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油杰之前的学校并没有住宿制度。
“杰已经去东京校了吗?”织田海音为少年的果决和效率惊讶了一下。
虽然是白天,但今天楼下意外地仍然有人在家。
黑发少女静立在原地,听见地板下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止不住的呜咽。
是夏油夫人的哭声。
以她的执拗,根本不可能轻易同意成绩优异的儿子从名校中途转学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宗教学校。所以,应该是夏油全程自己做出决定,并没有得到双亲的支持。
信息差注定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相互理解。
织田海音对于不相干的人一般没有多余的同理心。她只是稍稍为这样的强大的负面情绪所吸引了片刻,就转身打开少年房间的窗户,撑着窗台跳了下去。
夏油杰的窗台正对着一片树林,对于日常从这里出门的少女来说是很不错的掩护。她本人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改造过这片树林,以确保自己的行踪不被泄露。
因此,在进入这片自己过于熟悉的树林没多久,织田海音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抬枪瞄准藏在某个视觉死角的咒灵,少女轻微地咬了下唇,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转阴。
“夏油……未免太缠人了吧?”那熟悉的咒力,让她想认不出都有些困难。织田海音随意一猜就能想到少年之所以在这里留下咒灵的目的,但并不妨碍她觉得恼火。
少女眼神冰冷地对着咒灵做了个警告手势,扣动扳机。
嘭。
心里想着下次见面要给他怎么样深刻的教训,少女的短靴碾过地面咒灵的残秽,一边走出林子,一边低头取出自己的手机。
一个熟悉的号码正好拨打过来。
“看来时刻关注我是否回来的人并不少哦。”织田海音接通电话,语气慵懒地说。
“那么,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是有关注许可的吧?”人声鼎沸的校园走廊,金眸棕发的少年独自一人站在护栏前,一手插兜,一手举着电话,眼神平静地看着楼下的行人,“毕竟为了完成大小姐的任务,我这边也花了不少功夫呢,一边还要兼顾学业,真不容易。”
“又在学习普通男子高中生的平庸论吗?”织田海音的语气有点危险,“这点任务,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如果你觉得真的觉得困扰,那我会很失望,绫小路。”
“不,是邀功。正常情况这里应该好好夸奖勤勤恳恳的我吧?”绫小路清隆脸色不变,只有语气变得有些困惑,“果然,是被迁怒了吗?被前一个过于专注大小姐行踪的人?”
合理根据情报推测的话……夏油杰吗?
“不哦。”织田海音眨了眨漂亮的绿眼睛,“就是绫小路君惹恼我了。”
“女人的天赋就是口是心非吗?”棕发的少年微叹了口气,略长的刘海下,一双鎏金色的眼瞳漫不经心地瞥向别处,“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大小姐。”
“恩。”被安抚到的黑发少女不由勾起唇角,犹如蝶翼般轻盈纤长的羽睫眨动一下,语气轻快了一些,“我很信任绫小路君的。所以呢,成果是?”
“禅院家意外是个很容易渗透的筛子。”绫小路清隆略微垂下眼眸,声音没什么干劲地下了结论,“稍微威胁利诱一下,愿意靠过来的人也比想象中要多。我姑且将探明的情报整理了一下,建议是暂时按兵不动。因为原本预定的轨迹中加入了一个突兀的变量……”
少女静静地聆听着。条理清晰的信息被少年用好听的声音不紧不慢灌输进入脑海,逐渐构建出一个清晰的、腐朽的千年咒术师家族模型。
“加茂家的长老?”织田海音挂断电话,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笑了一下,语气渐冷,“还差一个五条家,就集齐御三家了嘛。希望太宰说的没错,我那两个父母……最好是死了……”
.
孔时雨被恭敬地迎进一座包间。
黑发的少女已经坐在案几前,把玩着茶具,自娱自乐了有一段时间。
“真亏你能订到这里的位置啊?”孔时雨在织田海音对面坐下,语气感慨地说,“我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
据说有着内阁背景、以绝对保密在上流圈子里闻名的秘密餐厅,外界传得神乎其神,让作为情报中介人的孔时雨一直相当心痒,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这里很贵吗?我只是说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事情,一个认识的孩子就给我准备了这里。”织田海音不以为然地随意推开眼前的托盘,慢悠悠地抬起眼眸打量对面的男人。
“如果不是我认识你足够久,真的会以为你是在炫耀。”孔时雨忍不住笑道,“哪有人和你一样,总是在到处乱跑的时候遇上咒灵伤人现场,救下的受害者还尽是些背景惊人的问题儿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们确实认识很久了——”织田海音一手托腮,在室内显得更深沉一些的墨绿眼眸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孔,我的身份证件还是你帮忙落实的吧?”
