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有点奇怪了!”此时, 平日里看的那些鬼怪话,突然就在脑子里出现。杨纯紧紧攥着张菁的胳膊,如同一只暴露在外的小老鼠,精神高度集中,不放过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到了!”张菁一把将杨纯按住, 两人蹲在半米高的草丛中。“你瞧……”她指着不过百米远的吊脚楼,“是不是看上去很诡异。”
杨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这座吊脚楼在苗村的西南方向,房屋破损严重, 看起来应该是久无人居住。但那屋顶上盖着的红布,颜色却非常鲜艳。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后头给盖上去的。
“鬼……鬼……”忽然,杨纯有些惊悚的瞪大了眼睛。“鬼火啊!”她低声喊了一声,然后将脑袋埋到了张菁的肩膀上。
典型的,只要我看不见,这玩意儿就不存在的态度。
“别,别怕啊……”张菁心里其实也有点害怕。但为了不在好姐妹面前掉面子,她仍是强撑着胆意拍着杨纯的肩膀,“这世上哪有鬼啊……那都是骗人的……”
待那团火光越来越近时,张菁也看得更清了。她心中舒了口气的同时,又伸手压低了杨纯的脑袋。“不是鬼火,有人过来了。”
“有人?”杨纯偷偷睁开一只眼,果然瞧见一个穿着蓝色苗衣的妇人,手里提着灯笼,正哆哆嗦嗦的往这边来。
“好像是白日那个……”
杨纯伸手捂住张菁的嘴巴,“嘘……”
两人就这么半趴在草地上,看着那个苗族妇人上了前面那座吊脚楼。
她去那里干嘛?
她们俩对视一眼,偷偷跟着,跑到了那座吊脚楼下面。
这楼实在是太破了。
所以,即便她们躲在楼下,也还能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上方的灯光和衣摆。
“请圣女大人原谅小人,请圣女大人原谅小人……”
顶上的房间传来阵阵磕头的声音。
张菁有些好奇的用眼神示意杨纯:这人为什么要到这一座旧的吊脚楼来磕头?
杨纯皱着眉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听这人的话,好像是在忏悔什么……
“请圣女原谅……”
张菁忽然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捂住了杨纯的。
杨纯:怎么了?(挤眉弄眼中……)
张菁:有人过来了!(抬了抬下巴……)
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靠近。
二人将身体慢慢蹲下,几乎要与四周散落的木块合为一体。
踏……踏……踏……
那个黑色的影子去了二楼……
“你以为,你在这里忏悔就有用?”
“啊!”
是萨离!杨纯与张菁同时瞪大了双眼。
“护……护法大人……”蓝衣妇人声音颤抖,“护法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救你?”萨离冷笑了一声,“救你什么?有谁要杀你么?这里明明,什么人也没有啊……”
“护法!护法大人……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顶上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蛊虫,蛊虫反噬……我,我整条胳膊都要废了!接下来,接下来它们会吃掉我的!它们肯定会吃掉我的!”
“蛊虫既然开始反噬,你就该直接去净身。而不是在这儿装可怜祈求一个死人原谅你!”萨离的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净身?不行……不行不行!”蓝衣妇人绝望的说,“这是我阿妈传给我的蛊虫。我不能去净身,我不能丢掉我的蛊虫。”
“既如此,那你就慢慢等死吧!等着这些蛊虫一点一点的吃掉你的内脏,你的血肉。然后你将变成一具蛊虫的外衣,受它们控制!”
“不,不!”似乎是萨离的话太过吓人,又或者这的确是最终的下场。蓝衣妇人语带哽咽的哭喊,“当初是你让我给圣女下蛊的,是你让我干的!你若是不管我,我就去大巫祝面前揭发你!”
“揭发我?呵呵哈哈……”萨离仿佛疯了一般狂笑,“你去啊!你去大巫祝面前揭发我啊……你看他会不会相信——相信我这样一个试蛊失败的人,居然有能力指使你这个有家传蛊虫的人去谋害圣女?”
