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再次腾空,站在浴桶旁的男人抓住我的手臂,只不过轻轻用力,就将我整个人提溜了出来。
“!”
几乎炸毛之际,有什么从天而降落到我脸上,将我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也挡住了将我从浴桶里抱出的人的视线。
是衣服。
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差一点就要滑落下来的布料,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
等我穿好衣服,咬牙看向了站在我面前的屑哥。
……
女孩自认为自己此时的表情很有气势,充满着杀气。
然而她却忽略了自己被水沾湿贴着脸的头发,还有因为被搓揉而浮现绯红的面颊,以及因为疼痛和入水后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睛。
这些都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充满威胁性的捕食者,更像是还未成年的,就算是张开嘴嚎叫,也只有可怜兮兮地呜呜声的幼虎。
没有丝毫威慑力,一伸手轻轻推下额头,就会整个身体仰倒然后咕噜噜翻滚成球。
因而在宿傩看来,这一切都是女孩在撒娇。
在一般情况下,宿傩是没有兴趣做出回应的,不如说,他就算是做出回应,也更多的是出于恶趣味,想要看好戏。
女人和小孩于他而言都是食物。
如今也唯有他的妹妹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他食用,却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其百依百顺。
只是此时,出于还算不错的好心情,宿傩难得配合了下。
当他的妹妹顶着那张脏兮兮的脸,用眼神可怜兮兮看着他,连给自己清洗也不会的时候,宿傩勉为其难地伸出了手。
当再次被这么看着时,宿傩略有些烦躁。
啧。
果然小孩只配作为食物啊,连爬出浴桶的力气也没有了吗?
虽说如此,但他最后还是将女孩抱出了浴桶。
然而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宿傩垂眸看着他的妹妹,视线在那被清洗干净后,显得柔软细腻的脸蛋上意味深长地扫过,薄唇微启。
磁性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提醒着她。
“不要……恃宠而骄啊,我的妹妹。”
……
哈?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怀疑我可能是耳朵出问题了。
恃宠而骄的前提是被娇宠吧?
为什么这个人能在无形威胁着我,让我杀了那么多人后,说出这种话来?
他的脸皮厚度已经突破城墙了吧?
我觉得以后要是有人来找我哥寻仇的话,最好不要对着脸打。倒不是说我不希望他毁容,而是我觉得可能就算是咒灵,也没法对这张脸照成任何伤害吧。
毕竟很有可能是那种连子弹也无法穿透的厚度呢,呵呵。
经过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夜晚,等我终于能够休息的时候,天已经都快亮了。
吃完药缓解胸闷后的我躺在榻上,面无表情看着头顶的屋梁,只觉身心俱疲。
然而身体虽然一直叫嚣着想要睡觉,大脑却无情拒绝,并且表示睡你麻痹起来嗨,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根本无法停下来。
之前是没来得及细想,更多的心神都放在警惕我哥莫名的举动上,如今我却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原因。
那个在白日里袭击我的男人,和我夜晚杀掉的那个家族有所联系。
这其中有仇恨,还夹杂着其他的原因,但不管如何,必定带有试探之意。
大概是想试探,我在宿傩这边的地位和他心中的分量。
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
这一整个家族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虽然我自己清楚这并非是出于什么在意,而是宿傩不允许有人挑衅自己,但在咒术界看来,大概并非如此吧。
更别提我的确是宿傩的妹妹。
不过这种发展……
也正对了我的想法。
如今有这么一层误会,想必他们很快就会通过我下手,去对付我哥。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斗起来的时候,找准机会溜走。
虽说如此,但……
实在睡不着的我终于不再勉强自己,从榻榻米上起来,坐到了走廊上,仰头看向天空。
天幕朦朦胧胧的,是夜与日的交替时分,也因此月亮都变得浅淡了许多。
一时之间,我竟再次想到了那对兄妹。
我低垂下眸,伸出自己已然恢复白净的手,如果不说出来,谁知道它其实在不久前的夜晚扼杀了许多人的性命。
后悔吗?
心中有个声音这么问我。
我长舒出一口气来,仰头倒在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我不知道。
但我唯一知道的是,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情,无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接受。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我很清楚。
未来有一天如果我死在别人刀下,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嘛。
第十章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大脑昏昏沉沉,抬手覆到额上,由皮肤传递到手心的滚烫温度是我的弱鸡身体向我的抗议。
我不禁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省,并且痛定思痛地领悟到了一个事实。
搞忧郁这种玩意并不适合我,假如不是我回来后不睡觉还跑去吹凌晨的凉风的话,说不定我还不会发烧。
俗话说得好,有病就得治。
至于这个俗话到底是哪里来的就不要计较了,总之就是我知道我得吃药治病。
我在自己包裹里翻来翻去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低头看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榻榻米,脑袋放空了好一会。
……咦,我是要干嘛来着?
