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胜雪,乌发如墨,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外祖母,我不想去了......”
老太妃一见心软起来,叹道:“早先叫你别离了我,你非得眼儿巴巴的盼着他们来接你,光是礼物就准备了两箱,我还道是养了个白眼儿狼,怎么如今人到跟前来接你了,你又不想走了?”
玉照眨眨眼睫,抖落泪珠,红着眼:“我不想离开你身边,不想离开江都......我...我怕去京中后受了欺负。”
这话把老太妃逗笑了,她怜爱的摸着玉照白净的小脸,小姑娘特别爱俏,便是装病,珠翠都簪了不少,一双杏眼比春水还多几分柔波,漂亮的不得了。
“有我和你王舅给你撑腰,谁敢欺负你?侯府请了好几趟,那个老的都亲自派人了,为人孙女你要是不回去,名声就不好听了。”
“名声坏了就坏了......”玉照揪着手下被子,她素来性子被宠的有些娇横,并不怕这些,左右她又不是嫁不掉。
“你快十七了,再耽搁下去年纪可就大了。”
若是在江都名声再坏都嫁的出去,可玉照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是京中的魏国公,那等青年才俊,老太妃在江都也有所耳闻。
前年江都王入京见过了魏国公一面,回来便叫玉照安心,说是个为人礼数周全相貌出众的,后院干净,是个好的。
掌上明珠眨眼就出落地亭亭玉立,到了要出嫁的年纪,还要嫁的那般远,日后山水相隔,相见不易。
纵然千般不舍外孙女离了自己,远嫁去京城,可老太妃也知一桩好的姻缘于女子而言有多难得,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顾念破坏了宝儿姻缘。
玉照见此知道撒娇也没用了,只能容着侍女将她扶起来,对着铜镜,往身上穿戴着新做的衣裳。
碧蓝宝相花纹珠络缝金齐胸襦裙,脚上穿上嵌着珍珠的八宝纹丝履。
待她收拾妥当了,几十仆人浩浩荡荡的送她出府,江都王去了外处水师营,府里只剩老太妃玉照两个主子。
等不来舅舅,玉照便往江边乘船,走水路十几日方能入京。
丫鬟们忙着收拾画船上的物件,给玉照换过了新的被褥枕头,换上府上绣娘新做的滕青曳低柔绢烟纱帷幔,便是连房里的凭几,挂屏,一应都换上自己的。
船走了一上午,玉照有些困意,她性子懒散,索性合衣躺在了床,侍女雪雁雪柳二人见状,悄悄熄灭室内烛光,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
玉照做起了梦。
梦中人的脸皆是白蒙蒙的一片,她却能知道每个人的身份。
她见到了未婚夫,梦里时日过的极快,她与他初遇,相识,再到谈婚论嫁不过是弹指间,转眼她风光大嫁成了大齐最年轻的国公夫人。
两人郎才女貌琴瑟和谐,出门成双入对羡煞旁人。
可又是一个转眼,夫婿接纳了玉照和离归家的二妹,只因两人早已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二妹跑来玉照跟前诉说心中苦闷,说自己与魏国公才是青梅竹马,若非玉照拿着小时候订下的婚事不放,她才是魏国公明媒正娶的夫人,何至于嫁了旁人又落的一个和离的下场?
总之,二妹没错,丈夫也没错,错的是玉照,是她非得在二人中横插一杠。
玉照看着梦境中的自己被亲妹妹与丈夫背叛,被婆母针对,她一日憔悴过一日,郁郁寡欢。
再一个转眼,竟是她出殡!
出殡的那天,四周全是她陌生的场景,不是国公府里......甚至不知是在何处出殡的,耳边念经声不绝于耳,香烛味浓烈的叫人作呕。
天空一片雾色。
外边似是下起了雨,滴答滴答的有几滴温热的雨水溅落在她脸上,仿佛能将她的脸灼出洞来。
玉照被惊醒了——
船内厢房中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玉照脸上满是泪水,脸被辣的生疼。
丫鬟们听了声响,连忙持着灯进来,玉照才得以重新看见。
她的奶嬷嬷手上端着温着的汤羹,叫唤着:“姑娘多大的人了,做梦怎么还哭了......”
雪柳拧干温水里浸泡过的帕子,轻轻擦拭起玉照脸,打趣起来:“姑娘这一觉从午时睡到了申时,这梦该是做了多长?”
玉照眼神空旷,仍是没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梦里过了好长好长,一辈子呢......”
仔细算来也并没有多长,梦里的自己,应该是在二十多岁就死了。
她咬着唇,拿过床侧角茶几上的菱纹铜镜,里边映着的自己年轻的眉眼,同梦境中女子满眼绝望形如枯槁区别甚大。
赵嬷嬷听了不免唏嘘,她自来是信这些鬼神的,赵嬷嬷道:“等回了侯府,找个好日子去道观里看看,姑娘无事去多烧几炷香,叫神仙多保佑保佑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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