“你!”蓝衣妇人的声音仿佛被人掐断。她沉默了半晌,“可,你不也被反噬了么?”那声音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我虽给圣女下了蛊,可这么多年,日日夜夜放血来养母蛊的人可是你!我身体里的母蛊早就与你分割不开了!”
她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你的胳膊。肯定也烂了是不是?我闻到你身上三青草的味道了……你肯定也烂了哈哈哈哈哈哈!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放开!”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你以为我是你?”萨离冷笑,“你可放宽心。等你骨头都化成灰了,我都不可能死的!”
踏踏踏……
“你……你个毒妇!你回来!”
噔噔噔……
……
喧闹一时的吊脚楼,又恢复了宁静。
“她们走了……”张菁探出个脑袋,长长的舒了口气。“刚才上头一阵叽里咕噜,又是哭又是打的,她们说了些什么?”
“嗯……”杨纯组织了下语言,“之前咱们说的圣女,似乎是被刚才那两人用蛊虫害死了。可奇怪的是,那蛊虫又反噬到她们自己身上去了。刚才那个蓝衣苗人就是在纠缠萨离,想让她帮忙解掉蛊虫的反噬。”
“然后那位萨离并不想帮忙,是不是?”张菁双手抱胸,“难怪吵得这么厉害!我就说那个萨离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不过她为什么要杀了她们自己的圣女啊?”
“不知道。可能……”杨纯想到了自己看的那本记事本,“因为这位萨离也喜欢那位唐门的长老吧!而且她当年也是圣女候选人……但……”
“但圣女的位置却落到了那位的身上,那位还嫁给了她喜欢的人……啧啧啧……”张菁咂舌,“果然是深仇大恨啊!”
“但有一点很奇怪。”杨纯摸着下巴思索。
“什么地方很奇怪?”
“那个苗族妇女说自己被蛊虫反噬,那些蛊虫会吃掉她,然后代替她活着。这说明这个蛊虫非常的厉害!”
“代替她……这听上去怎么这么诡异?”张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这种会要了她命的蛊虫反噬,她却没想着去净身,而是求助萨离。那萨离肯定有解决这个反噬的办法。”
“净身?”女的也可以净身?
“这可不是皇宫里的那种。苗族人说的净身,就是将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全部取出来。这种取出蛊虫的手段非常残忍,而且净身后的苗人会衰老的很快!”
“因为常年养蛊,她们早就和蛊虫合为一体。取出了蛊虫,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
“原来是这样……可那个萨离既然有解决反噬的办法,为什么不救这个苗人呢?听起来,她们不是一伙儿的么?”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要么,萨离是想借刀杀人。只要这个苗人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谋害过圣女;要么,就是这种解决反噬的方法非常的麻烦,也非常的复杂!甚至会暴露她自己,所以她才不想做……”
等等!她们刚才说……以血养蛊,以血养蛊……
杨纯猛地抓住张菁的胳膊!
“怎,怎么了?”张菁被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杨纯嘴唇微抖,“但,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你想到了什么,先说说……”
“她们谋害圣女的蛊虫,是这几年萨离用自己的血喂养的。那肯定不会是少量的血……那你说,那些失踪的孩子……会不会……”杨纯有些紧张的看着张菁,希望她能否定掉自己想到的这个可能!
“你是说??!”张菁先是一惊,随后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像我们想得那样。”
“就是萨离掳走了那群小孩子,将他们当作采血的工具,来制作抵御蛊虫反噬的东西……那么,她肯定需要一个很大的地方来关押小孩。”
“她还需要一个可以处理尸体的地方……”
“一个频繁出入不会被怀疑的地方……”
“一个她拥有绝对控制权的地方……”
她们两人望着对方,异口同声道:“她家里!”“地下密室!”
