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体贴也是假人设。
不披上一层好看点的皮,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她知道自己是个坏心,不择手段的人。
可司马熏坦荡。
当年宝贝用迷雾引他入梦,吃不到半点愧疚。他从来以真面目行走,给她讲的过去就算听着再夸张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与世间记录没有对不上的地方。他修行太过顺利,可能不曾见过她这样由算计堆成的秽物,被恶心到了。
她一直在算计,从没停过。她还算计过爷爷和爹娘,利用他们对自己的疼爱让他们疏远沈清正。算计别人原来就是玩弄人心,她二换一只能算作自我满足的补偿,被算计过的人都能给她一个玩弄人心的定罪。
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么骂她而已。
反倒是她大言不惭地骂了司马熏那么久,现在想想,原来是供认状。
沈清鱼跪拜在他脚下,“弟子大不敬,请先生责罚。”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凭着一个字,小猫就了悟了,认错也这么干脆。
明明有他一直在旁看护,怎么还会让小猫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他为什么看不见,从前还故意逗她生气要拆她面具,怎么会?
他希望小猫对他的亲近是真的。
就像小猫希望她哥哥还活着一样。
司马熏也了悟了。
千等万等等来一句:“我要闭关,出来再给你淬体。你抓紧准备好。”
怎么不责罚还跑去闭关呢?
“是,弟子恭送先生。”
不问,那些哄人开心的什么祝闭关顺利啊,早日合道啊的水话,也不再说了。
她起身,一直没有抬头,非常恭敬地倒退到门外,关上正殿的门。
他最后补充一句,“离你那二哥远一点。”
沈清鱼一顿,这不太好答应,只说:“多谢先生提点。”
人还是得去探望的。
吵架也不是毫无用处,她现在甚至对燕济宁都改观了。能把小可怜养出傲气,他对沈清正应当也是真心教导,自然就对她这个排挤人的家伙不高兴。他那种大人物要给自家孩子出气,手段是狠了点。
往后要是能相处好,可以酌情原谅他一二分。
沈清鱼强打精神,觉得自己很大气,一点都不记仇,离自己的人生偶像沈靖平近了一步。
在爛城没有人敢骂沈靖平的孙女。老魔头和她是一路人。反而是这个便宜先生,教了她一点人生的道理。
不被人当面唾骂,不知羞耻二字怎写。
我得改。我不能堕了爷爷的姓名。
“师伯,我二哥还好吗?”
燕济宁看她的表情有点诡异。
别这样,才刚想和你好好相处呢。
“师伯?”
“无碍。司马熏肯让你过来?”燕济宁与她闲话家常般,还给她斟功夫茶。
沈清鱼下决心学剑,家里那些贵到离谱的小零嘴一个没带出来,衣裳都只有弟子服,其实倒不用做到这么绝,她自己不用,可以拿来送礼。好比闷雷木就比这个功夫茶更合口味。
“师伯说笑啦,先生从不拘束我行动。他今日闭关了,我本来要去挂通知,想到二哥好好地随我上山做客却受了伤回来,实在于心难安,就先过来看看。”
“他闭关了?”
燕济宁居然有些愕然。
这里的人不都是想闭关就闭关吗,初见时司马熏成天闷在一间屋子里喝酒吃鸡,看那卫生状况和荒芜的院落,分明没有人靠近过,那不算闭关吗?
“他闭关前可有说什么?”
说我玩弄人心。大概是被我这个心机婊恶心到自闭了。问题不大,他心有宇宙大,过两天就能想开。
沈清鱼眨眨眼,“先生送二哥回来之后,也教导了我几句,但说着说着就不动了,可能是忽然悟到了什么道法。”
“哦?都说的些什么?”
