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样说,明显是有意偏袒,林左淮自是不满,正想反驳,却听得坐在一旁的安如玉率先接过了话。
“母后这怕是不妥吧,即便现在不能定罪,楚凌兮作为最大的嫌疑人,怎么也应该接受会审啊!”
“她可是此案最关键的人物,不从她这里入手,这案子要从何查起?林大人作为仪嫔的亲生父亲,若是交由刑部,倒难免有失偏颇。”
“依臣妾看,这事应该立刻交由大理寺彻查才是,毕竟耽搁的越久,越不容易找出真相!”
“臣妾觉得安妹妹说的有理,大理寺断案向来公正,想来定能很快水落石出!”观察着情况,惠妃适时补充着应和一句。
“臣赞同两位娘娘的提议,还请太后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臣以人格担保,刑部绝不会暗中插手,臣不想平白冤枉谁,只想为小女求一个公道!”
老泪纵横,林左淮说着,俯身叩首,向着座上之人行了大礼。
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那几人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后也不好回绝,只能答应。
眼见着楚凌兮被侍卫押走,林左淮的眼眸中倏的闪过一丝狠辣。
大理寺与刑部素有往来,其实不管送进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凡进了监狱,他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认罪。
……
在林左淮的暗中干预下,楚凌兮直接被送进了地下死牢,手脚全部被戴上了镣铐,因为沉重,她走起路来不免有些费力。
铁链的吱呀声响吸引了囚徒们的注意,或许她是为数不多被关进死牢的女子吧,几乎所有人都在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却只有一人特别。
长发披散而下,将大半张脸尽数遮盖,那人倚靠着石塌小憩,对外面传来的响动仿若未闻。
许是因为他反应的与众不同,楚凌兮在从他的牢房经过时,不由的向他多看了几眼。
可惜光线太暗,角度又不大好,她终是没能在他隐藏在蓬乱发丝下的脸庞上窥出一二。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走,我们大人已经在等你了!”见她一直回头,本就不快的脚步不由的又慢了几分,狱卒有些不耐,冲着女人推了一把。
思绪被狱卒的呵斥打断,楚凌兮有些不甘的将视线收回,目视前方,好好走路去了。
昏暗的囚室,四面都是铁墙,强烈的压迫感让本就逼疚的空间显得越发阴冷可怖。
中年男子一身官服端坐在正中央的木椅上,看见狱卒将人押来,他甩了甩袖子,直言道:“你是如何将林佳仪杀害的,把过程给本官详细说说吧!”
“这就是大人审案的方式,我何时说过,是我杀了林佳仪?”这哪里是审问,根本就是定罪,楚凌兮扬眉,不答反问。
“林佳仪死的时候,只有你在她身边,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本官不成?”
男子觉得有些好笑,转了话锋追问:“据宫女说,你与林佳仪几天前发生过争执,她还动手打了你的婢女,此事可属实?”
“属实!”楚凌兮微微点头。
“那不就得了,你们两人同为皇上的妃子,本就相互嫉妒,加之起了冲突,更是结下了梁子,你杀她,动机十足!”
“大人的逻辑,我实在不敢恭维,林佳仪是打了我的婢女一个巴掌,但我却回了她两个巴掌,她还因为那件事情,被皇上降了位份!”
“我已经讨回了公道,又何必跟一个手下败将过不去?大人若说是因为嫉妒,宫中那么多妃嫔,我为何独独对一个不受宠的嫔妾下手?”
“若说动机,林佳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动机应该更强吧?大人要不要去阴曹地府向她审问一番,看看今日之事原委究竟如何?”
“你……”女人的话里有话,中年男子又岂会听不出来,这明摆着是诅咒他现在就去见阎王啊,拍案而起,他竟气的一时语塞。
“还有,谁说有动机就一定会做?”楚凌兮却压根不理会他的怒气,径自继续道:“这世界没有几人不想要权势富贵,觊觎皇位的人,想来不计其数!”
“大人你也不例外吧?难道因为有动机,你就一定会去刺杀皇上吗?”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那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别说他的乌纱帽,怕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要玩完。
若说刚才是生气,现在就是赤裸裸的惊恐了,中年男子吓得简直想把女人的嘴堵上。
“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面对自己的时候颐指气使,提到皇位就吓得屁滚尿流,楚凌兮清冷的眸光中鄙夷难掩。
“你……”中年男子无言以对,说不过索性将话题岔开,“别以为你伶牙俐齿的就能替自己脱罪,本官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也可免受皮肉之苦!”