第一卷 第59章
当第一缕晨辉洒向这座深山中的小村时, 当村里传来鸡鸣声时,楚留香与唐天仇正迎着晨光站在苗村门口。
虽赶了一夜的路,但他俩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甚至, 你打眼一瞧,并不会觉得他们是远道而来, 反而像刚从舒服的床上起来, 精神颇好。
“劳驾, 我们想去见大巫祝。”楚留香冲守门的苗人说道。
两位守门人, 茫然的看着楚留香。
“劳驾,我们想去见大巫祝。(苗)”唐天仇有些严肃,吐出口的却是非常流利的苗语。
那守门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和同伴商量了一下。两人一个留在村口守着, 一个去大巫祝处报告。
“没想到唐兄的苗语这般好?”楚留香赞叹道。
“惭愧!”唐天仇的兴致不是很高,他勉强扯起一抹微笑, “拙荆不会中原话, 我这是特地找人学过……”
似乎是提到了死去的妻子, 他的表情越发严肃了起来。
倒让楚留香心下抱歉。明知唐兄与嫂夫人的感情颇深, 他却是不该提起这个话头的。
守门的苗人很快便跑了回来。他神色有些莫名的看了看楚留香与唐天仇两人,“大巫祝让我带两位进去。(苗)”
“走吧!香帅!”唐天仇理了理衣衫, 如同要去奔赴战场的将军。
“好。”楚留香跟在他的身后。忽然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这里已经变成了唐天仇与大巫祝的战场。而他,不过是一个不小心路过的路人!
只是,他心中仍旧有些疑惑还得不到解释。这也是他让江小鱼留在唐门的原因。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 眼前的这位唐兄,看起来应该并没有那么简单……
又来到这座女娲神像面前。
唐天仇看到神像,忽然有些怔愣……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绣红花苗服的年轻女子, 正冲着这神像行礼。那女子言笑燕燕,眉目如画。看上去是那么的快乐!
可这都是他的想象。
唐天仇知道。他其实从未见过妙音拜这座神像,而在唐门的妙音,也不曾像他想象中那样露出快乐的笑容。
她……其实并不想嫁入唐门。
这是唐天仇一早就知道的事实。可他是那么喜欢她,喜欢得甚至违背了她的意愿,将她从苗村娶回了家……
“唐兄……唐兄?”楚留香看了看唐天仇,又看了看那座面容慈悲的女娲神像。
“抱歉!”唐天仇回过神,掩去了脸上的哀伤。“我……很久没到过苗村了……有些失态了!”他冲楚留香歉意的弯了弯腰。
“近乡情更怯……”楚留香安慰的拍了拍唐天仇的肩膀,“在下可以理解。不过,咱们还是先去见见大巫祝吧!”
“是了。”唐天仇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是该去见见这位老朋友了!”
走进大巫祝的房内,大巫祝正端坐在竹榻之上。他的面前烧着一个火盆,而他正将木头一块一块的丢进去。
“大巫祝!”楚留香先低头问好。
但就在这低头的瞬间他便发现了不对,为何他一走进这间屋子,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里。
楚留香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又仔细打量了下大巫祝,还有他身旁站着的少巫祝。
“阿克哥哥……”唐天仇嘴唇紧抿,双眼定定的看着大巫祝。“你……老了好多!”
“是你?”大巫祝眯起自己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了半晌,然后暴跳如雷道:“是你这个小偷!偷走了我的妙音鸟!小偷……将妙音鸟还回来……”
大巫祝激动的拍着竹榻!
可就算在这么激动的情况下,他也没有离开过竹榻,哪怕一步。
楚留香微微眯了眯眼。
“阿克哥哥……”唐天仇垂着头,看着面前的地板,“我之前就写信给你说过了。妙音她……妙音她已经……”
“胡说!一派胡言……”大巫祝状若疯癫,“妙音身上有苗疆至宝,她怎么可能病死!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妙音……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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