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枳隐约听清了两句,是关于邶桑的身份。
“顾大哥,有什么事我和他一起担着。”尤枳走进去,门是开着的,没有关。
顾辞杨少有的沉色。
“酥酥你先出去,我与蕴秋单独聊一下。”
尤枳未动。
“我知道他半人半妖,也知道他是毕方,他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要讲什么我都不会离开的!”
杏眸闪着坚毅,一如当年。
“酥酥!”顾辞杨拧眉,缓了一下气,“乖,出去。”
这件事并不是小事。
若是各宗知道四大宗邶家大弟子是半妖,在宗里十八载,各宗必乱!
且蕴秋还不是一般的小妖。
他是毕方!
上古凶兽的毕方!
酥酥执意参与,届时他也不能保她安然!
尤枳就是不动,坐在邶桑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拧了又拧,就是不松开。
她还委屈呢!
“出去!立马!这件事的严重性你知道!”顾辞杨第一次发火,“若你执意站在他身边,你要将尤家置于何地?又将普济置于何地!”
手还在拧着邶桑的袖子。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不是邶桑的错,凭什么要处罚他。
若不是邶桑救了他们,今天他们怎会安然的坐在这里!
就因为他是妖?
“不要了!我不是顾家的人,无论什么决定都和顾家无关!邶桑他救了我们,他一醒来你就质问他!身份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他有什么错!”
“你自问正直!今天一点都不正直!”
说到最后眼眶通红,瞪着顾辞杨,嘴里咬着牙。
周围的气氛安置,只剩下尤枳生气喘气的声音。
邶桑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袖口,另一只手握紧。
他不能开口。
他只能等她先放手。
半响,门外走来一人,红衣诀诀,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他并未伤害过人,还救了你我,就因为他一个半妖身份,便错了?这各宗里,比妖魔还可怕的,倒也不少。”
梁铭箫走进来,径直坐在邶桑旁边的另一个座位上。
邶桑尤枳和梁铭箫三人,便形成了一个与顾辞杨对立的位置。
无形的展开。
顾辞杨望着三人,这些他自然懂。
但世人都不会接纳一个妖在宗门,更何况还是一只半妖。
他生下来便担着扛起宗门的责任,每一个决定都为着宗门。
若如今天不理,日后出了事。
便是他愧对宗门。
可……
顾辞杨良久缓缓扬起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很是温柔。
若是出事,他担着便是。
四人算是有了一个好的谈话。
等邶桑调理得差不多了,四人带着梅紟和两个小家伙回去了。
将梅紟和两个小家伙安置在外面,几人回去复命。
再次回到普济的时候,已经腊月初二了。
梁铭萧回了桡城,邶桑回了锡陂,尤枳和顾辞杨回了普济。
几人分开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把妖界的事情隐在心底,这辈子都不会提起。
只是这一路,好像熟悉了一些。
梁铭萧还说要给尤枳带桡城的美食,尤枳答应得爽快。
悄悄的约定年后和邶桑一起看雪。
听说锡陂的雪景很美。
冬天已至,约莫有些冷了尤枳身上裹得越来越厚,冷风有些寒冷,会吹到骨髓,将脸吹得红彤彤的。
第93章
普济山树多,还如走的时候一般寂静。
大多师兄师姐们都下山历练去了,山上人少了也空了一些。
尤枳进了山门,便被扑了个正着。
顾辞希抱着尤枳哼唧了两声,随后照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事情之后才松开。
“出去这两个月都瘦了!”
