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从静江直接端过来的决明子药箱里捻出一小撮。
看上去也并没有多少分量……静江看着白泽一只手已经直接揽上了那位女客人高开叉的光裸后背,准备翻出一个新包裹来把抓好的药材打包。
“再称上十倍的刚才那么多。”
突然,有声音直接灌入自己的脑海。静江手底下一滞,抬头去瞧和女蛇妖打得火热的白泽,后者头也不回,只不过伸出一根手指绕到身后,冲着自己轻微摆了摆。
“别让这姑娘发现,全部都捣成药粉,和之前的那些材料混合在一起。”
白泽大概是用了什么传音术,暗戳戳地让静江偷偷加料。
静江:“……”
好叭。
她依言称量了足够的药量,放进石碾当中来回滚压。
半响,白泽和客人相谈甚欢,送客之后还倚靠在门框上不住招手。
“先生,为什么……”
静江最终还是提问出声。
“你在白帝城画美人图的时候也要画得好看点儿的对吧?”
白泽摇了摇手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女孩子的体重可是不可公开的秘密,当然,对于小静江来说不知道这些知识也没关系啦。”
静江张了张嘴,没出声,还是没问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画过美人图”的——她觉得自己很大概率会得到“关乎漂亮小姐姐的一切消息我都很灵通”这样的答案。
第18章 和汉亲善
金鱼草从一株变成了一排,移栽在窗台前一列的小花盆里。地狱偶尔会发来通讯,不啻是些“近来一切正常”之类的内容,信笺照惯例折成纸鸢的形状,从地狱跨越重重山峦,飘忽不定地一路飞到桃源乡去。
信纸的右下角里,印着一方酸浆草果实形状的绯红色印章。
“信上写了什么?”
白泽难得正经的时候不多,大多是在翻阅写方术典籍。比人类都要更早诞生的神兽某种意义上知识储备量令大部分常人难以企及。
“和以往一样,‘地狱没什么特别需要提起来的大事’,以及‘如果在桃源乡厌烦了的话就赶紧回来’。”
静江又认真看了看这封语气显然很不善良的信件,一个字一个字地棒读给白泽听。
“啊哈,那家伙还真是老样子呢。”
作为药剂师担当的白泽笑了笑:“新一批的金鱼草还没有长成呢。”
“这样真的好吗?”
静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自己在桃源乡进修的这段时间里,作为地狱执行官的基本俸禄仍旧一点不差地夹杂在信中一同邮寄过来,虽说比起在地狱的时候少了不少,但明明什么都没做只在进修还能有钱拿,就已经让静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执行官什么的,也要找机会提升个人实力嘛。”
白泽倒是毫无压力地翻了翻静江的收入:“作为基础俸禄来讲还不错,怎样,不出去喝一杯嘛?”
“这个,我还是……”
静江想了想,垫脚取下了自己挂在墙壁上的配剑:“难得有空闲的时候,再稍微练习一下吧。”
作为工资的一吊和同开宝也被静江妥善地收纳在属于自己的柜子当中,剑气激荡开一地的桃花瓣,静江周围的几只同样在桃源乡修行的白兔嗅到属于危险的气息,蹦蹦跳跳地躲在气场的波及范围之外。
白泽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一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自己的肩膀。大多数的女孩子他都能够根据头脑当中太过庞大的数据库而判断出最为合适的相处之道,但这个强塞过来的便宜实习生,从某种意义上讲的确是风雨难侵。
“说起来,那个叫做镇山河的技巧。”
白泽挑起话头:“还真是厉害,是纯阳诀这个心法的最后一招对吧?”
剑气当中的静江无声点了点头。
“你修炼到了书本中的最后一重?”
静江又点了点头。
“那么。”
白泽终于露出了属于上位者和年长者的表情:“你现在的纯阳诀,和那位被你称之为是师父的家伙相比,如何呢?”
八秒镇山河的时间转瞬即逝,静江用力摇了摇头:她没怎么和谢云流打过,但东瀛剑魔的名号想来和师叔李忘生的水准不相上下,想想那个大到能够笼罩整个纯阳宫山门的镇山河,在看看自己周围的四尺剑气阵……
这不是比不比得过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
尴尬的气氛刚刚形成,白泽就点了点头:“我大体上明白了……你们人类当中,也是有不少好手的嘛。那么你再在我这里待上两周就准备回去吧,接下来的和汉亲善竞技大会即将开始,我这里也已经收到了出任裁判的邀请,你肯定也是要作为狱卒参加的对吧?”