用某种相当科学的手段,入侵国家的户籍部门,在里面自主添加一个人生轨迹完整的新身份,对于曾经在他国的机要部门任职的孔时雨来说不是难事。
织田海音也是因为他,才在这个世界正式获得能够使用的完美身份。
“是这样没错。”孔时雨有些迷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男人想起两年前两颊带着婴儿肥的织田海音,忍不住笑她:“哎呀,那时候的小织田真是可爱到我根本不忍心拒绝的程度啊。总觉得不达成你的愿望都像是在犯罪。”
“完成我的愿望也是在犯罪啊。”织田海音修长的指节敲了下桌面,漫不经心地移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最近可能会有人在户籍科查我的资料,你记得做好防备。如果因此被发现了留在户籍科的后门,我可不会负责哦?”
孔时雨嘴角抽搐:“我的织田大小姐,您这又是犯了什么事?”
“我是站在正义那边的,怎么可能做坏事。”织田海音一本正经,“是麻烦偏要找上我。总之,如果你遇难了,我会帮你收尸的。”
“特意约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个?”孔时雨一脸黑线,但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只能无奈地试探,“总不会比赤司家那一次更危险了吧?”
“大概吧。”织田海音移开了视线。
“心虚得太明显了吧!”孔时雨忍不住抓狂了,“所以,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啊,到底是谁盯上你了?!”
“禅院……”织田海音轻轻地说。
“啊。应该说果然如此。”孔时雨竟不太意外的样子,他有些头疼地说,“这一家曾经为了追求术式的延续做了很多疯狂又没人性的事情,你不想承认他们也并不奇怪。”
是什么情况,让一个禅院家的血脉拼命否认自己留着禅院的血。
孔时雨果断发散了自己的思维,脑补了一大堆少女悲惨的童年,这才让自己饱受惊吓的内心平衡了许多。不过,从少女的脸色来看,她的思维很正常,完全没有被所谓的仇恨冲昏头脑,提到禅院家的时候眼神中更多的也是嫌弃。从这方面来看,她必然有着全身而退的把握。刚才说的收尸果然是在开玩笑吧!
还是说……是警告吗!一旦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也许就是少女亲自动手让他‘遇难’了!
他真是太难了!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反应过来后,孔时雨更加颓废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介人,为什么要卷进这种御三家豪门争端里面去?
“伏黑甚尔,曾用名是禅院甚尔,这是你告诉我的吧?”织田海音展露笑颜,“安排一下嘛,我要和那位天与暴君见一面。”
第18章
东京郊外,一家规模庞大的地下赌马场今日迎来了某高层一道莫名的指令。负责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四面的出口涌出一群黑压压的安保,将一头雾水的客人们好声好气地请了出去。
清场很快完成。
看台上变得空荡,只剩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还坐在原地。
他一身米色卫衣与黑色休闲裤的搭配,模样是充满费洛蒙、相当讨女人喜欢的英俊,此刻正仰着头微闭着眼,黑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唇边似乎微微带着嘲意地翘起。
场下宽阔的草坪赛道中,正有一匹马跑到终点。放在往常,早就有不知道多少赌徒大吼大叫了。无论是输还是赢,喊叫都是最能宣泄情绪的方式。
但现在,看台上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仿佛静默的哑剧。
在伏黑甚尔敏锐的听觉中,除了马匹嘶鸣之声,只余下一种轻巧的、不紧不慢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甚至能从脚步声的频率和轻重中判断出来人的身份——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
“伏黑甚尔。”轻柔、略带冷静与审视的清悦声音在呼唤着他。
伏黑甚尔睁开眼,那一双冷沉沉的眼眸懒散地打量着眼前大手笔清场的黑发少女,无所谓地说:“我说过吧,对你这种小鬼没兴趣。追到这里来也没用,少来打扰我。”
“我对甚尔这种大猩猩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哦。”织田海音闻言并不生气,语气自若地做出反击。她早就知道伏黑甚尔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连自己都不尊重、堕落到泥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学会尊重女士。而且……这种距离下,她能清晰感觉到面前的完美身体那暗暗绷紧的肌肉轮廓。即使面上装得再若无其事,伏黑甚尔也没有真的将织田海音当做普通的不懂事小女孩看待。
“嗤,不懂成年男人魅力的小鬼。”某成熟男人对小女孩幼稚的审美品位嗤之以鼻,他冷邪的眉宇稍稍打量过眼前的是衣品古典、怎么看都像是西式大小姐的少女,语气嘲笑地说,“不是因为那方面来找我,难道是想要雇佣我杀人吗?那倒是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价格。”
男人伸出线条粗犷、充满力量感的五指,做出一个直白要钱的国际通用手势。
“禅院家的,也可以吗?”织田海音轻飘飘地顺势问道。
闻言,伏黑甚尔略微伸直了腰,身体前倾,凑近了少女的脸庞观察她的神色。他的脑海中不断分析着近些天孔时雨那里漏出来的情报,瞳孔带上些微的兴奋与恶意,沉思了一下,给出优惠价:“这要看成色。如果是最强的那一批一级,我要2。”
“冷静一点,甚尔。你现在看起来,即使倒贴钱也会干啊。”织田海音直接抽枪,以枪.口顶住那张英俊到锋利的脸庞、防止他继续凑近。她微微歪了下脑袋,又若有所思地问,“如果说,我是来问禅院家的情报的呢?”