“大概是我与人相处不知保持距离,先生让我以后离二哥远一点。先生比剑时多是贴身近战,许是于距离一事上有所悟也未可知。”
说话的艺术了解一下。
不对。
沈清鱼心下烦躁,她又在算计了。
燕济宁也不知有没有信,她拿出一袋灵果伤药,“先生的教导不可不遵,我往后会多加注意。劳烦师伯将这些转交给二哥,说清鱼向他问好了。”
“沈师侄有心了。”
“师伯——”
她笑得乖巧,下意识要做出亲近神态的时候想起司马熏,一下卡住,笑容不上不下的。
真是难搞,以后要转型为冷若冰霜人设吗?想想也不错,少说话不用费那么多脑子,也许对她修行也会有助益。
燕济宁就看见她当场变脸,一丝笑模样也没有了。中间定是省略了许多,无头无脑地就说:“二哥少年英杰,该广结善缘。”多认识点女孩子。
他的表情更诡异了。
沈清鱼冷冰冰的,“告辞。”
新人设第一天,没什么不好。
她照例去红尘所查了信,又把手头堆积的几封寄到各处。完事拐个弯就去入世堂,入世堂是负责给弟子们发任务的,堂主、副堂主,底下设有四个司印,负责最后一次检查任务等级,盖章。
吴须羡就是其中一个司印,这升迁速度真是令人发指。他专注这个,修行就慢了些,只比沈清鱼早几天进金丹后期。
“狸奴!你总算下山了,都有两三个月没见了吧。”
沈清鱼言简意赅,“地图。”
“你要地图做什么,三十一峰不是还没打爆吗?”他欢快地拿出一副厚厚的地图。有时会有什么新的仙府之类的形成,地图是需要时时更新的。
“不过你最近还是别出去历练了,十年一次的‘群星会’要开始了,拔得头筹能开剑冢的,还能获得跟峰主挑战的机会。最好争取一下结婴,让铸剑师看见了给你定制把剑。他们仨最近都拼得很。”
沈清鱼现在能战能苟,只想出门找人,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没有兴趣,侥幸拿到好剑还得担忧被人觊觎,没必要。
她习惯性思考这事有没有利用空间,倒是有的——可以把她在找人的消息放出去。
“什么时候?”
“还有大半年呢,别人我不敢说,但你争取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吴须羡对她能结婴很有信心。他也了解了下乐修的事,当年狸奴能让练气期的气势暴涨到金丹,能吹吹笛子就让他们几个筑基大圆满的结丹,都说明她那时的修为其实比他们都高,只是一直压制着。
挺狗的,但也很惊才绝艳。
“多久?”
吴须羡奇怪她怎么这么说话,但很懂她。
“七个月。”
沈清鱼还看他,他补充,“零二十天。”
这么点时间哪里够刚进金丹后期的人去结婴!沈清鱼的高冷人设要绷不住了。
吴须羡完全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心态,“试一试嘛,不成也不丢脸,小白鹅都比你敢想。”
沈清鱼扶额,算了,在这几个面前也不必勉强高冷,迟早要破功的,“胖胖那边需要帮忙吗?”
孙月半是几人中天资最好的,在沈靖平名声大振之前,爛城其实是孙家一家独大。
说起这个,吴须羡头都要大了,“他和大白鹅比起来了,两个人跟斗鸡似的。你下山了正好,帮忙缓和一下。”
这扑面而来的傻气,太亲切了。
她一下有了解决方法。借吴司印的权势差遣个小师弟去挂“临月峰主在闭关,闲人勿扰”的公示,自己和他一起在办公室里躲懒聊天。
“你这叫闭关?”
逐月峰主一脚踢开司马熏正殿的大门,看见他双手枕在脑后睡觉。她一路走来看到临月峰上的风景,嘴边那抹恶意的笑越来越大。
花是花,树是树,干净整洁,舒适宜居。
她放出神识,发现正殿外面埋了三圈酒。
而司马熏脸上的胡茬只薄薄一层,估计是隔几天就会刮一刮。身上衣物很守规矩,不再放胸肌出来招人。头发倒还是各有各的想法,可那光泽彰显了主人的健康。
逐月峰主蹲到罗汉床边,闻到一股极浅的清爽的味道。怪好闻的,她吸了吸鼻子。不似寻常熏香,就是太阳晒过,掺一点淡淡的草木香气。
专为不爱洗澡的人驱虫止痒。
她笑得开怀畅意,盯住司马熏的脸,“现在后悔了吗?”
司马熏看她挺久,“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蒲思柔一脚踩到他脸上,碾了碾,非常快乐,“你后悔了!你个王哔羔哔,天生哔种的垃哔,你后悔了!哔你哔,你也有今天!哔哔哔哔哔哔哔……”
“小师妹,你这样要走光的。”
“哔了个哔的,要你管?倒是你,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现在什么样儿?”
蒲思柔收了脚,去挖他的酒,“你烧鸡呢?”