静江点了点头,隐世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比现世要缓慢悠长一些,但即便如此,早些日子所听说的竞技大会如今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地狱里的那个黑面神肯定也得到了作为裁判的邀请。”
白泽摸了摸下巴,露出有些嫌弃的神色:“可真是不凑巧。”
“参赛成员分布是什么样子?赛制呢?规则呢?”
静江对于这个自己势必要参加的比赛颇为重视,男的多话地接连抛出好几个问题来。
“大概有一对一也有二对一。”
白泽猜想道:“应该过几天就会分发报名邀请和比赛介绍的通知书了吧。怎么,很有兴趣?”
“嗯!”
静江大力点头。
踏进这个更为隐秘的世界之前,静江曾经也是热衷于参加名剑大会的侠士之一。虽说剑术并无太大疏漏,但本着“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带孩子玩”这种态度,哪怕是二对二静江都很难找到靠谱的队友。相貌上和自己仿佛的大多数都是初入江湖没怎么经历考验的门派新人,除非格外天赋异禀否则在切磋经验上基本上会被成年侠士吊着打;而“久经沙场”的老兵自然也不愿意和豆蔻相貌的静江搭伙,更趋向于选择更为声名鹊起的同伴。
因此,虽说打过几场名剑大会,却总也不能尽兴。
不过如今就不再会遇到这种问题了——对手大多都是亡者或是妖怪,无论什么年龄段的都有,白泽这种亘古而来的化石级生物都仍旧保持着青年人的相貌,外表再也不会成为自己参赛的阻碍。
“可别小瞧了这种比赛。”
白泽出言提醒:“除却你所处的时代的亡者之外,嬴政那家伙的手下,乃至更早些时代的神明都有可能亲自下场,高天原你是去过的吧?也有些神器说不定同样精于战斗。保不准有好事的神明用自己的神器作赌去参加这种比赛喔?”
“神器?”
静江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位头戴白色天冠的少女。
那孩子看上去,应该不像是会来参加这种比赛的类型……
“当然,愿意屈尊去和人类同台竞技的神明也少有就是了。”
白泽摊了摊手,颇为无奈道:“赢了说出去也不会光彩到哪里去,但是输给人类又很容易就掉了面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除非那种神格上就缺乏知性的家伙,否则很难会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事。大部分的神明还是更愿意在观众席上,或者直接采用琉璃镜水晶球之类的手段来观看。”
静江点了点头,觉得白泽此时的样子真像是名剑大会公布比分的现场大街小巷出售小道消息的情报贩子。一对一自然就是自己参与,二对二的话按照赛制来看应该也会留有寻找队友的机会,能够与强者交手的机会难能可贵,曾经向那位青莲剑仙讨教的经历让静江更觉得这样的比赛机会一定要格外重视。
那时大抵是个晴朗天,具体的日期已经记不清楚了。
“问莲一式踏歌,二式行舟,三式剑戏鱼,四式映日。”
谪仙般的老者反手挽了个剑花,逸散的剑气就扫倒了一大片人。静江勉强拄剑站立维持气场,歪歪斜斜的众人当中,青莲剑仙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
“五式雾散,六式缠。七式踏歌,八式月池。”
罡气横扫整个试剑台,静江偏过头来看到身边唐门打扮的青年原地落了个飞星遁影躲过明晃晃的剑意,却仍旧受了内伤般呕出一口血来。能帮一个也是帮,静江反手将剑立在地上,另一只手把勉强支撑着千机匣的青年也拉进了自己的气场范围当中。
“谢了。”
对方头也不回,抛出一把暴雨梨花针。“暴雨梨花”原本是个很美好的描述,但一根根暗器从自己的头顶横扫而过的场景,让静江能够想起的最为贴切的形容词就只剩下了蝗虫过境。
剑镇山河,道法护体。剑气辉映当中,太白剑仙向着仍旧支撑的纯阳少女投以深深一眼。
“问莲九……算了。”
对方突然还剑入琴。
三日后,桃源乡收到了关于和汉亲善竞技大会的正式举办通知。
第19章 竞技大会
和名剑大会的赛制接近,和汉亲善竞技大会同样采取对抗积分循环赛制的形式,在一场又一场的同等战力循环赛当中,有相当充足的机会来了解到不同对手的特点。而这种比赛,又被分为武道系、知识竞赛和妖怪术法三种门类。
“唔,原来妖怪也有专门属于自己的比赛啊。”
静江看着报名通知说道:“如果是白泽先生您的话,会参加哪一种比赛呢?”