伏黑甚尔一下子没了兴趣:“啊?无聊。是不是找错人了啊?老子——”
他无所谓地指了指自己:“可是被禅院家除名的废物。”
“别小看自己嘛。”织田海音收起枪,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一个能靠着拳头一路打出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如果是废物的话,那禅院的其他人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哈。”伏黑甚尔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说。为什么来找我说这些?”
织田海音看着他,疑惑地眨了下眼。
“又不是要我杀人。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以利用我的地方。”伏黑甚尔堪称直白地说,“你流着禅院的血,又拥有术式,也不是那些咒力微弱的废物。禅院家不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你大概能过上不错的大小姐生活——这样说,你会开心点吗?”
“怎么可能。”织田海音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拥有血缘就是一家人了吗?即使在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所以,你不准备回禅院家?”伏黑甚尔听出了点东西,但只是无所谓地偏了下头,“虽然你这小鬼自己一个人似乎也过得不错。但是——这好像也由不得你吧?”
“区区禅院家。”少女语气加重,“当初你一个人就能强行闯出去,没道理我就不行吧?”
“这可说不准。”禅院甚尔盯着少女漂亮的小脸,露出嘲笑的眼神,“禅院家依靠血脉施展的手段不少。当然,因为我是个完全零咒力的废物,所以那些术式对我同样完全不管用。但你可不一定。”
“天与咒缚真是作弊呀。”织田海音不由发出感慨,心头再一次升起了强烈的研究欲。
“再摸收费。”伏黑甚尔撇了撇嘴,大手攥住在自己胸膛滑过的小手,从对方柔软的指缝间摸出手术刀丢开。
“小气。反正我能给你原样治好的,让我剖开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织田海音被捏了下脸,支支吾吾挣扎着,脸颊有些生气地鼓起来。
少女被咒力强化过的纤细身躯其实蕴含着强大的力道,但和真正的完美肉.体比起来却又相形见绌。
织田海音讨厌大猩猩。真心的。
“别做多余的事,我会忍不住反击。杀掉你怎么办。”伏黑甚尔语气平淡地说,“我又不喜欢打白工。”
“哈?倒是很会说大话啊。”织田海音小脸一黑,毫不犹豫地回怼,“而且你明明就很喜欢打白工啊,口是心非的家伙!”
“怎么说?”伏黑甚尔疑惑了。
“在离开禅院家的那一天,你大闹了一场吧?所以试图阻拦你的术师都被你打了一顿,包括禅院家引以为傲的最强咒术师集团【炳】。”织田海音如数家珍地说。
“你调查得很清楚嘛。”伏黑甚尔没有否认。
“但是,那群被你尽数击败的弱者,经历了惨败之后仍然当着高高在上的禅院贵族。而作为胜利者的你,却犹如丧家之犬,被家族出名、四处流浪、靠着不能见光的手段养活着自己……这不是很奇怪吗?”织田海音真心实意地问,“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没有人能抵抗你了。无论是钱也好、咒具也好甚至女人也好,你都唾手可得。结果……你连白送的东西都不要,选择自己出去流浪靠女人收留,你是男菩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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