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认识,”祝英台紧张地否认。
“是吗?”马文才明显不相信。
“对,”祝英台举起茶壶,“茶水一会儿凉了,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她放下废请柬,快疾走出房门。
祝英台先出门,马文才跟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郎才女貌,甚是养眼。
祝含章抬眸看了一眼,随后飞快地转着目光,继续同梁山伯说笑。
马文才瞧见祝含章笑得花枝招展,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握紧拳头,恼火得很。
他跨着长腿,腰间的平安福一来一回地在风中摇摆,走到祝含章面前,嘴角弯成一个恰当弧度,微笑着,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十分强硬地夺过她手里的糕点,“生病的话,就不要吃这么多甜食……”
祝含章没有意识到这人情绪不好,只是糕点吃了一半被人抢走,手中空荡荡地,有些奇怪,她无所谓道:“我没事儿,我已经好了。”
说着,她重新从桌上拿起一个糕点。
马文才一掌拍到祝含章的手,打断了她的小心思:“还有,不要笑得这么开心。”
?
有病。
祝含章先是不满地撅起小嘴,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她身边的位置擦拭干净,示意马文才坐下,这一系列做完,规规矩矩地不再贪吃。
马文才这人很双标,他不让祝含章吃糕点,但是他自己吃。他将手里的糕点一口塞在嘴里,双手掌心对拍了几下,随后揽起衣袍的下摆,干脆利落地坐在祝含章身旁,愉快地同梁山伯与祝英台聊天。
马文才通晓古今,学富五车,不管什么话题都可以与梁山伯和祝英台聊下去。反倒是祝含章尴尬地被晾在一旁。
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但马文才似乎刻意不想让她同梁祝聊天,每次她插话,都会被他以极其巧妙的方式转话题。
祝含章愤愤不平地为马文才空底的茶杯添了水,张口就来:“四郎,来喝药!”
马文才给她投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她立马怂了,“不,我的意思是,佛念,您喝茶。”
祝英台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略带怀疑地问了句:“你们很熟?”
祝含章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也给了个中肯的答案,“还好吧。”
她沉思片刻,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花灯节那天,马文才主动邀请祝含章一起去赏灯。原本祝含章已经答应了贾宝鱼和孙吾恐,三人决定为梁山伯和祝英台添一把火候,后来莫名其妙的,成了她和马文才两个人的独处。
花灯节起源于佛教,每每这日,都会有大批香客过来拜佛。除此以外,寺庙还会举办许多活动。
马文才神神秘秘地将祝含章拉进寺庙,第一次参加当代的大型节日,祝含章很激动。
在混乱中,马文才将手里的包袱塞在她手里,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跟着人群,祝含章到了一个偏殿。里面有一个僧人看见她,不做解释,只是顺着小道把她带入一个空房间。
祝含章一头雾水地踏了进去,打开马文才给她的包袱。
突然,祝含章捂着嘴笑出了声,因为里面包着一件粉色的女式衣裙。
祝含章脱下穿了几个月的男装,换上了久违的女装。随后,将男装塞进房间床下,欢脱着走出了房门。
马文才正巧在门外站着,他看了一眼祝含章,别扭地夸了一句:“挺好看的。”
两人并排而走,成为寺庙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来不少人们观看欣赏。
祝含章边走边想,“马佛念,我们去拜佛吧。”
马文才没有拒绝,来寺庙拜拜佛也好。刚好,他心中有一个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祝含章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她比谁都清楚马文才的结局,更知道梁祝的结局,就如同她的任务一样,她希望改变梁祝结局。
希望佛祖可要保佑她愿望成真。
我希望……马文才看着祝含章的侧脸,听着一声声巨大的“咚咚”声,震得心口疼,转而将自己的愿望默默藏在心底。
我希望她的愿望可以成真。
大概两个人太过较真,那里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记得无比清楚。花灯节那天,一对信男信女,跪在佛前,无比虔诚的拜佛保佑,保佑对方以愿望成真。
第15章 文盲
出了寺堂,有很多寒门学子在寺庙摆摊,他们占着有一手漂亮的字帖,为人写字,描画赚钱。
其中有几个男子看见女装祝含章,眼都瞪直了,连忙上去拦着她,“小姐面如桃花,人间五月,鲜明动人,可要画上一幅画?不要钱的。”
“屁,”马文才低声骂了一句,将来人拦着前面,“她的好看可不是寥寥几笔就画得出来的。”
“小姐放心,小生在书法方面造诣极高,定能将小姐的美描绘的淋漓尽致。”
马文才鄙视地下搭着着嘴唇,重重地咬牙,“倒真是十年寒窗,只为描得淋漓尽致,所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就是这个意思啊。佩服,佩服。”
这位书生脸刷的一白,面子挂不住了。
其他学子听出马文才话里的意思,也隐约明白二人的关系,只能自讨没趣地各自散去。
在散开的人群中,祝含章看了一个熟人,情急之下,她突然喊着离她最近的一个书生,急切地说道:“画呀,怎么不画。不仅如此……”
她直接拉着马文才的胳膊,扯着他跟着那位书生,来到书生的画摊,“请替我们两人画上一副。”
?