尤枳笑笑,两人拉着走了,留顾辞杨一人去禀报事宜。
就两人,跑到普济山下好好放肆了一回,尤枳还悄悄带顾辞希去见了梅紟和两个小家伙,几人一拍即合,开心的完了两天。
尤枳传信会阳榷的时候,尤爹不知有多开心,要在阳榷大办酒席。
被尤枳劝退了,就在府里自己开心就好。
腊月二十二,顾辞杨已经闭关了二十天了。
从回来之后就没有出来。
尤枳知道剧情还在继续走着,明天顾辞杨就会出来了。
还是那次的山头,这次在门外等着的只有两人。
七天前,鬼域下战书了,紧接着妖界也下了战书。
几天辗转生死的那些,终究还是没有挽回。
尤枳不知道为何鬼域突然反悔,也知道妖界已经扭转不了了,但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
在没有下战书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改变了一些的。
门再次打开。
里面的人带着一身凌气,寒色散开。
无情诀巅峰。
好像已经不那么在意自己的任务了,如果这样能保护更多的人,卫更多的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顾辞杨,他生来就不是拘泥于情爱的人呐。
“顾大哥!”
尤枳笑着看着逐渐走下来的人,逐渐又靠近她们。
大战在即,许多弟子都回来。
形势并不友好,顾辞杨出来之后立马和各家长老一同商量此事如何对付。
另一边,鬼域妖界会晤,虽然态度不友好,但达成了一致。
直到腊月二十五,尤枳才再次见到徐淙。
榕郦。
收到徐淙回来的消息,尤枳立马从普济赶过来,似知道尤枳会来,徐淙见到尤枳的时候并不惊讶。
“听说你喜欢糕点,这是榕郦的口味。”
徐淙示意桌上的糕点。
扫了一眼,尤枳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还是这间书房,徐淙不喜欢怎么挪动东西,几乎还是上次威胁她时的模样。
“那天,你知道妖界四将会回去?”
徐淙笑:“是那天,他们才能赶回去。”
尤枳了然。
徐淙打从知道他们去了妖界的时候,便知道他们的轨迹、目的。
他没有说服京邺,但说服四将并不是难事。
知道四将和顾辞杨的战斗能力,便设了一个局。
他们打算离开的那天,四将还没有赶回来。最快也得两天多,若是让她们有事耽搁或者留下,时间正好。
尤枳会为了寻找兄长而留下,顾辞杨自然不会留尤枳一人在此。
所以,尤枳来回的时间正好。
历时只要四将归来,他们要想离开必定有一战。不管是哪方损失惨重,对于徐淙来说都能达到目的。
四将死了两个,妖界必定大乱,若不反击,京邺地位根本就稳不了。
他京邺,必须起战。
而若顾辞杨这边受了伤,大战即使鬼域一方也能斗个两败俱伤。
四宗大伤,他便有法子让四宗退位。
打得一手少算盘。
此时,已经扭转不了局面了,尤枳并没有忿怒或者其他什么负面的情绪,反倒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淡然。
“那鬼域你任何说服的?”
比起妖界,鬼域那里突然返回让几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尤枳知道肴澪的起因,如今那原因已经不在了,为何还会起战。
徐淙摇头:“鬼域,是自己找我的。”
原本鬼域已经反悔,但不知为何突然又找到他,要重新合作。
尤枳没有说话,靠着门檐。
“徐家主,四宗并非你口中的无药可救,以前种种恩怨你皆明了,为何还要执意做这些?”
徐淙对这个世界看得通透,却也是因为这份通透让他更加坚定的想重塑这个世界。
或许他口中只是改变四宗,但事实上,他想改变的。
是这世界。
徐淙停笔,拿起折扇。
紫衣随着风撩起一个袍脚,握着扇子的手十指分明。
他笑起来温润,时常用笑伪装着自己。
“因为,我不想死。准确的来说,不想为顾瑾钰的道而死。”
尤枳看着他,没再说下去。
这个理由,倒是让她反驳不起来。
当配角有了意识,就不再那么一腔的当一个铺垫了。
这很真实。
“那……希望你战后没死。”尤枳开口,视线从他的笑意上挪开,放在他面前的伏案上,“但也有人为你而死,或许,比平静的流逝更多。”
这个世界生命流走,有意义的,无意义的,都在进行着。
若横空插了一脚。
有意义的转变成无意义的,最后流逝。
徐淙笑笑,“那又如何,生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我顾不了别人,我只能护着徐家。若是你,选天下、还是亲人?”
