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尚将对女儿的情感寄托到青山身上,但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会再回来,像毛团一般扯的越乱的感情让她的精神状况已然有些不正常。
梅左熟门熟路的走到他妹妹的地盘,这里除了青山几乎没有其他仆人,因此他推门时屋里的人才发出声音:“谁啊?”
声音带着些稚嫩的沉稳,是青山,梅左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于是扬声道:“是我。”说完便大踏步走进室内,撩起门帘走进去。
一般这个时候,梅尚已经起床了,她睡觉极为规律,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更何况青山并未开口阻止他,这说明他妹妹依旧是老样子。
果然,梅左走进光线暗沉的屋子,他妹妹梅尚就坐在窗边,一手搭在窗沿上,一线阳光落在手上,眼神空洞的盯着某处,即便是梅左来了也没能激起心中的波澜,就像是一尊死物一般,处处透着暮气。
梅左心下一痛,伸手将支的极低的窗户完全支起来,暗沉的屋子缓缓明亮,旧木桌上的浮尘在阳光下看的分明。
这屋子梅尚除了青山之外的仆人是不让进的,因此很长时间才彻底打扫一次屋内,浮尘与暗沉相配,怎么也打扫不干净。
梅尚回过头后才恍然发现了梅左的存在,扯出一抹公事公办的笑道:“哥,你来了。”说着便要起身,最后还是被梅左拦住了。
梅左认真的盯着梅尚缓缓道:“不想笑就不要笑,梅尚,你女儿宋迢迢没死。”
“你不要骗我,很没意思,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没事的。”梅尚极致的平静,本来绷成一条线的笑本来是要像往常一样落下去的但却僵在一半,看着怪异的很。
梅尚耳旁嗡鸣声贯穿了整个脑袋,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哥哥又在说着什么,只知道反驳,反驳什么呢?好一会儿,大约是反应过来了吧,瘦成骨爪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梅左袖子,死死攥成一团。
梅左看着梅尚黑黝黝突然发亮的眼睛,不由心底一叹,反手握住了他妹妹的手安抚道:“迢迢命大,怎么会死呢?我今早刚得到消息便来与你说了。”
青山取了一杯温水递给梅尚,梅左顺手接住这才注意到梅尚嘴唇干裂,意识到这后,便将杯子不容置疑的塞到梅尚手中温声道:“先喝口水润润唇,你听我慢慢说。”
梅尚忙握紧杯子,喝了好几口,眼睛不错的盯着梅左,深怕他什么也不说。
梅左简单的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梅尚,复又道:“名字年岁都能对得上,当初迢迢若是被水流冲上岸大致也是能经过柳城,基本是没错了,迢迢还活着,只要去找一定会找到的。”
梅尚心中些微的失望被这巨大的惊喜压了下去,原来女儿还未找到,不过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她的女儿一定还在哪里等着自己,等着娘亲找到她,她现在应该振作,她的迢迢还等着她!
梅尚眼睛红了,鼻子酸涩,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但她高兴,扬起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神采仿佛都回来了。
“今天下午杜家人会来看看你,说不定什么信息早上都说漏了,正好再对一遍,他家的小女孩当年还与迢迢接触过呢。”梅左嘱咐道。
梅左想到那个小女孩酷似宋家人的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压了下去,下午见到再看看吧,反正他妹妹还要见一面。
梅尚点点头,听从兄长的话道:“去看看,去瞧瞧,等明个找到女儿更得亲自去拜谢。”
旁边的青山都似乎被这腾起的美好气氛轻弯了唇角,这里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了,纵使她再沉稳也会不经意的被这暮气憋的使不上来劲。
为了见人,梅尚现在的穿着自然是不合适的,这三年她沉浸在自责中,从不在意衣物,也从不提除了女儿之外的身外之事,自己把自己圈了个牢禁锢在里面,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活人。
不过梅尚不在意,梅家却还是为她每年准备着衣物,最终梅尚挑了套素净的衣裳,为了不显得她瘦的吓人还特地多穿了些衣服在里面,当然没有带什么首饰。
时间慢慢推到下午,杜虞骋将自己锁在自己屋里坐在椅子上逗小狗玩,是大黑生的小狗,也是一身黑色毛发,油光水华,只是一团,瞧着很小。
他不乐意自己去不了,又没有心思做其他的,只能这样空耗时间,听着他爹娘还有宋迢迢来来回回的动静,直到清楚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昭示着他们走后,这才百无聊赖的起身伸了伸懒腰,得,他还是去找他的剑客师傅吧,顺道再给宋迢迢买些零嘴吧,只是顺道,别今天哭着回来,更别有了亲娘忘了半亲的哥哥。
宋迢迢心情忐忑,杜父袁氏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杜父还好,袁氏则生出淡淡的醋味,莫名对今天下午要出现的梅家妹妹生出敌意,想要一教高下。
到了梅家,立刻便有在门口徘徊着的小厮远远看见便打招呼将他们往府里带,他事先是被吩咐过的。
宋迢迢他们被带到了不同于早上的地方,现在的地方离内院更近,事先是被好好收拾过的,茶果零嘴一应俱全,处处可以看见主人家的用心。
“我家主人一会儿就来,已经让人去通报了。”
可不是,宋迢迢刚刚还看见接头的那个小厮甩着腿往别的方向奔,那大约便是报信的。
袁氏牵着宋迢迢的手坐下,杜父也坐在一旁,不大会儿,早上刚熟悉过的梅家大爷梅左便来了。
“还得请多等一会儿,我那妹妹就来了,在路上。”梅左自己的住处比较近,故来的早,可梅尚不一样,她自己挑的地方总是很偏僻,因此也费些脚程。
梅家大爷笑脸相迎,杜父自然应着道:“没事,也不在这一会儿。”
现在纵使宋迢迢心里紧张着急也只能压着,对着梅家大爷笑了笑,梅左自然是注意这宋迢迢,于是两张堆笑的脸对上,梅左惊觉有些熟悉的意味。
宋迢迢也在心里想,这梅庄与梅家大爷真不愧是叔侄,笑起来的意味也这样相似,这大概是梅家人的特质吧。
宋迢迢坐好,身板挺得笔直,视线目视前方,嘴巴微抿,头上梳的小发髻也丝毫未乱。
另一边,梅尚在前面走着,青山在后面跟着,梅尚身子虚的厉害,走一段便猛喘气,扶着路上的栏杆往前走,青山无数次想上前扶住都被梅尚给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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