转折太快,马文才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股蛮力拉到了一个摊位上。
那位书生经这么一遭,被吓到了,脸红耳热,结巴道:“那、那个,我、我人物像画得、不、不好。”
这个书生像是被胁迫,看起来有些可怜,祝含章多少感觉愧疚,稳了稳性子,温和安慰:“不用在意,我只是想要一副我和他的合像。”
理性在某一刻占了下风,在书生落笔的前一秒,马文才鬼使神差地揽着祝含章的肩膀,以超越男女之间的正常距离的亲密。
书生的笔在空中停了片刻,他试探着祝含章的意思,见祝含章没有任何反应,才缓缓落笔。他的起笔伴随着一阵清风,那张纸晕染了一个出格的比划。
书生私心没有换下这张纸,只是落笔前,将这对男女身后的一株桃树添了上去。
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位书生的画是真的不好,有种墨守成规地硬气。若是用在书法上,可能是个杰作,但用在画画上,就显得有些奇怪。
祝含章准备付账,但马文才先她一步,递给书生几个碎银,随后将画卷绑起来揣着怀里,漫不经心地问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双手抱拳:“郭深。”
马文才点头示意知道。
“你这么喜欢这副画吗?”祝含章瞧着马文才小心翼翼地将画藏在胸前,好奇地问。
“一般般吧,”马文才嘴硬地絮叨,“这人的人物像画得是真丑,但好在人长得好看,所以,画上的我们一般般。”
祝含章悄咪咪地看了马文才一眼,她险些就信了这个人的鬼话。这人明明嘴角含笑,眼里的欢乐都快溢出来了,嘴里还说着“一般般”。
真是别扭的人。
她配合地夸奖:“你说得有些道理,画得一般般,但人长得是真好看。”
这不仅在夸马文才,更是夸她自己。
出了寺庙,两个人下了山。
难得的节日,山下自然也是一片热闹。
马文才下山后,第一件事情是买了一个木匣子将怀里的画装了进去。又找了几个小伙儿,遣他们轻手轻脚地把画送到书院。
只是一副画,他找了四五个男人护送,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有钱没地方用。
行吧,行吧,谁让他全家都是别扭的性格呢?
山下的商贩就是靠着眼力见儿营业,凡是看见登对的,硬是天花乱坠地一通乱吹,把那些少爷小姐、老爷夫人喜得合不上嘴。
这其中就有马文才,有钱人家的少爷,脑子多半是有问题的。有个小老儿占着一块儿空地,手不停拨弄着胡箜篌,看了一眼马文才的胳膊,临时起意,嘴里念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恭维话,用胡人的语言唱着,“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马文才一高兴,直接挥手赏了那小老儿一埞银子。
那涨势像极了霸总给小娇妻支票时的动作,原来,不怪霸总太沙雕,就怪霸总有前身。
霸是会遗传的。
“什么意思啊?”祝含章被马文才给钱的样子惊到了,木木地问了句。
马文才颇为嫌弃地回答她:“平时让你好好学习,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连句诗都挺不明白!文盲。”
我*****
祝含章克制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恼火地扭头不搭理他。
和祝含章一样茫然的,还有其他的一些商贩,毕竟,没文化是常态。
“夸你好看呢!”
