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却都没有言语,没有道出深埋在自己内心中多年的无奈。
“既然是歌涯的朋友,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了,”西凌阡故作镇定道,“这样吧,今晚我打算在清静酒馆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二位参加,如何?”
澈羽哥哥与她再次见面了,她有欣喜,有苦楚。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歌涯看出她与南澈羽是旧识,不然她的身世可是怎么说都说不通了。
那一段不快乐的记忆就让它消失吧,让它彻彻底底地被封锁,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她会以清静酒馆老板娘的身份重新认识南澈羽,重新认识这位赫赫有名的三王爷。
“如此甚好,大家快活地风流一次,”歌涯爽快地答道,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南澈羽的肩,“这位老板娘可是很少有人能够邀请得到的,要不看在本公子的面子上,你可不会有如此优待。”
“是本王的荣幸。”南澈羽望着西凌阡别有意味地微笑着。
西凌阡淡淡一笑,然后便埋头接着开始打算盘:“你们过几个时辰再来,到时我便安排好晚宴恭迎你们。”
“这般也好,”歌涯欢喜道,“那我与澈羽兄便去集市上逛逛,也就不打扰你了。”
歌涯正准备离开,发现南澈羽微笑着偏偏盯着西凌阡看,有些出神的感觉,便调侃地拍了拍南澈羽的肩:“看什么呢,走啦。”
南澈羽回过神来,立马跟上了歌涯的脚步。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哈哈,你这话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本公子我。快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老板娘了?是不是……”
两人玩笑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模糊,最后被掩埋在了集市的叫卖声中。
仍是在结算着账本,西凌阡的心绪却早已不在桌面上了,而是无声无息地飘远,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念念不忘的时光。
自从那一刻她带着乔儿没有道别的离开之后,南澈羽过得怎么样了,他又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经历了什么,他是否忘记了那个曾经时常挂念的女孩,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一晃而过的十年里,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有这么一个男子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她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去报仇,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忘了她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温馨。
收起账本,西凌阡唤来了店小二:“等会儿酒馆清场,今晚大摆设宴。”
店小二像是立马明白了,马上开始收拾酒馆起来。
夜晚的清静酒馆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乐曲声悦耳动听,一片热闹的场景。今晚清静酒馆不知刮的是什么风,竟然摆起了酒席,却是百姓人人都可以去的,谁兴致好便可进酒馆尝尝鲜,不用花任何酒菜钱。
“今日清静酒馆大摆设宴,大伙儿尽情地吃喝玩乐,不醉不归!”西凌阡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老板娘爽快!来来来,喝喝喝!”一位大汉敬起了酒,爽朗大方。
乐曲声节奏转快,热闹非凡,店小二则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
西凌阡在一旁敬完了酒,便缓步走到歌涯与南澈羽面前,倒满一杯酒举到南澈羽面前道:“西凌阡敬三王爷一杯。”
南澈羽眼中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微笑着回敬道:“歌涯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客气了。”
饮完一杯酒,南澈羽有些明了了。他明白西凌阡不想在外人提及任何关于他们俩都知道那段过往,不想提及他们原本就认识的这个事实。
看着西凌阡洒脱地喝完一杯又接着一杯,南澈羽微微有些心疼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看似这般率真的言行,其实一直都是在逃避着什么。又或者更像是借酒消愁一般。
歌涯却是没发觉什么异样,靠近南澈羽的身边,看似在说悄悄话,声音却异常大声:“怎么样怎么样,我这位朋友美吧?有没有动心?要不要我当个媒人啊?”