“如今我已经是实至名归的裁判。”
白泽用得意的语气强调了这一点,说道:“不过真要说的话,应该会被归类到妖怪这一类吧?神器和神兽说到底都属于非人的存在,战斗方式上也和人类多有不同。”
“就像异异转处的野干[注1]们负责用幻术蒙骗阴阳师一样?”
静江好奇道。
“差不多吧,地狱里的狐狸确实大部分都修习些妖怪的术法,不过其实也有些妖怪是很直白地使用力量进行战斗的,毕竟妖怪的种类繁多,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西犬之国的那些犬妖就是很好的例子——简单直白地释放妖力进行战斗,根本不屑于使用什么技法,属于武斗派的典型之一。
静江想象了一番,仍旧还有异议:“那么阴阳师他们呢?很多的阴阳师所使用的招式也算是术法这个门类吧?就像是通信用的纸鸢以及封印妖怪时所使用的封印术,总觉得都不方便计入直接对抗的类别当中。”
“嘛,阴阳师的话,在这样的比赛当中有些技巧是会被禁止使用的,就像你们华夏大陆上的唐门唐家堡擅用毒药,但是能够一击毙命的猛毒也是不允许在这样的比赛当中使用一样。”
只要是面对女孩子,白泽的耐心一向都会多出很多来:“包括很多自爆性质的舍命一击,或者是玉石俱焚的诅咒术,在这样的比赛当中都是被禁止的。我作为裁判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判定这种不应被施展出来的禁术的界限。”
对哦,虽然这家伙看上去相当之不着调,但实际上是知识面非常广袤,对人类和妖怪都有深厚了解的百妖之长来着。
“那,鬼灯さん呢?难不成他也是负责判断参赛者犯规的?”
静江想了想,印象当中鬼灯是纯粹的肉搏类型,别说术法,就连妖怪和鬼卒常见的化形和叶隐之类的技巧都完全不会。
“啊……他啊。”
白泽说道:“他一般负责把打得你死我活或者即将开始单方面虐杀的参赛者分开,在战力已经开始一面倒的情况下分出胜负。”
“不过如果没出现死者的话,普通的缺胳膊断腿打得激烈一些对他来说也并不需要特别阻止就是了。”
静江:“……”
作为一个活人,她决定仍旧保持遇事不决镇山河这一纯阳宫行事稳健的传统习惯。
关键时刻一定要记得及时认输,嗯……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实习的时间结束,静江带着几盆明显大了一圈儿的新生金鱼草,重新回到了地狱当中。作为汉方研究的试验品,静江还留了些金鱼草幼苗在白泽那里,据说是对方要研究一番这种植物的要用成分。
竞技大会的场所选择建立在两地地狱的边境线上,举目四望皆是荒野,唯独有装潢精湛的偌大竞赛场馆伫立在荒野当中,显得格外突兀。
静江领到了一块隶属于东瀛地狱的号码牌。
“如果你想作为那边的选手参赛也可以。”
鬼灯突然出现在静江的身后,穿着黑底红色云纹的狩衣,看上去颇具精气神:“这边的地狱制式是依照着华夏那边建立的,因此十殿阎王的规格几乎趋同,你直接去那边参赛的话应该也不会遭到什么太大的为难,那位阎罗大人也是位好说话的老人,如果需要疏通的话……”
“无妨。”
静江看了看自己的号码牌:“活人参加这种比赛本身就需要费番功夫的对吧?同样的流程不用再走一遍了。”
鬼灯点点头,又嘱咐道:“鬼和妖怪都很难被杀死,作为人类又更是才离开现世不久的活人,如果觉得情况不对就立刻认输。”
静江对此不置可否。她和妖怪鬼卒的战斗经验都不丰富,彼世中的第一役就碰上了行业巨佬鬼灯本人,要不是看在自己是个活人直接敲死了问题会比较麻烦的话,估计头都会被打飞。
神仙打架和妖怪打架对于普通人类而言仍旧是堪称严峻形势的挑战。
具体的场次需要抽签决定,记录科的叶鸡头阁下难得从繁复的记录工作当中被解放了出来,而接手的第一项工作任务,就是在公告牌上撰抄经济场次,个人积分以及接下来的对战人选。
“不用有太大压力。”
看着静江一眼不眨地盯着巨大的告示牌,鬼灯说道:“战力上的差距并不影响你是一个合格的执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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