司马熏坐起来接了一坛,嗅了嗅,“什么时候又多了一种……”
她脱了鞋去扔他的脸,“烧鸡!”
“你自己去厨房看看,现在都是小猫做饭,还没到饭点呢。”
蒲思柔对他的无耻翻了个白眼,她甩一道剑气到正殿的神像上,满满的虚影喷涌而出。她看见司马熏掐住沈清鱼的脸不放,看见沈清鱼骂他,看见沈清鱼拜在他脚下认错。
她吨吨吨灌了半坛子酒,哈一下,像是舒出一口恶气,“贼老天总算开眼了。”
“你想太多了。”
“我就知道你要栽!”蒲思柔如恶魔低语,“宗里好多愣头青打小疯剑主意呢,我可怜的师兄。哈哈哈哈……哔你哔了个哔的,贼老天总算开眼了!”
“不能喝就别喝。”
蒲思柔想起什么,“你爹不会是燕济宁吧?哈哈哈哈……哎哟,笑得我肚子疼。”
司马熏也有点想笑,叫她看见了,“欸,师兄,你不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吗?这次还有把握吗?”
“这有什么呀,”她低喃,“小疯剑一看就是个左性的,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不要?”
第28章 成长
“这样吧,你们俩谁先结婴,就娶我。”
两脸便秘。
吴须羡拍手叫绝,“高啊,实在是高啊!”
周流左瞅瞅右瞧瞧,“哇——”
“还斗吗?”
孙月半和周浮白两眼无神,失去斗争意志。
“不斗了就握手言和。嗯,这不就好了。等等,再互相抱一个吧。”
吴须羡给她斟酒,周流给她扇风,沈清鱼怡然自得,嗐,都是小事。
“读书笔记都给我交上来。”
众人交换学习笔记。
“你们两个卡哪了呀,不是都在大圆满待很久了吗?”
沈清鱼重点翻吴须羡的,他擅法诀不爱使剑,有很多研究法诀时记录下来的心得体会。周家兄弟和司马熏一个德行,进展全是靠悟的。小白鹅的最离谱,只有一张纸,上面就一个圆圈。问他这是什么,他跳出来在空中呜呜哇哇,两条手臂画一个大圆。
“就是——就是这个,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不懂,你想打架吗?”
周流可伤心了,周浮白安慰他,“我懂。弟弟,没有人能达到我们的境界。”
“哥!”
执手相看泪眼。
“吴须羡你那么喜欢法诀,要是去幽玄宗,对你更好吧?”
“不一定。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
想想他都爬到入世堂司印的位置了,换在幽玄宗那种平均水深三千尺的地方,要达成这个成就只怕不容易,也不会这么自在。
“三十一峰也不是全使剑的,应该也有擅长法诀的峰主?”
吴须羡很得意,“当然有,你当我的进步是哪来的?”
沈清鱼抱拳,“兄弟,苟富贵……”
吴须羡摇扇子,“好说好说。”
孙月半记的东西非常混乱,东一笔西一笔,字迹透出一种狂躁。周浮白和他斗,两个人半斤八两。
“你俩……这是想要自己的剑意吗?”
孙月半这次挺认真,“是,你有办法?”
“为什么要想不开钻到这种东西里面呐……”
他们两个挺尴尬,吴须羡替他们回答:“两个人斗着斗着就变成这样了。”
“我先想想。”
众人就看她的心得体会,满纸血腥。
周浮白惊得起鸡皮疙瘩,“你学天启剑,悟个剑意为什么要把自己断手断脚?”
沈清鱼探头看一眼,“噢,那一招叫棋盘,悟了快两年悟不出来,我就想做点别的转换心情。”
周流抱头,“妙手仙宗太可怕了。”
她的手指在纸边上磨蹭,“天启剑的剑招没有尽头,万物皆可为剑招,玄之又玄。”
众人都在用心听,她硬着头皮把自己粗浅的理解摆出来。
“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剑招再华丽,预判它的落点,分析它的走势,再选一个地方击溃它。所以破势的时候都很快,简洁。和绥安剑法有些相通,但我家的更多是大开大合的招式。”
众人都云里雾里的,又是那天聚在一起悟直线的状态。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胖胖,你去飞流峰踢馆吧。和他家大弟子打一场。”
“是那个差点把三十一峰推平了的飞流峰?”吴须羡摸下巴,“他家使水的喔,胖使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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