“歌涯!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西凌阡故作好气地顺势坐下。
南澈羽静静看着这名让他心疼了十年的女子,轻声道:“是很美。”
她很美,美得让他心痛。她的美不是外表的浓妆艳抹,而是从内散发出的烈性与执着。她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的内心,镶嵌得任谁也无法将其夺走。这漫长的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关心着她的安危,他多么渴望能够知道她的消息,她的行踪。他一度也曾想过,就算她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还是会倾尽一生去捕捉她在他生命中的身影。如今就这般巧合地遇见了,也许是上天给他的眷顾,他会用心去珍惜这似梦境般的一切。
“看吧看吧,”歌涯接道,不经意间收回了南澈羽即将翻涌而出的复杂情绪,“我都说了你魅力无边,把人家王爷都迷住了。”
西凌阡得意地一笑:“再有魅力,哪比得过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歌涯公子啊。”
……
三人欢笑声不断,玩得十分尽兴,伴随着乐曲声谈天说地。这样的喜悦之气在这般清静的酒馆里是很少有的,客人们的笑声传遍了酒馆的每个角落。
无人知晓,在这场宴会之中,两个久别了十年的故人消然重逢了。
直到曲终人散。清静酒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西凌阡回到自己的闺房,却并没有关门的意思,伫立在窗前凝望着夜空,一只手轻放在窗台上,像是知道有人一定会来一般。
南澈羽轻步走到门前,沉默了几秒,轻声唤道:“绮儿。”
这一声轻声的呼唤像是一块巨石直直地砸在了西凌阡的心上,震颤了她的心。
西凌阡的身子有瞬间不易察觉的颤动:“对不起,三王爷你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南澈羽温和的声音中透着肯定,“绮儿,这些年……”
“绮儿已经死了,”西凌阡打断了南澈羽的话,目光中闪着淡淡的冷漠,“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死了。现在是西凌阡,叫我西凌便可。”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南澈羽微微一怔,迟疑地开口道:“乔儿呢?”
有些慌乱了的西凌阡心中涌过一丝痛疼:“我不知道,我……”
“西凌!”南澈羽蹙眉,隐忍着无尽的苦楚。
西凌阡眼中的泪水滑落,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前的事就忘了它好吗?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三王爷。”
虽然她努力地平静,但却抵不过澎湃的内心。一字一句都显得那样摇摇欲坠,就像是只要一阵微风刮过,她便无力地坠入深邃的悬崖之下,任凭无力救她的人们心伤。
“西凌,你听我说,”南澈羽柔声却又有些焦急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可是你一个弱女子太冒险,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去承担。”
“够了!”西凌阡震颤道,发觉到自己的情绪已很难去控制,便静静握紧了拳头极力使自己冷静道,“我的事不用三王爷操心,西凌阡自己有分寸。”
南澈羽听罢放柔了许多,带有一丝痛心:“别做傻事,别去复仇。”这样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承认。南澈羽仿佛是在用一个哀求的口吻,一个权势如此之大的三王爷竟然在哀求她。
西凌阡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没有回话。那泪水像是化作了千万根针,扎进了南澈羽的心里。
“能再叫我一声哥哥吗?”沉默了会儿,南澈羽定定地看着她。
西凌阡背对着南澈羽,停滞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澈羽……哥哥。”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无法听见。
可是南澈羽听见了,那多年前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呼唤,再次听到时竟是这样的感动。南澈羽微微笑了。
卸下了自己十年的伪装,第一次,第一次这样能够与自己信任的人说心里话。西凌阡转身看着南澈羽,欲言又止。
最终她还是柔声说道:“乔儿在十年前便被我送给了一户人家照顾,可如今……”
微微蹙眉,南澈羽似乎有些意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却没有言语,静静等待西凌阡的下文。
“我说过要接乔儿回来的,可是我找不到她。那户人家搬了家,连带着乔儿失去了踪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泪水倾泻而下,抑制了自己十年,终于在此刻喷涌而出。
南澈羽上前有些心疼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乔儿一定能够找得到……”
“我答应过她的!乔儿会不会觉得是姐姐骗了她,”西凌阡有些害怕地喃喃自语道,“她那时那么地相信我,那么有希望地相信我……”
“不要乱想,不会的,”南澈羽阻止了西凌阡的胡思乱想,“我明日便派人去搜遍几座京城,一定会将乔儿找到的。”
听到这样的承诺,像是安抚了十年摇晃的心。西凌阡渐渐安静了下来,望着南澈羽道,“真的?”