“啊。”
马文才重复了一遍,“夸你好看呢。”
信你个鬼。
“对了,”马文才突然瞥见一个胭脂摊,无厘头地问祝含章,“你要不要添些胭脂啊?”
“不用了,”毕竟是在都是书院,太多女性用品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哦,”马文才不在意地点头,随后自顾自的走到胭脂摊旁,独自挑选了起来。
祝含章不解,“我说,我不要。”
马文才手指蹭了一点儿胭脂,在他自己的手背上画了一下,比较着颜色,“我没说给你买啊。”
那是给谁买的?祝……英台吗?
姑娘家的胭脂水粉,他左挑右选,就是挑不来,最后性子磨得差不多了随口道:“全部都包起来。”
按理说马文才的一切行为都应该和她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是祝含章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思维不受控地问了句:“那是给谁买的?”
这人漫不经心道:“没有谁,我只是喜欢漂亮的、东西。”
虽然是假话,但理由并不是她猜想的那个,也是件还不错的事情。
按剧情的偶然性,马文才躲不开祝英台和梁山伯。
四个人碰上了,当时祝含章正嘴里含着一个糖葫芦,怀里揣着一杯桃花汁,马文才手里拎着几大包糕点,还颇为嫌弃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儿蜜饯。妥妥的小姐和她的小跟班。
“你们?”祝英台蜷曲着手指,迟疑地开口。
“不是,我们……咳咳咳——”祝含章刚想开口,却被嘴里的食物噎着了。
“笨死了,”马文才嫌弃地空出一只手,半窝成拳,轻扣着她的背,明明是不耐烦的语气,却在旁人耳朵里,有着出奇意料地温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他的动作紧张又轻柔,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缩,紧张得不行。
梁山伯攥着祝英台的伸在空中的手指,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么明显,就不用多问了吧。
呛进喉咙里的食物吐了出来,祝含章感觉好多了。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女孩子,假如啊,假如她走上祝英台的老路,有没有可能不被拆穿?
想到这儿,祝含章来了气势,“我……”
第16章 四娘子
马文才跟逗小猫似的,猛地将一杯甜酒糯米团放在祝含章嘴边,祝含章立马被甜食吸引了,顺势尝了一口。
马文才缓缓道:“这是我家四娘子。”
?
一句话堵着祝含章所有的想法。
马文才:“甜吗?”
“甜。”
好叭,现在这样的场景,大家都看到了。梁山伯和祝英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只是这位四娘子在相貌上总觉得给人以熟悉感,祝英台好奇问:“四娘子很喜欢吃甜食?”
“一般般。”祝含章现学现卖,可是将马文才的别扭学了大概。
马文才听见祝含章这么说,低着头偷笑不止,却也不忘继续投食。
他憋笑点头,“那边还有甜玉米,你要不要吃?”
“你付钱?”
“废话,”马文才提着钱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今天的所有吃食哪样不是我给你付的帐?”
这倒是,祝含章不可否认地点头赞成。
瞧见她没出息的样子,马文才将祝含章留在原地,让梁祝陪着,自己跑去买甜玉米。
因为人太多的缘故,他在小摊边排了很久的队。当他好不容易买了两根玉米,扭头却发现人没了。
一时间真的是急了,他本想直接丢掉玉米,只管找人,却又想到这人要是吃不到玉米该有多不开心呀!
他只好攥紧玉米,狂奔向刚才四人碰面地方,没有!人没了!
四娘子被两个男人拐跑了!还是当着他的面!
这么一想,气不打一处来,他朝着空气狠狠踹了一脚,险些站不稳。周边的行人见着一个大男人手里拿着两根玉米,气急败坏地一个人发脾气,吓了一跳,纷纷绕开了他。
当人群渐渐散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他抬起了头。
不远处茶摊的桌子上,坐着三个人,此时正摇头拒绝的人,就是惹他生气的人。
马文才攥紧玉米,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准备质问粉色衣衫的少女。
离得越近,越是清楚地看见、听见,这人推开梁山伯递过去的甜食,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是很想吃这个。”
当时,他气便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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