尤枳重亲,他知道。
如猜想一样,尤枳没有回答。
“我不同你,我不需要做选择。若是非得选,我会尽自己所能,将两个都护好。”
选择题的本质就是舍弃。
她不想舍,也不会舍!
徐淙眉眼带笑,复又拿起墨笔继续书写起来。
再抬头,门檐上靠着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阵清风,从外面涌进来。
**
腊月二十八,西边与东边的交界。
此处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山和树,喑哑的疯狂生长。
“真不知道这鬼界和妖界安得什么心!在即将过年的时候发起战争!”
“就是!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东西?他们算不上东西吧。”
“哈哈哈,对不是东西!”
仿佛说了这些,就能把心底的那股愤怒宣泄出来。
尤枳在顾家堆里打着盹儿,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基本所有的宗门都在这里会晤了,只差邶家和一些别的小家。
并不是所有宗门都来的。
但四宗必须到。
不消多久,邶家就到了。
人不多,到底没人说什么,比较邶家的人本就不多,来了大概了。
尤枳半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身影。
“邶桑!”挥了挥手,虽然声音不大,却引了一些目光。
尤枳没在意。
邶家师兄也来和尤枳打招呼,有说有笑的,打断了此前的死寂。
气氛和谐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严肃的整合。
这一战,谁都不知生死。
能来的,大多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顾辞杨在中央说了许些,振奋了不少士气。
整装待发,进了那片阴森的林子。
周遭的树林撕扭在一起,交织缠绕树根奇形怪状,没有阳光,一片阴翳。
到了中界,众人没再上前。
只见鬼界和妖界的齐齐站在两边,他们人数众多,乌压压的一片挡住了所有的道路,只一看,便密密麻麻的。
鬼域最前方的是肴澪,带着没有隐忍的怒火。
他厌恶人类,更痛恨眼前的这些所谓的正道所谓的维护。
手底下的鬼兵嘶喊着厮杀。
一声,盖过一声。
相比之下,妖界最前面的京邺到显得冷淡多了。
他一袭金盏黄袍子,星灰色暗纹,青黑色的头发显得多了几分矜贵,冷淡的扫视着一切。
旁边站着朱厌和猰貐,原形以待,怒火中烧。
两边并未多语,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尤枳第一次见成千上万的人、鬼、妖,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自己的面前。
她执剑而立,顾辞希也在不远处厮杀。
周围倒下的,惨叫的一片又一片。
“小心!”
尤枳直直的一剑,将原本准备偷袭顾辞希的那只小妖给斩杀了,随后他化为了灰烬。
这是尤枳今日第一个手下之魂。
她有些迷茫。
在这里,她见过好的人、好的鬼、好的妖,也见过坏的。
之前靠自己所见的事分清好坏,如今却不明所以的杀伐。
“酥酥!别愣着!”
顾辞希杀红了眼,血染了一些在她的脸上。
恍然惊喜,尤枳提剑挥动。
刀光剑影间,一个又一个的倒地。
周围忽的空了,尤枳站着定神往另一边看去。
顾辞杨和肴澪京邺互相交缠,身后有梁铭箫、林姝悦、云柠西、俞景林等抵着,一同与顾辞杨战斗。
邶桑在不远处与朱厌和猰貐对阵。
偌大的林子里,树木被拦腰折断,刀光将这黑暗印的明亮。
符阵、法阵,对着妖阵、鬼法。
“邶桑!”
尤枳踩着纵横的树木过去,他刚才重了一爪,那边迅速又是一攻。
虽然躲开了,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到了邶桑身边,尤枳才发现邶桑没有执剑,而是纯用灵符。
这样根本抵不了多久!
朱厌狠狠的刺过来,尤枳用剑一顶,但是对方力量和身形都占足了优势,尤枳被震得连退后了几步。
邶桑随即用了符阵。
“邶桑……”
尤枳对他的灵符感受很深,离这么近,那股异样便明显的暴露出来。
他……
快没有灵力了。
准确的来说,灵力不纯,浑浊的乱了他的气。
前面猛然的一个攻击,尤枳将邶桑猛地拉到身后。
“酃宗……”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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