明,完全没有混浊的状态。他的眼睛和脸上皱巴巴的皮肤一点也不协调。
关盈不由心生疑惑,是什么方术可以让眼睛保持年轻?
“公子要买多少?”老者问。
江觅安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道:“不多,就两匹。”
老者点点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慢慢将肉摊子收拾妥当,“今天生意好,收摊回家咯。”
离开城中,老者的腰身渐渐伸直。他步态稳健地行走在黄土路上,给江觅安和关盈带路。
关盈现在确定了,他的眼睛不是使用方术保持的,他根本就是个假老头。
想到案板上的肉,她凑到江觅安身旁,指了指方士的推车,求证道:“那些是半妖马的肉?”
江觅安点点头。
“是他养太多了,才杀马卖肉的吗?”
江觅安说不是,“这些马是炼化失败的,于他而言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杀了卖钱。”
关盈轻哦,原来是这样。
又问:“这样的马肉卖给人吃没问题吗?”
“吃不死人,顶多垃几天肚子。”江觅安难得好耐心,没有答一半就走人。
关盈点头,难怪没人买他的马肉,想必是已经吃过亏了。
日头渐西,术士的住所终于到了。
他对江觅安和关盈道:“马在后院,公子和姑娘自己过来挑吧。”
关盈看着破旧的草房,家徒四壁,不知后院是何模样。
绕过墙根,枯木栏杆围成一个巨大的圈,里头大概二三十匹半妖马。风一吹,栏门咿呀作响,摇晃片刻后,倒了。
关盈咋舌,这就是他说的后院?有这么多半妖马,不至于这么穷吧。
术士看出了关盈的疑问,他说地方偏僻,生意冷清。
江觅安向马圈微微一看,指了离圈门最近的两匹,道:“就这两匹吧。”
术士走进围栏中将它们牵出,“一共一百两银子。单卖一匹本来要六十两的,见公子要两匹,我给个便宜。”
江觅安对银子无所谓,爽快地交钱了。
关盈估计他就是说二百两,江觅安给钱的时候肯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半妖马身形健硕,蹄子踩在地上哒哒响,黄黑色的鬃毛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泽,一看就很精神。
江觅安给关盈一个选择的机会,“盈盈姑娘想骑哪匹?”
对她来说都一样,她又不会骑。
无奈地问道:“骑马我现学成吗?”
江觅安略加思索,启唇道:“今日怕是没时间让你学了。”
所以要赶鸭子上架,让她硬骑吗?肉体凡胎,可不经摔!
又听江觅安道:“盈盈姑娘还是先和江某共乘一骑吧。”
关盈放下心来,她还有点小兴奋。
共乘一骑!多少暧昧的故事发生在这个词上。虽然对象是江觅安,但好歹他长得好。
她抬手将头发往耳后别了别,略显羞涩道:“那就有劳江公子了。”
“盈盈姑娘客气了。”
突然,关盈觉得后衣领一紧,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弧度,江觅安像丢麻袋一样将她扔到马背上。
接着,他手拽缰绳,翻身上马。抬手对着另一匹半妖马结了一个印,口哨吹响,它便提起矫健的蹄子三两步跟在江觅安身旁。
半妖马的脊骨硌在关盈柔软的肚子上,江觅安黑色的长靴离她的脸只有三寸远,她满眼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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