“大人此话差矣,我本无罪,又何来脱罪之说?”楚凌兮不以为意的勾唇。
“本官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了十几年的官,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犯人,被她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中年男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稍稍顺过了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他整了整衣袖,严肃道:“本官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招还是不招?”
“不知大人想让我招什么?”楚凌兮挑了挑眉,明知故问。
“你……”
“大人你先别生气,当心还没来得及对我严刑逼供,自己就先背过了气儿!”
“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中年男子气的快要吐血,力道完全失了控制。
掌心好疼,他咧了咧嘴,竟疼的一时说不出话,还未等他缓过来,楚凌兮已经淡淡开了口,“好,我招!”
第96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
“嗯!”听到女人松口,中年男子的怒意瞬间消了不少,应了声,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之人做好笔录。
“今天,我无意中看见一只小白狗,因为喜欢,我就带着它出去玩,恰好碰上了出来寻找宠物的林佳仪!”
“她想将小白狗送我,但我不想夺人所好,所以就拒绝了,可她却执意坚持,甚至直接把那家伙丢进了我的怀里,并趁此机会,掏出匕首说要划花我的脸!”
“我勉勉强强躲开,还没来得及还击,就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枚匕首,插进了她的心口,之后她就断气了!”
“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随随便便编个故事就能糊弄过去?”
一脸认真的听了她这么多废话,结果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中年男子觉得被戏耍,不由有些恼怒。
“我招了,大人又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那么荒诞的说话,楚凌兮一早就料到对方不会相信,她倒不是真的想耍他,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看着女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中年男子终于失去了所有耐性。
“本官见你是女子,本想着你若能老老实实坦白交代,就不必对你用刑了,可现在看,跟你好好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火盆中,烙铁早已烧的通红,被绑在十字铁架上,楚凌兮看着站在一旁手执棕黑色粗壮蟒鞭的狱卒,心里难免有些犯怵。
“打,给本官狠狠的打,打到她肯招为止!”这时,随着中年男子一声令下,狱卒走到她的面前,毫不客气的高高扬起手臂。
上齿咬上下唇,楚凌兮紧紧阖上双目,就在她思量着要不要先顺遂对方的心思招认把这酷刑躲过再说时,铁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怒气冲冲的上前,萧慕轩一把将狱卒就要甩在女人身上的蟒鞭握住,“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朕的女人滥用私行!”
男人冰冷的双眸中火光迸射,看的众人心里直打颤,瞬间便齐齐跪了一地,连大气也不敢喘。
“阿离,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靠进男人温暖怀抱的那一刻,楚凌兮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所有的心酸与害怕尽数涌上心头,她的双眶不由的便晕染了一层水雾。
贪恋的往他怀里使劲偎了偎,却忘了自己还带着脚拷,她这一动,铁锁里面尖锐的倒刺猛地划在了她的伤口上,疼得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状,萧慕轩的秀眉不经意紧紧蹙起,凤眸冷冽如霜,向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一扫而过,“这东西谁给她戴的?”
“皇……皇上,按照我朝律法……”中年男子声音哆哆嗦嗦的开口,感受到男人越发阴冷的目光,他背脊冷汗直冒,终究还是不敢再说下去。
在皇帝面前讲王法,无异于打着灯笼捡粪,找死。
到底是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的人,他识趣打住,随即赶紧转向狱卒,吩咐他们开锁。
看着陛下宝贝般将女人抱在怀里,狱卒知道,若是自己动作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娘娘,他的脑袋怕是当场就不保了。
颤颤巍巍低下身子,狱卒拿着钥匙的手,因为害怕抖个不停。
见状,萧慕轩索性自己拿过钥匙,亲自蹲下身子,替她将脚上的铁锁打开。
锁链打开,不可避免会触碰到伤口,感觉到女人靠着自己的身子明显抽动了下,他的心也不受控制的跟着狠狠揪了下。
“兮儿乖,取下来就不会疼了!”柔声安抚着,萧慕轩小心将脚拷取下后,站起身直接将女人抱在了怀里。
“今日所有碰过皇后的人,不论是狱卒、押解的侍卫,还是负责审问的官员,统统杖责八十!”
