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松开女儿的手,轻轻揉了揉被自己掐红的柔软掌心,略带歉疚道:“跟姐姐到外面等着,母后一会儿就出来。”
又对苏涟道:“涟儿,你留下。”
苏蕉儿点点头,乖乖地跟着苏琅儿换到偏厅。
楚贵妃坐在首位,百无聊赖地抚弄着袖口的金线,赵妃瑟瑟地坐在一旁,比起方才弱柳扶风的模样,倒是端正很多。
“苏琅儿,你过来。”楚贵妃随意唤了一声。
苏琅儿拍拍妹妹的手:“你在这里坐会儿,姐姐马上来。”
苏蕉儿低着头,看着自己两根指头戳来戳去,全然不想管周围的事。
只是,总有人在看着她。
另一边,听得楚贵妃轻笑:“听说,你《女论语》学得极好,都能教导其他公主了,本宫正得空,你且背来听听。”
苏琅儿是嫡公主,楚贵妃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但如这般消遣一下,却是家常便饭了。
她沉默半晌,不卑不亢地背了两节,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瓷器坠地碎裂的声响,忙回头。
苏蕉儿茫然地坐在位置上,一只手还伸着,地上摔了一只描金福寿纹茶盏,茶水淌了一地,仍散发着袅袅热气。
苏葭叶立在她跟前,撇撇嘴:“你手是瘸的?一杯茶都端不住。”
苏琅儿呵斥出声:“苏葭叶,你做什么!”
楚贵妃柳眉一皱,不满道:“本宫在此,还不需要大公主替本宫教导女儿吧?”
缩在不起眼地方的苏婉夕听得羡慕得很,不由怨怨地瞧一眼自己赵妃。
若她有楚贵妃这样的生母,也不至于被苏琅儿欺压了!
苏葭叶收回手,解释道:“我也是好心,看蕉儿一个人坐着,想替她倒杯茶罢了,皇姐何必这么凶。”
苏琅儿可不信她有这样的好心,低声问妹妹:“发生什么了?”
苏蕉儿垂着头,丧气道:“我没拿稳……”
苏葭叶便露出无辜的笑:“这不能怪我吧。”
苏蕉儿还想说什么,赵太后寝殿里突然响起一阵慌乱的动静。
“苏涟!你敢!哀家……”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传太医!快传太医——”
赵妃倏地站起来,神色焦急地冲进去。
其他人也都接二连三起身,注意力全集中到寝殿门口。
片刻,苏涟扶着陈皇后走出来,面色如常,让人疑心里头的动静是不是幻觉。
“琅儿,蕉儿,我们回去。”
母女连心,苏琅儿一眼便看出母后状态不对,虽强撑着,心里还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一时也没顾得上细细查看苏蕉儿,便上前去握住母亲的手,母女相对无言。
楚贵妃掐着嗓子问:“敢问皇后娘娘,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陈皇后并未理会,走到门口,禄安帝才匆匆忙忙追出来:“雅容!”
陈皇后将轻颤的手藏到衣袖底下,脚步缓缓停下,竟还心存一点期待。
禄安帝胸口起伏着,声音晦涩:“雅容,她是我母亲,若非太医就在一旁,她差点就挺不过去了。”
陈皇后心渐渐冷了,她听见自己声音也格外的冷静:“嗯,不是没死吗,陛下还要说什么?”
“你…”禄安帝很难想象,这样冷漠无情的话会是从她口中说出来,震惊以后便是无尽的痛苦,“雅容,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陈皇后闭上眼,隐约能嗅到佛堂里飘出来的檀香,她道:“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倒是陛下你,软弱、迂腐,优柔寡断,我常想,当初到底为何嫁给你。”
陈雅容当了这么多年六宫之主,早不是当初那个活泼肆意的小姑娘,说话做事,向来留有余地,这回,是彻底没有了顾忌。
过去再如何生气,她也没说过这样的重话。
禄安帝顿时如遭雷劈,浑身颤抖起来,四十岁的男人红了眼眶:“你、你后悔了?”
“是。”
禄安帝顿时脸色发白,身形摇晃,失了力气般趔趄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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