我撑着沉重的脑袋,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是要找药。
然后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包裹里并没有治疗发烧的药,得出门去药店抓药。
出门。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十分有行动力地立刻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推门,灿烂的日光在一瞬间洒落进来,照亮了我身后的房间。
然而我只觉得晒得脑袋更加疼了。
晃了晃脑袋,我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下,终于从回忆里扒拉出来出门需要做的准备。
首先,买东西需要钱。
那么——
我需要准备一只里梅。
“对,就是这样。”
我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真不愧是我,就算发烧脑袋迷糊了,也没有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左右四顾,我迈开脚步,朝着我觉得里梅可能出现的地方走去。
“里梅,里梅,你在哪里……”
……
里梅正在厨房。
他弯腰取出冰冻住的食材,放到了面前的砧板上,随后不紧不慢地卷起衣袖,露出光洁精瘦的臂膀,才拿起一旁的菜刀。
手起刀落,动作熟练,很快地,食材便在他的手下分成了好几部分。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却有几滴血珠溅在了他的脸上,顺着面庞滑落,留下清晰的血痕。
冰凉的触感让里梅意识到自己正在走神,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处理食材的动作也慢了一拍,最后索性停下了动作,眉头微微蹙起。
此时此刻,这座宅邸里只有两个人。
诅咒之王并不在宅邸里,熟知主人性格的里梅也不会去窥探宿傩的行踪,更不必说去忧心对方的安全了。
他并不觉得当今世上有谁能够让自己的主人陷入生命危险中。
让他走神思考的,是这座宅邸里的另一个女孩。
他记得那个女孩还没有起床,而此时已经是正午。
小孩的身体是很容易饿的,而且对方已经错过了一顿早餐,所以里梅在想,他要不要给对方准备午餐。
事实证明,身体往往比大脑反应得还要快。
里梅不过刚刚闪过这个想法,他的身体就已经自发地转过身,将放置在不远处的菜篮拿了过来。
——那里面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时【顺手】买回来的菜。
菜篮正要放到案上时,他的眼神不经意间一瞥,对上一张被冰冻住的容颜。
里梅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菜篮顿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并且在几秒后,又被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算了。
站在菜篮旁的青年微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侧脸的血痕。
在和女孩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以里梅的心性和阅历,足以让他摸透对方的性格,也能猜到一些女孩的想法。
不管她面上看着如何的温顺,其实心中始终都没有真正地屈服。
而他的主人玩味地看着这一点,出乎意料地有着充足的耐心,去一点一点将她拉入属于他们的血腥的世界。
他完全能够想象出那之后的一幕——
女孩会笑着向他道谢,满怀笑容地吃下食物,却并非真正吃得开心。
何必如此。
里梅自认为自己没有欺负小孩的恶趣味,因而在意识到后,他立刻放弃了原本的决定。
到时候,再出门一趟替她带些食物回来吧……
“里梅,里梅……”
熟悉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青年闻声抬眸,眼中闪过意外,随后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才刚刚绕过屏风,他就看到门后探出来的脑袋,对方在看到里梅时,眼神在瞬间发亮。
“里梅——”
她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青年扑了过来。
青年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
这种亲密的姿势让他怔楞了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女孩在他怀里仰起头来,弯着眼眸露出笑颜,脸颊显得红扑扑的,声音甜腻。
“找到你啦!”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出手牢牢抱住青年的腰身,将自己牢牢嵌进他的怀抱里,就像对方是她不可缺少的存在一般。
……
如何捕捉到一只野生里梅?
——去厨房就可以啦!
在抱住对方后,我再一次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我。
正当我喜滋滋为自己的智商而自豪时,下一秒,我察觉到眼前光线暗了下来。
随即,是额头被触碰的感觉。
我转动着晕乎乎的脑袋,茫然看着与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里梅弯下腰,用额头碰了我的额头。
“发烧了吗……”
我听到他这么说,在察觉到对方似乎要把我抱起来时,我连忙后退一步,退出了他的怀里,朝他摇头。
“一起出去。”
在听到我这句话后,我看到里梅眉头蹙起,露出明显不赞同的表情来。
我歪头看着他,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让他答应。
虽然大脑已经烧成了一团浆糊,不过这怎么可能难得住我呢,所以我很快就从回忆里找到了方法。
就决定是它了!
我在心里点了点头,伸手抓住里梅的衣袖,晃了晃,发动我曾经在屑哥面前用过的招数,用我这辈子最甜最做作的语调,拉长了尾音道:
“里梅你最好了——”
里梅:“……”
他好像叹了口气,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答应了让我一起出门的决定。
街上一如往常那般热闹,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依旧充满着畏惧。
我对此已经十分习惯,再加上有些晕,也没心情注意这些,只是紧紧抓着里梅的衣袖,朝着目的地走去。
因为脑袋又重又晕,我走一步歇两步,走一步歇两步——
“奇怪,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到?”
我晃了晃脑袋,仰起头看向自己身旁的里梅,发出委屈的声音。
“我不想走了。”
我听到里梅又叹气了,然后他弯下腰,将我抱了起来。
最后完全是他抱着我走到了药材铺。
“在这里等我。”
里梅在门口把我放下来,语气平静地嘱咐我。
我看着离我很近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时,我将我的手指放到他面前,晃了晃。
“里梅脸上有点脏。”
我这么说,和他一起看向我的指腹上的暗色的血迹。
里梅垂下眸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用他的衣袖擦去我手指上的痕迹,然后走进店铺拿了个小板凳出来,放到了我面前,拉着我坐好后,才再次进店铺。
我坐在店铺门口,托着发热的脸颊等着他,晕乎乎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愧是里梅,温柔又贴心。
里梅拿药的速度很快,我感觉不过就是眨了几下眼睛,他就已经拿着包好的药材,站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
我托腮看着他,没有动。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发烧中的我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我很快又想,我是病人,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生病的人就该有特权啊!
晕乎中的我记不起来是谁这么和我说过,但是在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句话时,我盯着里梅,脱口而出:
“我想吃三色丸子。”
我用理不直气也壮的口吻,又重复道:
“里梅,我想吃三色丸子了,还有……嗯。”我掰了掰手指,大脑里又浮现出几个食物。
“还有干鲣鱼饭团。”
“海苔饭团。”
“番茄……卷心菜……”
什么?后面两个不是食物是食材?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我是病人我说了算!
里梅:“……回去了我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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