“你们应该庆幸朕回来的及时,若是皇后真的受了刑,大理寺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语气肃杀冷冽,萧慕轩最后丢下一句,便径自抱着怀中的人,大步离去。
……
后妃被杀,死者又是当朝刑部尚书之女,这事早已惊动朝野,太极殿外,一众大臣远远看见皇帝抱着楚凌兮走回来,立即齐刷刷跪地阻拦。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怎可公然徇私枉法,臣请皇上三思!”
一人开了头,剩下所有人当即跟着应和:“臣等请皇上三思!”
“杀人偿命?”萧慕轩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敢问诸位爱卿,可有谁亲眼看见皇后拿着匕首插进了仪嫔的心脏?”
“这……”只觉得男人是在强词夺理,可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反驳。
“仪嫔遇刺之事,朕自会让人调查清楚,众位爱卿若是没有其他事,便散了吧,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各位是要逼宫呢!”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却被男人用轻谑的口吻说出,吓得众人瞬间惨白了脸色,低低叩首道:“臣等惶恐,还请皇上息怒!”
息怒?他们屁颠屁颠跑到宫里,不就是要来惹怒他的吗?
萧慕轩冰眸湛冷在那些口是心非的大臣身上一一扫过,“众爱卿不必紧张,朕没有怪罪之意,都起来吧!”
还惦记着女人脚踝上的伤,萧慕轩无暇与众人长时间周旋,话罢,他抱着怀中的人,抬脚准备往屋里走,可谁知,那些大臣却不依不饶的再次将他们拦住。
“皇上,虽然臣等未能亲眼看见皇后将匕首插进仪嫔的心脏,但作为此事最大的嫌疑人,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皇后理当留在大理寺,配合调查!”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仪嫔尸骨未寒,皇上就这样将皇后抱回,这如何能够服众,陛下若执意如此,臣等今日便在这太极殿长跪不起!”
第97章 随口一说,竟然就成真了?
“大理寺?”萧慕轩暗眸一敛,周身气质骤然变得冷冽,“大理寺若真能秉公处理,找出真凶,朕又何须额外费心!”
“皇后只是有嫌疑,尚未定罪,按照律法,应该不至于直接打入死牢吧?你们知道朕方才赶去之时,看见的是什么吗?”
“朕看见的是他们想要对皇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若是朕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皇后肚子里怀着朕的孩子,但凡有一点闪失,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这……皇后怀孕了?”别说是在场的大臣们无不震惊,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楚凌兮,闻言也是一愣。
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感叹,萧慕轩微顿后,径自继续道:“大理寺无能,这事只能由朕亲自调查,皇后朕放在身边,难道众爱卿还怕人会跑了不成?”
“若你们每个人都能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能做到像今日劝谏朕这般恪尽职守,那定是江山之幸,万民之福!”
“众爱卿还有对朕的处置有异议者,可以进太极殿与朕单独说,这殿门,朕今日随时为众卿敞开,若无异议,便各自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男人语气低沉,落下最后一句,绕过还处于震惊与惶恐中的大臣们,大步迈进殿内。
皇上的话虽然说的委婉,但那一字一句明显是在向他们问责,混迹官场的人,有几人真能做到两袖清风,全然公私分明。
他们在朝堂上一套一套的劝谏,也不过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里罢了,要他们单独去找皇帝的麻烦,可没人不想要命。
若真的将陛下惹恼,彻查下来,他们谁都讨不到好处。
这些大臣不过是看不惯皇帝独宠前南蜀公主,所以想要趁机斩草除根。
可不论说的多么义正言辞,多么为江山大局着想,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一准立马变缩头乌龟。
好在,皇帝的那一番话,虽然前面暗含威胁,却也在最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其实长跪不起,也无非就是朝臣逼迫帝王的常用手段罢了,有谁会是真心想跪,大多都是年近半百的人,腿脚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腾。
若遇上的是昏聩残暴的君王,这一招他们都未必敢用。
所谓明哲保身,皇帝既然给了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同僚之间互相看了看,便陆陆续续起身离去。
不得不说,人的头脑智慧与外在,真的是老天爷的恩赐,当年吴越的五皇子,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不仅文韬武略,更是极擅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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