“真的,”南澈羽微笑着回道,“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西凌阡愣了愣,尽管闪着泪花,却也淡淡地笑了。
“谢谢。”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般依赖这名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哪怕是天崩地裂,只要他在,她便什么都不害怕。他这般静静地守护着,对她来说就像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亲人。她在独自面临了多年的困境之后,能够在这样有着安全感的呵护下小憩,便是她一生值得珍惜的一缕阳光。
她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曾经发誓不会对任何人倾吐自己的脆弱,这样的誓言却在重逢了南澈羽之后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原来她也和其他女子一样,需要有人去关怀,有人去在乎。
仙人掌用浑身的刺来伪装自己,露出了任何事物都不敢接近的锋芒。它在荒凉的沙漠之中突显出自己的坚强与挺拔,不需要任何的呵护与关爱。又有谁曾想过,它一直在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像其他娇艳的花朵一样,感受那般温暖。
西凌阡心中的冰雪渐渐融化,一想到她马上就能见到乔儿便情不自禁地欣喜若狂。她马上就能见到乔儿了,她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了。
可当曾经分别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时,西凌阡却感到隐隐作痛。不知乔儿再见到她时,会是何反应,是喜悦?是埋怨?亦或是无情的冷漠?她不敢再去猜想了。不管乔儿多么恨她,她现在只求乔儿能够回到她身边,她只求能够看看乔儿。
乔儿,姐姐很想你,你在哪儿?
第4章 望彼岸,卿言若离
近些日子三王府正私下派人手在京城之中查找一位名叫“乔儿”的女子,虽不是大张旗鼓地搜查,但私下民间的询问或多或少地有许些影响了百姓的生活。
南澈羽遵守了他的诺言,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找乔儿的踪影,这样西凌阡便可安了心。可是事实总是那么的不经如人意,已连续查找了五日,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每次当南澈羽踏入清静酒馆的那一步时,西凌阡便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期待他能够告诉她找到乔儿的喜讯。然后,那一次次强烈的希望便毫不留情地被失落所淹没。
“怎么样?”西凌阡上前,焦急地问道。
今日与前几日没什么两样,还是那般一无所获。南澈羽不想看到她失落的神情,可是事实如此,他无法欺瞒她,只得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西凌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答案,内心虽是失落,却强颜欢笑道:“澈羽哥哥这些天也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微微蹙眉,南澈羽看着她道:“不要放弃,我会继续寻找乔儿的下落的。总有一天,乔儿定会回到你身边。”
“不用寻找了,澈羽哥哥,”西凌阡轻声回道,“再这样寻找下去,定会惊扰了百姓的生活。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扰乱了他人的安定。如果我与乔儿有缘,我相信我们自然会相见的。”
南澈羽似乎有些明白了西凌阡的意思,觉得也有些道理。但他又觉得乔儿是她一生的牵挂,就这样放弃了总有些不甘心。
“我们这儿也快打烊了,”西凌阡望了望坐在酒馆里渐渐稀少的顾客,继续道,“我也该回房休息了。”
“也好,”南澈羽柔声回道,“那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缓步走出了酒馆。
西凌阡看着南澈羽远去的背影,有些愧疚。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却要让他扛着,于情于理都对他不公。找不着乔儿,她心里自是难过。但是再牵扯到其他人,她只会觉得欠别人的人情怎么也还不清,万万不可再这般连累南澈羽了。
天色灰暗得很,酒馆里的客人渐渐稀少,褪去了白天里的热闹,酒馆此刻正被月色笼罩着,透露着一丝丝慵懒的气息。店小二打着哈欠准备关门,却发现还有一位客官坐在酒馆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客官,打烊了!”小二朝着那位客官喊了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二不经打量起这位奇怪的客人,一位很普通的女子,淡雅的布衣,普通的发饰,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静坐于酒馆的一角。只不过与他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藏着细微的空灵。
“客官,我们已经打烊了。”小二放柔了语气,“要是喜欢这里,明日还可以再来光顾。”
那女子抬头静静地看了看小二,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在等待着一个什么人的出现。
无奈之下,小二只好走进里屋,一点也不情愿地请出了老板娘。
“对对对,就是她,死赖着不肯走,”小二恭敬地跟在老板娘身后,从里屋一边抱怨一边走出,“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西凌阡听后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女子身边,顺势坐下后微笑地说:“敢问这位姑娘,天色已晚,怎么还不回家?”
女子抬起头,看着西凌阡许久,一丝惆怅在她眼底晕开,然后轻轻开口说话了:“我没有家。”
“这样啊……”西凌阡拍了拍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她明白没有家可以回的痛苦与无奈,这十年来她亦是如此,没有家可以让她避风,没有爹娘可以撒娇,有的只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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